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芫花回：“我今日才来私塾摆摊。”


    陶祥又问：“那你今日还来听课吗？”


    他认得她，时常在学堂外偷听夫子讲课，被董夫子抓包过似乎是王家村的，经常跟王茂一起回家，听说在码头熬鱼杂羹，没想到做的渔粉也这么美味。


    林芫花：“这不摆摊吗，看情况。”


    陶祥点点头，自顾自吃粉去了。


    林芫花移开目光，因为这时候摊位前停了位裹着长袄的微胖中年男人，她顺嘴招呼着：“一早新鲜现杀的活鱼，很鲜的，要尝尝吗？”


    她瘦得下巴尖尖，一双圆圆的杏仁眼，嵌了水晶似的漂亮，本只是被香气吸引过来，对上林芫花巴巴望来的目光，谁能拒绝明媚得跟春日暖阳的小姑娘呢？


    这会子距离去铺子上工还早，于是他扫一眼价格木牌，低头从钱袋子数出几枚铜板：“五文钱的渔粉，倒是不贵，麻烦给我来一碗。”


    “不麻烦。”林芫花接来铜板，麻利盛好一碗渔粉递过去。


    两人来的路上，她提前交代过林青叶，尽量拖延时间，吃得慢些，做活广告，好吸引路过的食客。


    林青叶记得自己的任务，私塾外位置较好的摊位，早早被人占去，他们所在的区域在边边角角，新开的小吃摊没有回头客，摊位前有人经过时，故意夸张地大口大口吸溜，无人时，放缓了进食速度。


    三人蹲在摊位旁嗦粉，成了活招牌，陆陆续续吸引来三三两两的食客。


    有人见林芫花瞧着面生，年纪小，犹豫不定地停下脚步，往蹲着的三人碗里瞧去，色彩搭配的粗粮粉，飘着金黄油脂的鱼汤，白雪似的鱼肉，闻着就很香。


    “喂，兄弟，这家渔粉咋样？”


    着长袄的中年男子艰难从粗瓷碗里抬起头来，回了句：“便宜量大，味道还好，尤其这碗鱼汤，真是精华。”


    问话的人听了，本就饥饿的肠胃，闻着鲜鱼汤更饿了，掏出铜钱要了一碗。


    接过渔粉，跟着蹲到一旁，筷子还没拿稳，迫不及待品尝了口鲜鱼汤。


    因为添了放凉的面条，鱼汤温热，不烫嘴，舌尖口腔里充斥着鱼汤的鲜，果然很香。


    捧雪似的雪白鱼片，颤悠悠，仿佛向着食客招手，他用筷子夹来鱼片送来。


    不同于温热的鱼汤，鱼片滚烫，牙齿上下一抿，立即就化掉。


    他轻轻咦了声，惊讶与黑鱼片的水嫩无渣，又惋惜因为摊主保存事物的方式，使得这碗渔粉的风味大打折扣。


    如果是现煮现烫，这碗渔粉起码比现在美味三分！


    不过比起私塾外大部分平平无奇，经常不是咸了就淡了，有失水准的小吃摊强多了，味道恰到好处，咸淡得宜，如果摊主能现煮就更美味了。


    林青叶吃完渔粉，木桶里还剩下两碗的量，林芫花让他帮忙看着小摊，她还没吃。


    陶祥与中年男子吃完渔粉离开后，小摊只剩下林芫花和长袄男子。


    在林青叶的热情招呼下，卖掉最后一碗渔粉。


    送走最后一位食客，林青叶要送她回家，然后折返去码头。


    林芫花尝试着背上竹篓，分量不轻，能坚持住：“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省得你多走一趟路。”


    林青叶双手抱胸：“真不要我送，那我不管你了啊！”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路上累了，我不会歇歇脚吗？”林芫花转过身，背着竹篓大步往前走。


    走出几步，感觉身后背篓一轻，她向身后看去，林青叶帮忙托着竹篓底部：“真不要？”


    林芫花：“不要，你也累了一上午，忙你的去。”


    林青叶没再说什么，走一步，三回头：“那我明天还跟着你来卖渔粉。”


    林芫花：“知道了。”


    回到家，放好摆摊的物件，她到村长家看了会儿书，回家烧午饭，把腊肉腊鱼拿到廊下悬挂风干……


    饭桌上，林芫花跟母亲陆英盘算今日的收获：“两斤多重的黑鱼，因为是熟人，杨小叔给我便宜两文钱，只收了十八文，今日用的粗粮粉，大概六文钱，加上油盐酱醋，消耗的柴火，我卖五文钱一碗渔粉，大概每碗能赚到两文钱呢！黑鱼能片八十多片，我今日一共做了十碗。”


