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果本在念清心咒疗伤，只听门外一阵嘈声，邓嬷嬷似乎在同人起争执，吵着吵着就听见斗法声，没多久郭果的大门被人攻破。


    “毒妇！”


    “恶妖！”


    郭果印象中这个男人在萧三娘出现后很少给自己好脸色，这张刚硬的脸在千百年时光的照拂下增生若干条细纹，从前白嫩的肤色已渐渐加深，岁月不仅变了李流水的面容，还改变了他的心性。


    郭果暗自稳住妖力，她脸上嘲弄意味明显：“我是个毒妇，我是恶妖，那你呢，你算什么？”


    “觊觎长嫂的老鼠？”


    “残害同胞兄长的蟑螂？”


    “住嘴。”李流水恼羞成怒，“我都是有原因的。”


    “原因？”郭果咧嘴一笑：“你兄长仙魔大战冲在前面，而你呢，你临阵脱逃——”


    “住嘴！”


    郭果继续说：“你暗门世代守护苍生，多少人为正义而死，而你呢，为了苟活——”


    “住嘴。”


    “不是这样的。”


    李流水还在狡辩，他直言：“我那时旧伤复发，何必要搭一条命。”李流水正气十足，仿佛他才是那个受害者。


    “你当然可以这样说，毕竟当年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郭果毫不客气：


    “你当年救我的时候，说妖也有好妖，现在你告诉我是恶妖。”


    “是你太贪心！”李流水怒，他眼里有一瞬的阴影，“当年我和三娘明明有婚约，你却帮助她出逃。”


    “那个庶子如何配得起符宗的嫡女。”


    “明明你认我是救命恩人。”


    “你身为修真者，如此注重嫡庶，怪不得境界止步不前。”郭果敏锐地从李流水的话里找到关键词


    那时他救下自己，说你虽是狐妖，要妖和人一样也分善恶，然后她心甘情愿跟他回了暗门。


    可后来李流水的心都到了萧三娘身上，他一边勾着郭果，一边又向萧三娘示好。


    单纯的妖又岂是邪恶人类的对手。


    李流水听不到别人说自己不是，尤其是还夸他那个庶兄，他满脸怒意：“你怎么敢的，你剥夺了我和三娘的幸福，如今又来破坏慕知的幸福。”


    郭果丝毫不理会李流水的怒骂，她凝聚双眼，狐狸的绿眼珠透过李流水看到院子里倒下的数十个护法。


    眼前这个男人当真是狠心，不分青红皂白，只听一家之言就来问罪。


    “你确定他要娶应仙儿？”郭果笑着看李流水，她的笑微乎其微，虽笑意淡但嘲弄浓。


    李流水向来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他将郭果的嘲讽投映在自己身上，一时听见后脸色大崩，脸上有一种被人撕掉遮羞布的愧感：“他自然要娶应仙儿，慕知他想娶谁就娶谁。”


    郭果笑容越发明显：“自然可以，李慕知和你一样，想娶谁就娶谁。”


    “就像你，为了权势可以娶我，为了私欲可以娶萧三娘。”


    “你住嘴。”这笑落在李流水眼里更是讽刺，他非常之生气，“妖物，轮得了你来置喙我。”


    “你只会说住嘴吗？看来心虚让你失去语言。”


    随着李流水声音落下的是他升起的巴掌，可郭果不是任人宰割的窝囊之辈，她露出自己獠牙：“你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放肆。”


    郭果释放妖气，将李流水的灵力吹得紊乱，他似乎瞧见多年前那个屠杀暗门的妖狐。


    李流水思维走得很远，不经意地流出一句：“果果。”


    郭果听见这句呢喃，不免有些分心，就是分心的一刻她的一尾被砍断，是霜雪针。


    霜雪针顾名思义以霜雪为外观，杀妖于无形，是暗门最厉害的暗器。


    “你竟然对我用霜雪针。”郭果如今的妖力已无法维持人形，她变回九尾妖狐的模样，只是遭受双重割尾，妖力大不如从前。


    纵然郭果知道眼前男子颇为绝情，却也没想这人绝情至此。


    “果果。”李流水颇为痛惜道，“若非你非要自私于此，我又怎会伤你。”


    “这么多年我虽与你鲜少见面，但心里总归挂念你，你我夫妻再无情爱，也有恩情。”


    郭果的狐眼忍不住流泪：“恩情？”


    “你要我的命，然后和我说恩情。”


    “李流水，当年真的是你救得我吗？”郭果仔细回忆当年，其实他只看见一个背影，后面想跟背影寻人。


    郭果其实不是没有猜测过，她曾经问过李守山“当你救我的人是不是你”，可李守山看了一眼远方的萧三娘，否认了这个事情，他也轻轻地道“恩情不重要，果子你千年修行化作人形不易，你要找到的是自己，而不是恩人”，可是做人尚且日短的郭果听不懂，她只是在这人间想找一个依靠。


    如今看来这依靠是杀向她的一把刀。


    “夫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李流水步步紧逼，他掏出诛妖塔，“你既然已经帮了我这么多，那再帮我一回又如何。”


    “诛妖塔？”


    郭果失望地笑了，先是霜雪针，再是诛妖塔。


    “霜雪针要我的命，诛妖塔要我的魂。”


