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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至周一的三天里，何屿总是与她腻在一起。周六，何屿让她躺在床上休息，三餐自己做给她吃，又时不时与她亲热。他的眼睛总是看不够她，双唇总是亲不够她。但是他不会更进一步，他只想让恋人休息。


    周日，何屿开车带她去徐汇吃私房菜。与上次来找伊林不同，住在自己家里的他，开一辆白色宾利欧陆GT带她出行。伊林有一种感觉，刚认识时，何屿会斟酌于展露出的环境与形象，给她用的车辆也是属于她的阶层。但现在，何屿已经完全不去考虑这些。或许在他看来，感情深到某种程度，伊林就不会在意这些。


    不在意吗？伊林知道，她只是让自己表现如此。阶级差异带来的压力，从未远离过她。持续网暴对她并非毫无影响。她始终记得如洪水般的字句向她涌来。拜金捞女，费尽心思，傍上何屿，后半辈子不用愁。


    伊林卸载了所有社交媒体。工作所需的舆情相关分析，都交给团队或者第三方去做。她不向任何人提起，只将感受深深埋起。事实是，直到现在，看到微博的icon图标，她都会双手发冷，心生恐惧。


    *


    餐厅在衡山坊的独栋洋房。被带入二楼，是东方式的浅灰色调，配以暖色古董家俬。桌上摆放着金属古董花器与素色鲜花，墙面上则有暗蓝色现代艺术画作。室内环境私密典雅，带来静谧的放松。


    侍者为伊林拉开圆弧形真皮餐椅，请她落座。菜品已被提前订好，应该是何屿的私人管家为他负责生活事宜。他知道伊林没有忌口，也知晓她的偏好口味，所以替她做了决定。


    这间餐厅伊林只在四年前来过一次，是为庆祝自己的三十岁生日。她知道这家餐厅一天只接待两桌，一餐花费上万。


    何屿坐在她对面，在上菜间隙与她闲聊。他对待菜品亦非常随意，就像带伊林来吃一顿日常餐。


    是了，她用来郑重其事告别20、步入30的地方，只是他的日常一瞬。


    *


    一餐结束，何屿带她去看电影。是在前滩太古里，从私人通道进入，何屿包下一整个影厅。


    落座在中央座位后，恋人自然牵住她的手。灯光暗下，画面亮起，是新版《小妇人》。


    “那时候在工作，没赶上去电影院。现在只想让你陪我看。”


    恋人语气简直任性，但是伊林很喜欢。她与他十指相扣。


    “也不管我看没看过？”


    “不管。”何屿靠在她肩头。“就算看过，你也肯定喜欢。”


    是，恋人没有猜错。新版《小妇人》，伊林是在家里看的。电影上映时她根本不知道，是后来刷社交媒体，发现有人推荐，才在网上看了。


    她很喜欢西尔莎·罗南演绎的乔。喜欢她风风火火的穿行在城市与乡间，穿行在时间与梦想之间，一笔又一笔，写下属于她们一生的故事。


    偌大的放映厅，只有他们两人。这是伊林从未有过的体验。她忍不住观察身边人。他美丽的侧颜被银幕照亮，看到几个孩子在阁楼里蹩脚的演话剧，何屿也会随之轻笑。看到乔与劳里错失彼此，何屿不自觉攥紧她的手。看到被改编得更现代、更符合乔独立性格的故事结局，何屿坐直脊背，手撑下颌，看得认真。


    影片结束，直到进入演职人员表，灯光都并未亮起。沉浸在剧情中的恋人牵着她的手，与她倾心交谈。他非常喜欢格蕾塔的改编。


    *


    放映结束，何屿带她去吃下午茶。从影厅私人通道走出，由工作人员带入一道连廊，进入另一部电梯，直达高层顶层私人咖啡馆。


    从电梯厅走出，推开木门，就像一场时光穿越——伊林从不知道，在如此现代化的大厦顶楼，还存在如此复古优雅的小咖啡厅。尽管室外明亮，落地窗也景色开阔，但它的内部空间全部采用三四十年代的复古装潢，如同午夜巴黎中流动盛宴般的温暖餐厅，色调浓郁，闲适自然，不应存在于现实世界。


    有穿戴齐整的侍者前来迎接，将他们引至窗边一张已被设好的柚木小桌。下午茶点已经备好，餐具是繁复精致的英式风格。向窗外望去，是开阔美丽的午后前滩。何屿与咖啡师交谈着，告知对方自己偏好的口味。而后轮到伊林。


    环顾四周，伊林明白，他们是唯一的来访者。慵懒爵士乐流淌在雅致空间内，是独属于另一个阶层的昂贵闲暇。


    何屿坐在她的对面，闲闲望向窗外，随意小口吃着甜点。咖啡上来，又与她浅浅聊起一些想看的电影。


    这是她的恋人早已习惯的生活。最好的品味，最好的风景，对他来说，不过都是唾手可得。


    伊林想起自己曾对他说过的话。“难以想象这种被所有人注视的生活。”能说出这句话只表明一件事：她对何屿，对何屿所处的阶层，一无所知。


    *


    至接近6点，何屿起身，想带她去另一间花园餐厅吃晚餐。伊林拉住了他。


    “……必须要去吗？”


    “可以不去。……怎么了？”


    恋人关切的目光让她有些害羞。


    “……感觉这一天，不是在吃，就是坐着。不想再吃了……想出去走走。”


    听到恋人的小声低语，何屿笑了。他揽住她的肩膀，在心中定下新的目的地。


    “嗯。不去了。我们去河边走走。”


