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见到李伊林时，何屿正在给自己卸妆。


    参演话剧以来，卸妆都是他独自完成的。这是他从角色脱离出来，回到现实的放松时刻。


    后场有好几个单人化妆间，剧组分了一间给他。周末时助理会在这里等他，总有粉丝在后场出口等他签名，助理需要帮忙维持秩序。


    这个周六，因为李伊林的到来，方华也在休息室里。坐在小沙发上的经纪人忙着处理其他工作，室内十分安静。


    五分钟后，这种安静被打开的木门所破坏。进来的是助理小磊。他身后跟着一个毫不起眼、被帽檐遮挡面容的人。


    何屿循声望去，对方抬起头来，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被灯光围绕的化妆镜中。


    没有任何妆容修饰，也没有任何华服加持。如同出现在视频里的样貌，她变黑了，也变瘦了。


    她是李伊林。


    *


    透过镜中虚像，那双依然如狐狸般明亮的漂亮眼睛亦看着何屿。随她而入的喧嚣仅有刹那，又被挡出门外。


    这位重新闯入的人穿着不起眼的户外服，戴着半旧的黑色棒球帽，突兀的出现在纯白色的剧场化妆室。


    他在镜中肆无忌惮打量着她。她不再是那个精致凌厉的外企高管，现在的她看起来，更像个沉默坚韧的独行者。


    与他对视的瞬间，李伊林的目光里，出现了很多情绪。但也是短短几秒。


    她迅速调转视线。


    而他没有忽略那张脸上细微无声的表达。她的眼眶有些发红，像是刚刚哭过。


    接下来，他听见自家经纪人的声音。她在很热情的与伊林打招呼。


    何屿移开目光。


    *


    在两个人的交谈声中，何屿完成卸妆，去淋浴间简单冲了澡，再换上自己的衣服。他回到化妆台前，懒懒靠在椅背上看着李伊林。对方应该是察觉了他的视线，虽然并未回看，肢体语言却变得有些僵硬。


    方华瞧见已经整理好的他，马上让伊林去往他身边，来拍后台合影。


    他依旧平静看着李伊林。看着那个不辞而别的人，不自然的向他走来。很明显，她在竭力掩饰紧张。这让他内心升起一种“复仇”的快感。


    待她走到身边，方华已经举着相机，嘴里说着让李伊林把头靠在何屿肩上。身边的人看似听话，一点一点靠近他，却始终保持一条细细的距离，不与他产生实际的身体接触。


    何屿知道怎么对付她。他伸出手来，揽住伊林肩头，让她整个人贴在自己胸口。


    “很好！伊林，看向镜头，微笑一些……靠在何屿肩头，亲密一些！对……保持不动……”


    方华一本正经的指挥着，快速拍摄多张合影照。而后她又换上自己的手机，用live模式拍了一些。


    *


    拍照过程里，何屿能感觉到，怀中人在抗拒。于是他又将她搂紧了些，用自己的身体热度包裹她。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让她无法逃离，心烦意乱。


    在李伊林情绪崩溃之前，经纪人终于收了手机。


    “好了，我发给修图师快速修好，发给你们确认。”方华翻着照片看了看，满意将相机和手机放进包里，拿起外套快速穿上。


    “伊林，你跟何屿回家去。他有话跟你说。”


    这句话，她使用了命令语气。说完之后，精明的经纪人头也不回开门走人，快速离开她亲手制造的混乱之地。


    *


    纯白色的安静房间里，只剩下沉默无话的两个人。


    何屿松开她的肩膀，拿起灰色鸭舌帽戴上，从衣架上拿取大衣。而后，他牵住她的手。


    “做戏做全套。走吧。”


    这些解释，他语气淡漠。她的手指温暖，干燥，握起来手感很好。


    被何屿牵着手走出剧场，看到路边有序等待的粉丝队伍。伊林有些紧张，下意识想松开何屿。她没有想到，这个举动造成的却是反效果。


    察觉到她的想要逃离，何屿反手用力将她拉近，当着众人将她拥入怀中。“去车上等我。”他在她耳边低语，轻抚她的脸颊，表演出依依不舍的样子。


    在他们的热恋期，为了保护她远离舆论纷扰，何屿从未在大众面前对她表现过这种亲密。而现在，似乎他已不再如此细致的考虑她的感受。


    不加掩饰的当众表演，自然换来粉丝队伍中带着惊呼的议论声……伊林只能在内心无奈叹气，拿他毫无办法。


    与她的亲密表演完毕，何屿走向等待他的粉丝。签名，聊天，收下她们的信件。伊林则被助理带去车上等他。远远望去，在回馈粉丝的话剧演员何屿，温和，亲切，像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伊林将额头抵在车窗上，远远看着他。与有些陌生的心爱之人拉开距离后，她也终于松了口气。


