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躲你。”芷念往后退，她的动作一退，鹤览川就看到她隆起的腹部，他先是怔住，而后不可置信道：“你果真和他……”


    芷念没说话，结果却比说了话还可怕，鹤览川默认了自己的猜想，他颓败地点点头，“你为了他连宗门都不顾，连师父都不顾，你连这一切都不要了吗？念念，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师弟，回去吧，这不是你的事，而且和你无关。”芷念转身就去拿包袱。


    鹤览川看着她笨拙地把东西收拾好背在瘦弱的肩上，一下子眼眶红热，他快步上前把芷念的包袱夺走，咬牙道：“你又要躲到哪里去？”


    “与你无关，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鹤览川拉住她的手腕，程舟怡还是头一次见这个对谁都冷漠的师兄会流露出这样的挫败感，他嗓音低哑，像是在祈求似的，“你要走也带我走好不好，我不在乎的，这个孩子我们一起养，行不行，念念，你不要走了。那些杂碎我都帮你解决，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师弟，你也该长大了，现在不是以前，不可意气用事。”芷念脸上没甚表情，但她的视线在鹤览川没来得及修剪的胡渣子和沾着灰渍的白色衣袍上顿住，约莫只停留了一瞬她又挪开，“放开我，师弟，你还是叫我师姐的好，这样的情感不该是对我产生。”


    “念念。”白衣少年执拗地不让她走，“你知道的，在这个世上我只在乎你的，从小到大，只有你的，我不是意气用事，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


    “嗯。”芷念扯开她拽着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我知道，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你只是把亲情和爱情弄混了，等你清醒些就知道了。”


    “芷念！你还要我说多少次，不是亲情，不是亲情。”鹤览川一把将她拽回来，拽着她的手，伸手掐了道诀，他就拽着芷念进到了虚空。程舟怡知道这个时候的鹤览川术法早已超群，能徒手捏个封闭空间也不是难事，程舟怡害怕他们真的发生什么争斗，火速跟着飞了过去。


    “你摸摸这里，你看看这里！”鹤览川拽着她的手往自己心口的位置捶，“这里一只都是只有你的位置，你为什么还是如此。也好，不管你是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来了这里你就别想出去了。”


    芷念有了身孕，她的灵力显然没有鹤览川的厉害，没三两招，她就被道金光牢牢地捆缚住，她试图挣开，却全然无用，“鹤览川，你干什么！”


    “师姐你不是知道吗？”鹤览川凑近她，把她的发丝一点点地别在耳后，温柔而又缱绻地说着：“你倒也不必这么急着离开，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父亲，以后我就是他的父亲，念念你看，我夜以继日地修炼功法，终于开辟出了这样的天地，是独属于我们的天地。”


    “你作了什么？”芷念明显没想到他的做法，她不可置信地再次问道：“你把欧阳赋怎么了？”


    程舟怡知道欧阳赋就是芷念名正言顺的道侣，只是后来下场极惨，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父亲也因着她年岁不大，没有和她细讲。看他们这么一来，程舟怡倒是可以断定欧阳赋指不定被鹤览川怎么个折磨法。


    “怎么了？念念，你是知道的，我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


    芷念心下一凛，她眸色晦暗，“你把他杀了？”


    “是，不但杀了，我还把他的魂灵捏碎，永世不得为人。”鹤览川低头爱恋地看着芷念，眼神是温柔如水，说出的话却是恶毒骇人，“念念，你知不知道你在我面前说别人的名字，我是会伤心的。”


    “鹤览川！你正常点好不好，我自问没对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为何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我的底线。”芷念浑身都在颤抖，“你残害同门和屠刀手又有什么区别，师父十几年来的教导，你都干了什么？”


    “师姐，你不该怪我的，要怪就怪那个畜生动了我的人。”鹤览川心内腾起丝丝的快意。


    “你怎么杀他的，就算你的功力可以飞升，但要杀死他，我也是不信的。”芷念似乎还抓取着最后一丝希望，“我不相信他连你的术法都敌不过，阿赋不可能的。”


    “是吗？”鹤览川二话不说拿出留影球，一幕幕如何残杀欧阳赋的画面涌到芷念的眼底，他怔怔地看着芷念的目光逐渐变得黯淡，逐渐变得滞涩，他的快意越发浓郁，他心情极佳地牵起唇角，“现在信了吗？念念，说来说去，你都还是我的。”


    芷念眼角眨出了泪珠，她冷笑道：“鹤览川，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鹤览川的目光移向她的肚子，不辨情绪地说道：“在你和他双修之后。”


    “双修？”芷念的嗓音更冷，“谁和你说是他？”


    “不是他是谁？”鹤览川蹙眉，“你还和什么男人接触过，你什么时候和他们接触过，我怎么不知道，念念，你瞒着我到底又做了什么？”


