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关于我的意料之外
作品:《[排球]我一定会搞砸的》 作为一学期的最后一天,在这之后,大家都会开启各自的假期安排,虽然不是所有人都会离开东京去外地度假,但大部分人都不会有再来学校的机会。
也就是说,今天放学之后,不论是同班的同学,还是同部门的好友,很长一段时间估计都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
考虑到这一点,不论是社团还是学生会之类的学生组织都停止了部活,所以今天走向校外的时候,路上的学生会比往常要多。
这是很正常的。
我这样想着。
往年也是这样,不止是在枭谷,同样的规律在我待过的那几所学校也适用。
不正常的是在我缺心眼地说出联合大赛的事情,就兴致勃勃地说要去看那种基本没有什么观赏性的比赛的木兔。
我突然想起最开始的那次午餐,那次好像也是这样,明明谁也没说邀请,也没人点头答应,但他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走在我旁边。
就好像我们约好了要一起放学。
事实上,这是我们第一次在放学的时候、一起从教室走出来,但他却自然到已经发生无数次了一样。
我也没有排斥这种安排,之所以会一个人走,不是因为我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而是因为在我要做的事情和做那些事情的时间里,没有能‘恰好’一起的伙伴。
我也想过如果后来有人加入射击部,或许‘和队友一起去训练’之类的事情我也会有所经历。
但显然没有。
而在那些我早早退场的赛场上,我也能看见彼此相熟的、作为穿着不同校服的‘对手’却熟络地扎成一堆攀谈的选手。
其实一个人代表学校出战的情况,在射击项目上并不少见,或者说,这才是更常见的情况。除了少数几所能拿到复数名额的强校——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豪强’,大部分学校都只有一名选手能站上赛场。
不过仔细想来,可能我自身的问题也占据了很大一部的原因。
每次比赛,我总是在场外一个人找地方待着,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走进等待室——
然后也是一个人坐在那边发呆。
这倒不是因为紧张过度导致的头脑空白,虽然‘完全不紧张’这种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大概也没有人会相信。
但那样的反应的确是我故意为之。
目的是为了尽可能清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以便在接下来的正式比赛中保持专注。
毕竟,就像铃木老师说过的,这可能是我唯一的武器了。
好吧,我也不确定他的原话是不是这样,但在我听来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但是没有用。
不论我在赛前如何对自己的精神进行各种意义上的‘深度清洁’,那种如飞蚊症般给人带来困扰的症状还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
不是在眼前,而是在耳边。
蚊子。
在我更小一点的时候,大概...是在小学。那个时候家里的经济状况还要更糟糕,甚至可以说是最糟糕的时候了。
我还记得当时租住的那间屋子,是类似于半地下室的构造,但却不是专门的地下室,只是因为相对低平的地势和不讲究的建房习惯造成的低洼。
我对阳光没有特别大的需求,但如果住在完全照不进阳光的地方,还是会有很多难以忽略的困扰。尽管我已经很努力逼自己去忽略了。
蚊子就是其中之一。
尤其是在夏天。
低平、潮湿、透不进阳光而当然昏暗的室内——
简直是这种生物的安身之所。
但可惜不是我的,而且一般来说,就算是天性喜爱亲近自然的人,估计也很难跟蚊子友好相处吧。
明明谁也不是非要吃掉谁不可,彼此却成为天敌般的存在。
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不喜欢睡觉了。
