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佳妮说，最后一共去了六个人，陆总、梁助理、贺文祯、贺文祯助理和两个有户外经验的男同事。


    几人索降到大雾边缘，步行寻找应真潇一行，从上午找到晚上，才传来消息，说找到了，人都还活了。


    夜间不具备救援条件，六个人陪着应真潇一行人在雨林里滞留了一夜，第二天天刚亮，地面上立马安排了救援，连大使都亲自到现场来指挥工作了。


    因为应真潇第一时间处置得当，所有人都得以幸存，大部分都在本地医院接受治疗。


    其中一个受了外伤的女生情况比较差，秘鲁本地的医院认为要截肢，大使馆沟通了国内的情况，连夜包医疗公务机送回京市了，因为京市的医院说不用截肢。


    “……钱是陆总出的。”钱佳妮心有余悸：“幸好有你和陆总在，不然命保不住或是腿保不住都好惨啊。说真的，我要是她肯定要给你磕一个。”


    应真潇谦虚地抬了抬手，低调，低调。


    娘娘这龙一向不好虚名！


    钱佳妮长叹了一口气：“幸好大家都没事。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啊？本来我也想和陆总他们一起进雨林，陆总不让。”


    应真潇忍俊不禁：“说明陆总体恤你啊，雨林里面环境复杂，你进去了会发生什么真不好说。”


    陆雁书和贺文祯有外挂，另外两个男同伴有户外经验，钱佳妮一介弱质牛马，和雨林大冒险真的画风不搭。


    “那我担心你嘛！”钱佳妮长出了一口气：“担心死我了，我整个一晚上都没睡着觉呢！”


    她焦虑得浑身发抖，赵靖江按惯例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钱佳妮忍不住对着手机哭，赵靖江也急，但还是勉强安慰她，说应真潇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的，让她别担心。


    应真潇：“还是组长了解我。”


    “反正我担心得不得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钱佳妮嘀嘀咕咕，起身出门，说要赶紧打电话给赵靖江报个平安。


    她前脚出门，后脚，有人在外敲门。


    熟悉的香味顺着门板涌了进来，应真潇笑弯了眼睛，眸中闪过黠光：“谁呀？”


    门外的人声音平淡：“是我，陆雁书。”


    太能装了，应真潇忍不住啧啧，明明心情都激动得不行了，身上一股明艳的香气，还假模假样地装淡定。


    她心里笑得不行，表面上十分矜持：“陆总？快请进。”


    陆雁书推门进来，上下扫视她，确定确实没有大碍，才微微松开眉头，把给她带的食物放在桌上。


    应真潇一笑：“陆总，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啊。”


    陆雁书：“不用。”


    “用的，陆总。”应真潇一本正经：“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是知恩图报的。”


    陆雁书：“所以？”


    “所以，”应真潇邪魅一笑：“要不我以身相许？”


    陆雁书：……


    他绷着脸，耳尖微微发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正是小崽。


    陆雁书若无其事地解释：“医院里人来人往的，钱佳妮也在，我就把它带走了。”


    应真潇憋着笑，点点头把摇摇晃晃的小崽接过来，亲了一口，然后道：“麻烦你了陆总。”


    陆雁书看着她的动作，略微沉吟，唤她：“应真潇。”


    应真潇：“嗯？”


    陆雁书问她是否知道，自己怎么找到的她。


    “这就有点不谦虚了，陆总。”应真潇笑吟吟：“干嘛，还想听我当面吹捧你呀？”


    陆雁书：“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吧，那我猜猜。”应真潇配合，想了想：“又薅贺文祯羊毛了？”


    陆雁书平静、坦然地看着她。


    “不。”他说：“我向龙女求来了指示。”


    应真潇的飞机坠落在哪里，毫无头绪；而他们降落在雨林之后，周边全是忘不见尽头的密林，连方向都分不清，更何况找人。


    贺文祯提出按他的直觉走，但是陆雁书提议自己先试试，他把手机平放在地上，往屏幕上倒了一滴水。


    应真潇兴致勃勃：“然后？你念咒了？”


    “是。”陆雁书说：“南应有一句传统咒语，叫做‘潇君潇君，指我归途’，我对着水滴念这句话，然后呼唤你的名字。”


    水滴抖了抖，没有明显反应。


    应真潇睁着眼睛说瞎话：“可能是在国外信号不好，呵呵。”