    *


    车程接近40分钟，到苏州河边，天色已暗。停好车，何屿戴上浅灰色鸭舌帽与复古方框眼镜，与伊林朝着河畔走去。


    4月初的上海，气温稍稍回暖。白日里晴空积攒的热气尚未消散，在日落之前形成刚刚好的春日暖意。河边微风，配以渐渐变为粉色的天空，伊林触摸到久违的开阔自由。


    河边的老街道，开着设计类店铺，向街边敞开的西餐厅，迷你小酒馆，一些传统老铺。店家门口的露天椅中，三三两两坐着闲聊的人。大部分人并不会注意到他们。


    这是伊林第一次，与恋人大大方方散步在城市中。一些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会不由自主盯着何屿看。尽管做了伪装，他依旧太过出众。但他只是牵着她的手，时不时侧身与她闲聊。他表现出的状态非常明显：一个处于热恋中的人。这对于任何陌生的关注与注视，都是一种天然的拒绝。


    “小时候……爷爷经常带我来河边走走。2月里，还是冬天，梅花都已开了。天气很冷，爷爷的手很暖。一路上都是梅花的香气。”


    这是伊林第一次听到何屿提及家人。不是与父亲的紧张，而是与爷爷的自然。她在心中稍稍思考，并没有追问。


    “我小时候的暑假都在乡下奶奶家。跟一帮一般大的小孩到处闯菜园，摘葡萄、黄瓜、小番茄吃。大人们也不管，每天吃水果都吃饱了。”


    何屿听着，轻松浅笑。


    “你小时候是个野孩子？”


    “特别野。觉得自个儿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伊林的语气变得调皮。她向他分享着，那是属于她的肆意童年。


    “你呢？小时候，有好朋友一起玩么？”伊林问向恋人，想知道他的小时候。


    “有。我们也只是暑假去山里玩。平日里时间都被各种项目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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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只有夏天的两个礼拜，是被大人固定的，去做山野求生训练。”


    求生训练，也算不得是玩儿。伊林短暂陷入沉默。在何屿成年之前的生活里，或许，他并不拥有选择权。


    “有一年，教练带我们去给小羊接生。我不太敢上手，只负责在旁边接住它们。新生儿身体小小的，眼睛都还没睁开，很努力要站起来。羊妈妈一直舔着它。”


    “……那是我第一次面临新生命的诞生，没忍住，在朋友面前掉了眼泪。”


    伊林听着，攥紧恋人的手。在脑海里，她想象着小小的他。和新生命在一起，他又感动，又快乐。


    “……有抱着小羊的照片吗？我想看。”


    何屿稍稍回想。而后他给出肯定回答。


    “有，应该在父亲家里。下回拿给你。”


    听到“父亲”两个字，伊林有些应激。她想起上一次提到何屿父亲，恋人马上结束对话，远离了她。


    “……没事，不方便就算了。我在网上见过你小时候的照片，很好看，像个洋娃娃。”伊林用一些轻快语调转移话题。


    听到她的描述，恋人有些无奈的笑。他想了想，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发送给她。


    “发你一张小时候。你也发我一张。”他对她浅笑，再度牵起她的手，走向河边长凳，引着她坐下。


    极目望去，夕阳正在发生。清浅天空中，红霞由远及近，缓慢浸染。远处传来隐约的音乐声，有人在老宅二楼悠闲的弹吉他。


    伊林打开手机微信，点开恋人的小时候。照片里的他大概七八岁，牵着爷爷的手，穿着一身儿童西装，稍稍曲卷的头发被梳得齐整，像个小大人。


    伊林看着故作成熟的小小何屿，忍不住微笑。她把那张一本正经的可爱小脸放大来看，小孩子的眼睛黑黑亮亮，小小嘴巴粉粉嫩嫩，瓜子脸上挂着婴儿肥，挺翘鼻尖上有一些浅淡雀斑。她又转脸看看何屿，是他。手机里，是身边高大恋人的可爱迷你版。


    “……等价交换，你的发我。”何屿见她盯着手机屏幕姨母笑，又对着他看来看去，怕她忘记，出声提醒。


    “我小时候特别难看，不给你。”伊林下好了原图，也不看他，只把小小的他存进手机里，熄灭屏幕放进口袋。


    “……不守信。”见她耍赖，恋人无奈。被她手快存下，自己的照片也撤不回来了。


    “等我回去找一张好看的给你。”伊林伸长手臂抱他一下，又把自己靠在恋人肩上。


    “好。”何屿松松揽着她。“作为利息，你要多给我两张。”


    伊林莞尔。“资本家。”她给他扣帽子。


    何屿轻笑，算是承认了。“我从不做赔本生意。”


    有小孩子从面前跑过。何屿抬起视线，与伊林共同看向一抹火烧般的红。


    “落日真美。”她轻声赞叹。


    “……嗯。像火焰。”


    暖色光芒笼罩着他，带来时光中的诸多回忆。那些荧幕上的、美好的悲伤的、发生在不同时空中的故事，涌上伊林心头。


    四下无人，她情不自禁将恋人拉近，亲吻他。


    他闭上眼睛，揽住伊林，加深她的吻。


    *


    一吻结束，他又紧紧拥住伊林。


    “你要记得，我们在一起。”何屿攥紧她的手。


    “我会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她轻声应着他。


    “不论日升日落。”他在她耳边低语，更像索要一个承诺。


    “不论日升日落。”她重复着，让许诺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