所以后来,入睡也开始变得有些困难。即便是我,也难以做好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事,即便是本来也做不好什么事的我。
但这次真的不是我的问题。
我承认我喜欢钻牛角尖,喜欢用已经过去、或者根本没发生的事情自寻苦恼,但那个时候的我还不至于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虽然我很羡慕那个时候的自己。
是蚊子的问题。
咬人就算了,好好涂药膏就没事。
但唯独它们环绕在身边时发出的声音——实在是难以忍受。
而且这种声波攻击,在那个时候几乎是无敌的存在——如果我们真的是天敌,那在这场较量中,人类输得很彻底。
隔着纱帘组成的城墙、巧妙避过自以为是的电蚊拍、对所谓的特制药水更是熟视无睹。
如果那天不是特别困,我会干脆放弃抵抗,睁着不知道是不甘心还是已经麻木的双眼,愣愣地待到天亮。
好在这样的较量没能持续太久。
人类再次通过科技的进步战胜了敌人,各种驱蚊器和驱蚊物品的更新迭代让这些原本被它们不屑一顾的产品终于发挥了作用。
不过我觉得更重要的是,后来我们搬出了那间房子。
因为那些不愉快的夜晚,那是我唯一不留恋的‘旧屋’。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我端起气步/枪、瞄准、准备射击的时候——
又出现了。
蚊子。
又出现了。
但这次没有人类站在我这边,因为这不是全人类的问题,那些‘蚊子’也不是真实存在的。
是我自己的问题。
这次的‘它们’,是我亲手制造的。
不知道是不是卷土重来的缘故,这些复仇者们简直强的不像话。
如果之前还只是觉得烦躁的话,当我发现在这些声音的笼罩之下,自己根本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来不及产生厌烦,恐惧已经先一步将我吞没。
就连气压也变低——不,准确来说,这份压力更像是另一种东西。
不是空气中的,不是陆地上的——
是来自深海。
‘可惜。’
‘只有她一个人吗。’
‘如果还能更稳定一点就好了。’
‘只有你一个人吗。’
‘嘶...’
‘又是这样啊。’
‘怎么又是一个人。’
‘没办法呢。’
‘只剩你一个人了啊中岛,没办法,那就只能...’
‘好像...有点可怜啊。’
我在这里。
我被声音组成的海,被海里的声音难以忽略的重压,压在地心深处。
别说扣动扳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但心跳还狂跳不止,可能是本能的垂死挣扎。
但这份出于本能的自救,没能让我制造出生机、希望,或者类似的其他事物,这些好不容易产生的勇气,都被我拿来强装镇定了。
我很庆幸自己平时不太喜欢笑,所以这种时候,不笑也不会狼狈地太明显。
而且...差不多该习惯了吧。
看着安部教练和铃木老师的反应,我想我猜的没错。
那么,我也应该习惯了。
是真正意义上的习惯。
虽然嘴上说了无数遍,但在我不愿对自己坦诚的某个角落,还是有所保留的。
但这次,我或许真的应该改掉心口不一的坏毛病了。
要改的毛病不止这一个,但先从这个开始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走出赛场,我想起自己对铃木老师说过想去看排球部的比赛的事情。
但那个时候,我只是不想让那件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抢占我注意力的事情徒增干扰。
现在想来,这样的想法也挺可笑的。
因为就算我比赛的时候根本想不起来这件事,结果也没有任何改变,或者说,说不定当时想着这些事情,一出神——还能瞎猫撞上死耗子,碰巧打出一发好成绩。
但是没有意义了。
本来——
我是这么想的。
但当我走出射击比赛的场馆的时候,从路过的人口中听到某个名字。
我下意识看过去,对方穿的不是我预想中的枭谷校服,看起来也不像不同学校的对手。抛开枭谷学子的身份,那些人就是和我一样的...路人。
但是就连这样的人,都对那个‘枭谷王牌’抱有不小的期望。
甚至还说什么——‘全国五大主攻手带领的排球部’。
听到这种说法,我当时下意识皱眉。
没记错的话,排球部还有三年级的前辈。
而且不同于射击,排球是团体比赛,用这么个人主义的说法真的好吗?
万一没发挥好怎么办?
比赛输了怎么办?
难道要怪他一个人吗?
