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以若的心咯噔跳动。


    走之前小福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穿的就是这个颜色的。大鸟也注意到了，它举起颤抖的翅膀拍了拍余以若，“这……这……该不会是？”


    “你们朋友？”灶子里头还有零星的火苗在晃动，小雨把眼睛凑上去又看了几眼，里头有口大锅，锅里散发着阵阵肉香，瞧此情形，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惊讶道：“变成盛宴了？”


    大鸟幽幽地斜了她一眼。


    “说不定看不够真切呢！”小雨慌乱解释道：“我们下去看看，我知道这里有狗洞。”她指着一边说道。


    鸟钻狗洞？大鸟探头探脑看了又看，似乎忘记自己背后长了对绒毛翅膀。


    正收起翅膀打算跟着钻，身后响起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快！别让他们跑了！”


    “快点，往前走！他们在前面！”


    响彻天际的喊声毫不留情地拍打着三颗弱小的心脏。


    “咚咚咚——”大鸟听到她们的心脏在狂奔。


    “他们是什么人？”余以若跟在小雨身后往上爬，瞥了眼远处擎着火把，朦胧的黑色人影像蟒蛇身上的鳞片，密密麻麻，不着缝隙地插在星星粒粒的火光下。


    “是村子里的干事，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我们可就惨了！”小雨声音有些发颤。她已经爬到了最高处，伸出手拉了余以若一把。


    等余以若也爬上来，几人暂且安全下来，她才继续解释道：“他们是专门抓擅自闯入这里的外族人，平常极少出现这样的情况，应该是今天有外族人闯入。”说着她自责地看了眼余以若，像是在担心她。


    余以若正想宽慰她，脚下的声音突然变了！


    “快！这户人家瞒着不上报！等人病发，这些人早就死了！”


    “妇女小孩是我们村的希望，这户人家真是畜生！要是让剩下的小孩死了！我们就等着绝种吧！蠢货！”说话的人似乎还用力地踹着什么，说一句喘声粗气，连带着砰砰砰地响动。


    擎着火把的人直直地闯入了那户人家，似乎并没有发现躲在屋后山上的她们。大鸟松了口气，余以若凝望着那户人影进出的家门。突而又响起了老人啼哭，还有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从房里抬出个担架，上面盖着白布。


    火把上面的橘红的光把白布晃成了金色。


    “是那户人家的小孩，他也……死了。”小雨压低了声音，但余以若还是听到了她声音里的颤意。


    “说！你这孩子在死之前接触了什么！”为首拿着火把的人走出来，大声质问。


    黑暗里有个佝偻着脊背的老人拄着拐杖，一颤一颤地出来，“扑通”一声对着那为首的人跪了下来。为首的人身子颤了颤，声音明显软了不少，“阿婆，你这孙子去了哪里？”


    老人还是没说，一下接一下地磕头，把地面砸得砰砰响。


    为首的是中年男人，拧了拧眉，似乎对老人这一行为极为反感。好在又有人压着那个壮丁跑了出来，“老大，是去了西边的那座山头！这就是从他们屋子里翻出来的！”手上端着那锅肉。


    “中间可接触过什么人？”中年男人问道。


    壮丁看老母在地上磕着，自己的孩儿被他们担着，一行泪扑簌扑簌地落了下来，“没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你把我的武儿还给我们吧，他只是睡着了，天亮就会醒的！”


    “糊涂！”中年男子气得不行，朝壮丁胸口踹了一脚，接过底下人递来的黄色符纸，一把砸在了壮丁的脸上。


    黄色符纸纷纷扬扬落下，好似冬尽春来，枝桠上随风飘散枯黄的落叶。不同的就是枯黄的叶子落下迎来的是新发的嫩芽，而这壮丁再也没了春天。


    “就靠这个？你是没长脑子吗？不知道这病会传染的吗？喝这个有用的话，我们还找什么神医！”中年男子怒道。


    壮丁的额角微微凸起，是被砸红的。中年男人对着他唾口大骂，壮丁木讷着一动不动。


    直到声音渐渐消散，人也被压着走了，四下空空荡荡的，余以若她们才顺着原路下去。一路顺溜地摸到了孙姓人家的灶房前，就算不知道是不是小福，她们还是得确认确认。


    大鸟凑到跟前嗅了嗅，闻不出是什么味道。


    旁边的小雨把手上的锅盖放下，说道：“不是人肉的味道。”


    “人肉是啥味？”大鸟不知怎么的问出了这话。


    “又鲜又嫩，比猪肉还滑……”小雨顺口道。


    还拿着布料的余以若一抖，看向大鸟和小雨的眼神多了些莫名。


    大鸟反应过来，连忙摆着翅膀说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大鸟没吃过人。你看看，吃过人的可是不能成为仙的，就算成了仙，灵力也特别浑浊，像我大鸟这样清清白白的灵力，一看就是吃果子长大的。”


    余以若还是不信，大鸟好说歹说才把人说信服。


    “既然不是，我们接下来去哪？”余以若摩挲着手上的布料，像小福的但不是。


    “去哪呢？”小雨拍拍脑袋，突然，眸光一亮，“去后山。”


    “后山？”


    “你们刚刚有听他们说吗？这些是在后山发现的，我们只要过去后山看看就行了！”小雨兴奋道：“说不定后山可以找到你的朋友。”


    余以若点点头，大鸟也点点头。


    几人就趁着天还没完全亮而上了西边的那座山，几人在山上逛了一圈。大抵是树林太过密集，有月光也洒不下来，视野异常受限，逛了好几圈皆是一无所获。


    要下山的时候，余以若听到远处传来“梆——”的声响，好像在敲什么，隔得太远听不真切，便拍了拍小雨，“这个是？”