    “夫人，你再为我做最后一件事，用你的千年修为来助我破镜。”


    郭果露出弱小可怜的模样：“夫君，放过我吧。”


    “郭果，这还是你吗？”李流水莫名骄傲起来，“你我冷战多年，你向我求饶还是第一次。”


    “但是对不起。”李流水自认情深，他只对萧三娘有情，对其他人无意。


    “我不爱你。”


    李流水面露可惜，他今日陪郭果已经聊得够多了，他已经仁慈全了郭果对自己的爱慕，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来插手慕知的婚事。


    郭果表面还是欲哭无泪，实际内心已经想把李流水刀死千万遍，就像切土豆丝一样。


    “果果不是你不好，是我的心不能分给两份。”李流水又故作情深，他靠近郭果，一把抓住他的狐狸脸，“况且人妖殊途。”


    郭果还在假意求全：“就一点情谊都不顾了吗？”


    “夫人你还记得方才自己伶牙俐齿的样子吗？”李流水认为情势转变，他要郭果的千年妖力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真的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没有。”李流水口念咒语，诛妖塔瞬间放大，郭果不受控制地被吸引进去，李流水想了很多，想到他冒领恩人身份时郭果的希望，其实她也不希望救她的那个人是自己。


    李守山多好啊，天纵奇才，他多差呢，就连一个变身术就会露出破绽。


    只是此时此刻，郭果再没有从前那副不可一世的姿态，她再强硬也只是一个妖，而他李流水，天生就是来降妖的。


    况且郭果曾残害暗门，他作为暗门传人，自当忍辱负等待时机替同门报仇，至于郭果为什么会杀光暗门，呵，不管理由如何，他都要替天行道。


    诛妖塔的佛光将郭果照耀，李流水变得自负，这一切都是慕知的圈套，他乐意跳进来，毕竟他那位伟岸的好哥哥生了这样一个至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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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大人物，他也替哥哥开心。


    “再见了，夫人。”李流水道别。


    “不，是再见了，夫君。”郭果反客为主。


    再见了，夫君？


    李流水还在疑惑的时候，有人从背后徒手穿破他的心脏，是谁？有如此灵力。


    但那人下手极其利落，李流水甚至来不及回头看清是谁，他的心脏就被掏出，最终死不瞑目。


    高辛玉将李流水的心脏丢到地上：“居然是个红的。”


    郭果跟着将心脏踩成稀巴烂：“他的灵魂早已被侵染如墨。”


    “果果姨，你现在信我了吗？”


    郭果重新变回人的样子，她的两条尾巴都没有断，而这一出戏是为了杀掉李流水并放松李慕知的警惕。


    郭果摇头：“我没有不信你。”


    “李慕知想要娶你，又联合应时之将你和应仙儿的身份互换，你将计就计进入暗门，只是为了告诉我，你脑子里出现了一段记忆。”


    “你说李流水不是我的恩人，李守山才是。”


    “李流水想将我诛杀在诛妖塔，借我的妖力破镜，而我会含恨而死。”


    “这些我都信。”


    “为何？”高辛玉心道，难道除了她和越衡外，果果姨也觉醒了？


    “是你娘说的。”郭果坦诚道。


    “我娘？”


    “嗯。”郭果眼神变得柔和，“你娘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女。”


    “阿玉，我们都在等你，按照你娘的吩咐等你找回自己，到那时你会得到一个答案。”郭果见高辛玉眼中还有一团迷雾，“其实我们都不知道你所说的剧情，只是按照你娘吩咐的那样，芙蓉在含灵宗等你，我在暗门等你，她说不管你做什么，都要相信你，不然按照我们的性格我们也不会愿意呆在这样无趣的地方。”


    高辛玉听完这些话，又想起娘亲常常在耳边念叨的奇怪她从未见过的世界，那些她从未见过的世界在娘亲嘴里显得十分生动，就像她真的经历过一样。


    高辛玉起初不信，以为娘亲是爱幻想，直到她的生魂跑进宿斐体内，她的命和宿斐捆绑栽一起，她在宿斐的嘴里看到了娘亲提过的世界。


    但这样的奇遇，她不好和果果姨分享。


    高辛玉说出自己的看法：“为什么你们都说她是神女，可神女怎么会死。我还记得我历练归来看见她的棺椁……她若真是你们口中的神女，又怎么轻易死去，还是说她是九重山上的神仙，这凡间对她而言只是历劫，然后她高高在上地看我失去所有。”


    “阿玉。”郭果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想。


    事实上高辛玉并没有怪罪娘亲，她只是想说：“千万不要将我娘亲捧得太高，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一直想做一个普通人。”


    郭果点点头，然后说起更重要的事情：“阿玉，你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么现在我要告诉你。”


    “李慕知不能杀。”


    “他是你命定之人。”


    “你只有和命定之人走向圆满，才能——”


    高辛玉眼神很冷：“不可能。”


    她不愿意听完郭果的话。


    她道：“我不信这命。”


    “如果真有这天命，我情愿与天斗，与命斗。”


    “哪怕结局是同归于尽。”


    郭果看穿她的伪装：“你若真想和天命斗，又为什么迟迟不去找长绝剑。”


    “人死剑亡。”


    “阿玉，你将长绝剑托付给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