    陆英替女儿欢喜：“你今日一共准备了十碗，刨去自己吃掉的一碗，我们的都给了银钱，纯利润能有十八文，刚开始摆摊，第一天能全部卖完，很不错了，等以后生意好了，每天卖二十碗，三十碗，比我在成衣铺子上工挣得还多。”


    林芫花对未来几天的摆摊抱有期待：“我才刚摆摊，没有回头客，要是卖不完就糟了，先试营业几天看看。”


    陆英夹了醋溜白菜到碗里，扒着米饭一块儿送进嘴，顿时双眼放光，方才望见廊下的腊肉，念叨着什么时候才可以品尝美味腊肉的人，此刻感叹道：“这醋溜白菜好吃，拿肉都不换。”


    冬日的白菜口感脆脆的，甜滋滋，油热后，加蒜末一爆出香气，大火翻炒着白菜，每一片均匀受热，色泽鲜亮，临出锅前，添了香醋，白菜酸酸甜甜，清新脆嫩，回味带着一丝丝食材的甘甜，很开胃。


    陆英扒完一碗米饭，忍不住又添了小半碗，最后碗底的一点醋白菜汤汁，也被她拿来拌着米饭吃，实在太费米饭了。


    次日一早，林芫花带着林青叶一起摆摊去了。


    还未来到私塾外，大老远瞧见有人等候在她们摆摊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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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背影有点眼熟，可不正是村长家的宝贝孙儿，王茂？


    “可算来了，我等了好久，这个天真冷哇。”王茂跺跺脚，哼唧道：“昨天陶祥跟我说渔粉多么多么好吃，我又没吃过，可馋死我了。”


    所以今日一大早，他死活不肯在家吃疙瘩汤，阿娘说要给他煮鸡蛋面，王茂也不想吃，最后还是阿爹疼他，给了铜板。


    王茂还没捂热乎的铜板，立马掏了出来：“快给我来一碗。”


    “稍等，马上好。”林芫花安抚说，手脚麻利地盛好一碗渔粉递来。


    王茂率先尝了一筷子粉面条，入口爽滑，表面裹着一层鱼汤油水，然后夹起雪白鱼片，看着弹弹的，抿在嘴巴里水水的，仿似融化的雪，只剩下满口的鱼香。


    当他埋头喝了一口鱼汤，咸鲜的味觉在舌尖一触即离，忍不住低头再多喝几口，这时听到摊位前传来熟悉的声音：“陶祥，昨天我看见你吃了这家渔粉，今天又吃啊，你不腻？”


    陶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吃一样食物，会一连好几天吃，直到吃腻。”


    扫到蹲在一旁的食客，陶祥吃惊：“王茂，你也来吃渔粉？”


    王茂打量陶祥和张阳，自己最讨厌张阳了，偏偏陶祥也跟张阳一起玩，他不想搭理陶祥，低头闷闷吃渔粉。


    被无视，陶祥一噎，端来碗渔粉故意挨着王茂一起吃。


    王茂跟个内向小姑娘一样，别别扭扭往旁边挪。


    陶祥也跟着挪。


    王茂：“离我远点。”


    陶祥：“你生气了，你为什么生气？”


    两个小男生小学鸡吵架，林芫花的余光瞟来几眼，两人言语上冲突，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听了一耳朵，好像是王茂带着两块糕点给朋友们分享，结果被张阳一股脑儿全塞嘴巴里。


    好吧，对于吃货来说，的确是天大的事情。


    代入一下，如果林青叶一口咬掉她大半只冰淇淋蛋筒，林芫花拳头都硬了。


    眨眼功夫，又来客人了。


    “难怪昨日你没来听课，原来是在支摊。”来人一身书卷气，打扮得很精神。


    “董夫子，这是我自己做的渔粉，要来一碗尝尝吗，不收钱，权当我孝敬您的，感谢您送我千字文，让我现在能认字看书。”林芫花说。


    一旁的王茂、陶祥等三人见了董夫子，纷纷问好，如临大敌。


    董夫子轻轻颔首：“你们三个好像都是今年从丁班晋升丙班的，这里不是学堂，你们倒不用怕我。等到了月末月考时，再怕也不迟。到时候私塾会新招收一批学子，你们三人连新入学的学子都考不过的话，呵呵……”


    听得三人后背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