    “是村里的大计策！”小雨说起这个眼睛亮了亮光，“我哥哥就是他们的老大！”


    “你哥哥在干什么？”大鸟问道。


    “你们听过愚公移山的故事吗？”小雨道：“应该是没听过的，毕竟这个故事知道的人很少，是我哥哥小时候同我讲的，而他现在就在干这样的工程！”


    余以若和大鸟怎么可能不知道，但见小雨眉飞色舞地同她们讲这个事情，余以若觉得不好拂了她的意，也就没说自己知道。小雨说完，余以若才明白，原来荼边村打算凿开这座山头，打算和外界沟通交流。


    算起来荼边村好像是千年前搬来的，之后就再也没出去过。


    余以若问小雨为什么不组织大家出去，小雨告诉她是因为这里的吴婆婆说外面有很多的妖怪，专门挖人心肝吃。吴婆婆是荼边村的神婆，和村长地位一般，统管着村子上上下下所有人，不容忤逆。


    顺路回去正好天色朦胧，大致的视野已经看得清楚了。余以若便发现小雨家旁边还是有好些住房的，只不过这些房子都空着，阴暗潮湿，并没有半个人在里面住，而个别的房子里头还摆着满满一桌的菜。


    里头的东西什么也没动，不是搬出去的，是突发的变故。


    “这里原本有人家，都搬出去了吗？”余以若问道。


    “不是搬出去的。”小雨进屋拿了个陶土做的碗，倒了杯水给余以若，“都病死了，小的死了，剩了大人，大人没了活头，就跳井自尽了，要不然就悬梁。你看到的那些房梁上以为是晒着没收下来的布匹就是上吊后没解下来的。”


    余以若拿着陶土的手一颤，突然觉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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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没有多渴，默默地又把水放到了桌子上。


    “啊啊啊啊啊！有鬼！”大鸟突然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精准地撞进余以若怀中，立马把自己埋了起来。


    “肥鸟！你在说什么！”余以若对它这行为不满。


    “那里那里有个这样这样的东西……”大鸟眼睛噙着泪，是真被吓得不轻，它胡乱地比划着。


    里屋的小雨听到动静走出来，捂着嘴又进去再出来，手上已经拿着个黑乎乎的人形家伙。


    大鸟胆大地一瞥，吓得愈发瑟缩，“余以若！你瞧，它出来了！我大鸟怕！”


    “这个不是鬼！”小雨笑道：“你这只假鸟还会怕鬼？有人的感情吗？”


    为了不让大鸟的身份暴露，余以若一直对外宣称大鸟是假的玩具鸟，只是会随口说几句而已。拍了拍的鸟蓬松的脑袋，说道：“是稻草人。”


    “稻草人？”大鸟探出头。


    “是。”小雨把东西亮到了光线明亮的地方，“我为了它好看点，就在上面装饰了些有趣的东西。”她逐一向余以若她们介绍稻草人上面的贝壳，还有珠子，好看的石头，特别是覆盖在稻草人脸上的那张面具。


    稻草人除了它自己的稻草，浑身上下所有的装饰显然不是出自荼边村的。


    “你到外面去过？”余以若问。


    “没有。”小雨突然目露向往，“但是我很想出去看看，可我哥哥不同意我这样做，他说外面很危险，让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就行。”


    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余以若不经意间看到了小雨身后堆得高高的木桶，地上散落着稻谷。


    “我们再出去找找看吧。”小雨提议。


    余以若点头，大鸟也老实地跟了上去。


    太阳的光线已经很强烈，把四下的密林照得异常清幽，余以若走进去还能感到一阵露水汽化而带来的冷意。几人顺着路往上走，走了没多久，余以若就发现了小雨口中的西边埋尸场是何等得壮观。


    脚下隔不了多远，无数的乌鸦在叫唤，野狼在嚎叫，人和野兽在抢夺时间。这里的乌鸦被养得又肥又壮，对岸的灌木丛里还有野狼，因吃食人肉而导致两只碧绿的眼睛异常幽灵，粗壮的四肢紧紧地抓着地。


    野狼和乌鸦这对天敌在肥美的食物面前，似乎变成了战友。野狼仰天嚎叫，把人呵退之后，乌泱泱的鸦群则猛地俯冲，占据最有利地位，把僵硬的尸体拖进灌木丛。


    死去的大多是孩童，肉质异常嫩滑。野狼和乌鸦的毛发铮亮铮亮，不消花多少时间就能享受完，吃完后欢快庆贺飞出，密林又变得寂静，只不过不知从哪传来幽幽的低泣。


    “余姐姐！”小雨看余以若一直杵着不动，拍了拍她的手。


    “小雨？”余以若被她这动作吓一跳。


    顺着余以若的视线望去，小雨大概明白了什么，又把目光移回来，“野狼太多了，人斗不过野狼，他们很聪明。很久之前野狼没有这么多，直到很多人死去之后，被埋在了坟墓里，野狼没有食物，便把坟墓刨开，人之所以没发现，是因为他们知道把坑填回去。”


    “他们越吃越壮，繁衍得就越多，而我们的人越来越少，斗不过他们，所以才会这样。”


    “为什么不埋到别的地方去呢？”余以若发出疑问。


    “因为吴婆婆说，把他们埋在西边，就会回来。”小雨解释。


    “人都被吃没了。”余以若不懂。


    “也许会回来的吧……”


    正说着，一道浑厚的声音从侧边传来，“什么人！站住！”


    似乎有人把她们认出来了：“是那个妖女！啊！快跑！不要让她接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