    芷念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鹤览川愈发阴冷，他看着芷念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躲在旁边的程舟怡害怕地往旁边挪，却一不小心碰掉了靠在桌边的剑。


    咔哒，剑身和剑鞘在地上分离，鹤览川收到手上，摸了摸雪白的剑鞘，他道：“师姐，你这是又给了个人叫我去杀，你说我对不起师父的教导，可是师姐你可别往了，这些都是你教我的，师父可没有教我这些，正因为如此，什么事情我都只想师姐教我，包括男女之事。”他将剑鞘留下，收到了自己的怀里。


    “混账，你在说什么？你只是我的师弟。”芷念极力地想扭转他的想法，“我教你要以天下为重，要正气凛然，不是这样一幅阴沟老鼠的模样，偷偷摸摸干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鹤览川，如果我出去，我定然会杀了你！我没有你这样的师弟。”


    “师姐，你就这么舍得？”鹤览川近乎偏执地说道：“可怎么办，我不舍得你再也见不到我，所以师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不会让你看不见我的。”


    “你！”芷念道：“疯子。”


    “师姐怎么骂我都好，只要师姐开心，只要师姐把这个吃了。”鹤览川突然不知道从哪拿出的瓷瓶，倒出了枚褐色的丹药，哄道：“念念，把这个吃了。”


    “你干什么？这个是什么？”芷念预料到了什么，她质问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动这个孩子吗？你又想干什么，鹤览川，你给我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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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鹤览川看她极力抗拒，狠心把丹药往嘴里一倒，他一手捧着芷念的后脑勺，一边解释，“我只说了是欧阳赋的我就替他养着，既然是别人的，倒不如死了的好。”话一落，芷念的唇就被他堵住，丹药顺利地滑了下去。


    鹤览川满意地拭去她唇边的水渍，“这样就好了。”


    程舟怡看得满脸通红，她是知道芷念因为一次事情怀了别人的孩子，但是谁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掌门父亲去查也没查出点线索，但她看着芷念愈渐发白的唇色，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画面一转，她又看到鹤览川抱着芷念的身体跪倒在天玄宗的门口，而后又实在是怕他有辱门楣，天旻真人大发慈悲把他叫了回去。


    芷念到底有没有被救活其实程舟怡已经知道，天旻真人只是瞥了一眼他怀中虚弱的女子就什么话都没说，他摇摇头转身进了屋，但芷念听到鹤览川的哀求，“师父，求求你救救她，她伤得不重，只需要师父的九转灵丹就好，师父求您施舍一颗吧，师父，求求你，你把她救活了，你要我干什么我都愿意，师父……”


    九转灵丹是天旻真人的独门绝学，灵丹不是那么容易炼成的，十几二十几年才有那么一颗，但程舟怡记得天旻真人当时可是有一大瓶的，只因她找父亲的时候偶尔撞见过他捣鼓灵丹，是以她明白只要给他们一颗不是什么大问题。


    问题就是她父亲一颗都没给，缘由她也不知道，但她知道这天宗门上上下下的长老都往掌门的密室聚拢，集结这么多人的力量，显然是在救人，但救的是谁一直是他们宗门的机密。


    只因牵连的各方势力和恩怨太多，鹤览川只清楚他的师父连一粒丹药也不舍得给他，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怀中的人儿一点点变冷，最终彻底地离开了他，却不知道他的师父也在远远地看着他，手是颤抖的，眼里是噙着泪的。


    鹤览川带着绝望一点点离去。


    程舟怡看着他离开，视线也变得模糊，等到再次清晰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原来的沙地，她看着墓碑上镌刻的字，又看见因沙砾退落，而显露出的洁白的剑身。她拿起剑，轻轻地唤了句，“师姐，抱歉。”


    剑身有规律地嗡了一下，像是在说没关系。


    芷念是天旻真人下山游历时救回来的孤女，她父母早亡，叔叔婶婶就要把她卖给几个糙汉。要不是天旻真人只怕芷念早就是一抔黄土，其实芷念并没有怨恨他们，她知道自己所犯的过错本就对师父的名声有辱，这样的方法其实她也能够心安。


    只是她不舍得肚子里的孩子，要说她不知道这父亲是谁，慢慢地其实她也知道，如果说出来的话，又会让他难堪和自责。芷念不是个以怨报怨的人，她唯一的内疚就是让自己的师弟走上了这么一条路子，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程舟怡最后摸了摸剑身，放回原处，“天旻真人也很想你，但没有办法，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把你的孩子带到下界，让他不再受此折磨。”


    墓碑的沙砾又退落几寸，露出个黑乎乎的球，她弯腰捡了起来，手刚触到球体的一瞬，昔日黑雾袭击兴和镇的记忆就席卷而来。程舟怡笑得牵强，“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