    她放任自己肆无忌惮的凝视他。


    *


    为最后一位粉丝签好名，何屿与她们道别，随助理一起，向伊林走来。


    上车之后，何屿与助理的对话仅有短短几句。回程路上，助理开车，何屿并不与伊林对话。车内静默渐渐演化成某种尴尬，为化解这种滞闷，开车的人默然打开车内音响。


    到达之后，助理没有下车，伊林跟着何屿走入翠湖大门。


    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小路上，何屿走在她的前方，与她没有任何接触。进入电梯中，他也与她保持距离。而这种生疏，结束在打开指纹锁，进入大门之后。


    那个一路不搭理她的人，强硬拉过她的衣领，将她推到墙上，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惊呼中吻上她，像头豹子一样，用唇舌不断地侵入她。


    伊林从未想过会被这样对待。现在的他们并不是实质上的恋爱关系，何屿对她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喜爱之情。伊林伸手想将他推开，却又被他捏住下颌，剥下外套强行拥抱。


    她推不开他。何屿就像变了一个人，蛮横，执拗，强硬将她困在双臂之间。他将她的嘴唇咬出血来，又把她抱起来扔到床上。他始终压制着她，不给她任何反抗的空间。生平第一次，伊林感到害怕。


    何屿居高临下看着她。看着她咬紧嘴唇，眼神倔强地看向一边。她的身体明显在发抖，看得出来，她不想被这样对待。但是这一次，他不想，也不会停下。


    他俯下身去，缓慢的亲吻她。他没有脱去自己的衣物，以此为屏障，为她制造一些安全感。……渐渐的，他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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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情绪亦舒展开来，不再颤抖。


    他再次看向她的眼睛。这一次，她没有逃避。


    他看到，那张生动秀丽的面容上，满是黏湿的泪。


    *


    或许他应该就此停下。或许他应该抱抱她，静静地亲吻她。他知道，他不应该继续。


    就是在这张床上，他变得嗜睡。


    而她因此抛弃了他。


    他硬下心来，去做他想对她做的一切。


    *


    在完全不顾及对方感受的自私与满足中，何屿生出一种奇怪的控制感。


    到最后，她失去意识。何屿内心盛满膨胀的满足，深深亲吻着不再与自己对抗的恋人。


    *


    伊林醒来时，不知今夕何夕。房间里一片漆黑，身上很重，她伸手去摸，是何屿用手臂将她箍在怀中。


    她稍稍动了下，感觉到肚子有些发痛。她皱着眉头让自己缓了缓，又想在不吵醒何屿的情况下，悄悄移开他的手臂。


    她的尝试再次迎来反效果。这些缓慢小心的动作还是吵醒了他。他再一次蛮横的收紧拥抱。


    “……要去哪？”他咬着她的耳垂问她，声音懒懒的，又带着一丝不耐。


    “……想看看表。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伊林被他长手长脚裹得动弹不得，只得随便扯了个谎。


    “怎么，你今天有事要做？”虽然是反问的语气，何屿还是松开一只手，摸出手机按亮屏幕给她看。“……才早上九点，继续睡。”他又将手机扔到一边，继续从背后抱住她，把自己埋进她的颈窝。


    伊林再一次感到无奈。只是那个赖着她的人呼吸很快变得平稳，他又睡着了。


    伊林睁开眼睛望向一片虚无的黑暗。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境况又会变成这样。从昨晚开始，他就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而现在，另一种从未消失的恐惧又涌上心头。


    何屿……这么轻易的睡过去，是嗜睡的前兆吗？


    只是，她的勉强清醒没有持续太久。身体的疲累，舒适的黑暗，另一个人熟悉又安全的体温，很快让她无法自控，跟着他再次入睡。


    这一次，在睡梦边缘，她不自觉抱住何屿的手。


    *


    确认怀中人已睡着，何屿睁开眼睛，缓缓松开伊林。他探起身来，帮她把碎发顺至耳后，再温柔的亲吻她，品尝着久违的满足感。


    一吻结束，他为她盖好羽绒被，起身下床，走出卧室。


    客厅高窗之外，是湛蓝开阔的秋日天空。拉开白色纱帘，早间金黄色的阳光扑进沙发，让人内心明亮。


    持续的好天气让何屿心情很好。他去门厅把伊林被扔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放进送洗衣篮。而后他用指纹将大门反锁，又将恋人的鞋子收进鞋柜最深处。


    确定那个熟睡的人无法不告而别，何屿放心去冲澡。


    早餐给她准备什么呢？在令人舒适的热水中，何屿在心中盘点着恋人喜欢的吃食。


    他当然知道李伊林不是来找他复合的。只是这一次，他不再顾忌她的感受。


    因为在最为脆弱需索的热恋期，那个不顾他的渴望与痛苦，擅自做决定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