不止是这样,用这种过分的期待绑架某人,对幸免于这种‘绑架’的人,其实也是一种伤害。
被看见很难受,但看不见,也未必是件好事。
我会选择后者,也只是因为习惯了而已,但我从来没把这种忽略当成谁的恩赐,选择怎样的境况是自己的事情,但不代表做出这些的人就能因此无辜。
不过...可能也只有我这种人会这么想。
一般来说,都会觉得是在夸人的话吧。
把好事往坏处想,把好话听成咒骂,也是我的坏习惯。
但这一点,我已经不打算改了。
这样想着,我准备离开。
...
...
...
本来,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但不知道是为了向根本没说过话、甚至连名字也叫不出的路人证明‘我才是对的’——这种幼稚的想法,还是为了满足莫名产生的好奇,又或者是预感到那天说不定是我最后一次出现在综合大赛的现场了,总之...
我没有离开。
我去看了比赛——
果然。
被压垮了啊。
如果说看见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木兔,对我来说是意外的发现。
但换成‘被期待高高捧起的人’狠狠摔倒——这样的说法,那点乍然出现的意外,也随着我心底最后一丝突兀的存在...一同,被海底的黑暗湮没了。
对这家伙好一点吧。
不知道在这种时候产生这样的想法是否合适,但那个时候,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和我一样啊。
我好像是应该开心的,而且的确,当看到亲身验证了我未能说出口的预言中一样的木兔时,我的确感到那种一直环绕在我周围的孤独,消失了那么一瞬。
还有点庆幸。
看吧。我说的没错。
那种期待,只会害人。
好像...有点可怜啊。
啪。
属于我的比赛已经结束了,但在产生了那个想法的瞬间,我却有种被击中的感觉。
是真枪实弹。
果然,不该来的。
不管那种毫无意义、甚至带着我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恶意’的预言是否灵验,不管这里有没有我的同类,不管那些期待、绑架、夸奖之于他意味着什么,对我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全都没有意义。
因为不管面对怎样的答案,都无法令我产生任何悸动,不论是兴奋的,还说厌恶的。
只有无意义的空虚,和‘果然如此’的绝望。
趁还有力气,先去找教练他们会和吧。
砰!
“木兔!”
“木兔!”
不要吵了。
不要再叫那个名字了。
不要...再擅自对别人抱有期待了!
你们没看见他——
“打得好!木兔!”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张明显喜悦的面孔。
来不及擦掉额间溢出的冷汗,或者让好不容易喘上气的胸膛平息下来,我下意识顺着他们的目光,那些我原本以为只会和那些声音一样、在海面之上不断加码的目光看向场内——
“果然——”
果然?
“我是最强的ace!”
我好像应该愤怒。
因为这个害我担心了半天,担心到自己都快要窒息的人,明显,是个——
“骗子。”
木兔光太郎是个骗子。
但我为什么笑了呢。
可能是因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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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头了吧。
“中岛?”
“啊,没什么。抱歉,我又走神了。”
“我们...一直在说比赛的事情啊。”
比赛?排球部最近有比赛...
不对。是我的比赛。
我的比赛还没有结束,准确来说,是还没有开始。
“哦,联合大赛的时间好像是...”
循着记忆里看过的企划书上的数字,我将比赛的具体时间告诉了眼前的木兔,顺便补充了地点。
“对了。”
不等他说什么,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熟悉的冲动驱使我说出来。
是因为想到以前的事情了吗?不,说以前可能还是太过了,其实也就是不到一个月之前的事情。
但我似乎总是这样,只要一想到过去,不论是多久之前的过去,就会冒出现在的自己根本不会产生的念头。
“比赛之前,你能来给我加油吗?”
如果一定要找个理由来解释我当时的反应,我想只有一种说法,那就是鬼上身。
总之那个让别人来给自己徒增压力,选定的那个人还是‘木兔’的人,绝对不是我,不是中岛夜游光,但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我不记得自己认识那样的人。
不清楚,不记得,不认识,不知道...
不想面对。
当在射击馆的场地外,看着同样穿着枭谷外套的木兔时,我只能想到这四个字。
我知道这样很过分。
但我那时候真是鬼迷心窍了。
或许我的应许之地既不是咖啡店,也不是射击场,而是寺庙——我可能是那种灵感很强的体质。
但现在意识到这一点已经晚了,不管是作为巫女重新规划人生,还是临阵脱逃。
“你还好吗?中岛。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你好像好得不得了,要不然你替我去吧。
不负责任的话我说了不少,但无赖到这种程度的,我还是没脸说出来。
“...还行。”
“虽然我也很意外,啊!不是说我不想来的意思,我本来也很想来看你比赛的啦。”
看得出来,而且不止是我看出来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刚才看到枭谷校服还惊讶地问我‘小光你同学来看你比赛啦?’——的安部教练,也看出来了。
没错,木兔到的比我们还早。
但比起自惭形愧,我们更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么早?
没记错的话,排球部的合宿才刚刚结束吧。虽然我不认为自己是精力不足的类型,但这家伙未免也太充沛了。
见我不介意,木兔继续说——
“只是没想到,中岛你愿意让我来给你加油。”
虽然我觉得自己对木兔有些过分关注了,但很多时候,他给我的感觉却是比起我那些很少正确的解读,他对我的了解总是更加准确,可以说是准确地过分了。
读心术?
“可能...是想改变一下吧。就像发型之类的。”
如果木叶同学在这里,应该会第一句就说到这个吧。
这也是安部教练和铃木老师当时没有认出这个‘明明是印象很深刻的孩子’的原因。
一大早出现在这里的木兔,没有像往常一样顶着和眉峰一起保持着高高上扬的角度的发型。
是很‘普通’的那种刘海,似乎还能从特定部位的发丝间看到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水汽。
啊,难怪他到这么早。
“不会感冒吗?”
我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他的发尾,如果木兔因为我一句并不真心的邀请感冒了,我真的会忍不住以死谢罪。
“哦!没关系,有这个。”
说着,他向后举起手——我才发现他里面穿的是连帽卫衣。
灰色的兜帽就这么扣在黑白相间的头顶。
“诶?男朋友吗?”
“好高啊,模特?”
...
“你过来的时候也戴着帽子吗?”
我装作没听见两侧传来的声音。
和我不一样,他倒是真的没听见。
他点点头。
“可能是早上没有晨跑,然后又一直被帽子压住了吧...”
他又伸手将帽子摘下——
“难道很奇怪吗?说起来,过来的时候好像的确感觉有人在看我...”
这是什么形象改造以后的少女漫女主言论。
我摇了摇头,但我不想对他在意的事情做出评价。
因为常年维持着根本没有‘发型’可言的头发形状的我,没有审美上的自信,所以就像我说的,也只是意外而已。
不过从刚才路过的人的反应和木兔的说法判断,就算是‘奇怪’,可能也是好的方面吧。
“要不...还是先进去吧。”
他点点头。
走进射击馆,除了和木兔一样来给选手加油的‘亲友’类型,剩下的,就是和我一样的选手了。
“今年是两个人吗?”
顺带一提,男女射击的比赛虽然是分开的,但射击馆只有一个,所以像这样的公共区域都是共享的。
“不,那个人我认识,之前看排球比赛的时候...”
这倒是我没想到的事情,但也不算特别意外吧,最近不管是‘综合大赛’还是‘春高’,排球比赛的人气都有泛大众化的趋势,像木兔这样的选手会被其他学校的人认出也不是罕见的事情。
“啊...那不是又跟以前一样。”
“不过能出场也很不容易了。”
“毕竟是东京赛区,竞争...多少也是有一点的。”
“但是换做气步/枪的话...”
“真好啊,有钱人的项目。”
...
“要不——”
就到这里吧,比赛结束我再来找你。
原本,我打算这么说来着。
可能因为次数太多,这样的事情,我也习惯了。
我那些自以为会成立的‘原本’,总是被眼前这个人打破——
“我相信你,中岛。”
就像我也以为,他会说加油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