    废话，当然没反应，“应真潇”现在是个凡人，还是一个灵性愚钝，对鬼神之事不敏感的凡人，除非是她本尊主动寻找，否则一般级别的显灵确实是找不到“应真潇”的。


    “真的吗？”陆雁书问。


    应真潇厚着脸皮：“真的。”


    “——可是我把名字换成崽崽，水滴立马动了起来，反应非常灵敏且强烈。”


    应真潇：……


    陆雁书这个家伙有点阴险：（


    “也很正常啊。”她说：“崽崽是耳报神，耳报神是灵体，信号比麻瓜好很正常吧。”


    陆雁书盯着她，应真潇就大方坦然地迎上他的视线，双眸如澄水般，清澈却见不到底。


    她的表情滴水不漏，陆雁书盯了一会儿，挪开视线，语气平静：“好的。”


    “还不快把饭菜端上来，我都闻到香味了！”应真潇拍了拍被子：“我醒过来之后嘴里一股甜味，陆总你是不是喂我吃糖了？”


    陆雁书把给她带的食物打开，是酒店的中餐厨师准备的瘦肉粥，一边端给她，一边说：“往你嘴里塞了巧克力。”


    应真潇：“难怪。不瞒你说我感觉我那时候都快低血糖昏迷了。”


    她端起粥吹了吹，优雅地往嘴里送，陆雁书则静静地看着她。


    其实陆雁书不反对她说法，灵体比凡人更敏感，很正常。


    陆雁书最在意的事情是——“崽崽”这个名字，明显是一个没有任何明确指代意味的昵称，按理说，神明不该对这样的叫法有反应。


    就像他父母管他叫雁雁，管陆雁锦叫鲤鲤，离开家庭内部的语境，谁知道雁雁是谁，鲤鲤又是谁？更何况，崽崽这个名字连雁雁、鲤鲤都不如，更接近一个和“宝宝”同义的代称。


    龙女怎么知道崽崽是谁？他并没有仔细描述其他特征，甚至没有握着龙鳞，只是问“崽崽在哪个方向？”，水滴就立马动了起来，甚至有点急切。


    除非……


    “潇潇，月帆醒了！”钱佳妮激动地推门进来，看到陆雁书，大开大合的动作猛然一收，声音也小了很多：“陆总，上午好。”


    陆雁书的思绪被她打断，快要被抓住的灵光趁机溜走，等他再试图寻找时，就不见踪迹了。


    陆雁书：……


    他平静地“嗯”了一声，回应钱佳妮的问好。


    应真潇本想戳戳他，但顾忌钱佳妮也在，她也不好光明正大搞办公室恋情，于是改为咳嗽一声：“陆总，许助理醒了，你要不要去探望一下？”


    月帆是许助理的名字，许助理应该受了不小的惊吓，应真潇想去看看，但是钱佳妮和陆雁书估计不会让她下床——虽然她没受什么外伤吗，她也四肢发软，懒得动。


    大概是低血糖和失温的后遗症。


    不过没关系，娘娘有事，孩子他爸服其劳：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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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雁书会意，颔首：“我去看看。”


    他起身离开病房，钱佳妮忍不住感慨：“陆总真是体恤下属啊，说实话他肯冒着生命危险去找你，真的是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了！”


    应真潇笑得眉眼弯弯，心情极好地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不过，陆总虽好，你记得回公司右脚先进门。”


    “为什么？”钱佳妮紧张，经过这么多事情，她现在是资深迷信人士：“因为身上有晦气，右脚先进门能去晦气？”


    应真潇但笑不语。


    傻孩子，当然是因为左脚先进门会被开除：D


    她看出来了，陆雁书刚才在想事情，被钱佳妮突然打断了；虽然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被钱佳妮打断的时候，他心情一般。


    ……


    不久，一个意料之中的人出现在病房。


    贺文祯带着一捧康乃馨和一个豪华的果篮进门，探病的诚意很足，说是听说她醒了，过来探望。


    “贺总客气了。”应真潇客套了一下：“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该感谢你才对啊，还让你破费买东西来看我。”


    贺文祯：“不破费。应小姐，我就开门见山了。请你看在我参与了救援行动的份上，帮帮我。”


    应真潇：……


    你倒是真不客气啊。


    “那恐怕要让贺先生失望了。”应真潇微笑，语气温和而坚决：“贺总天喜照命，自然万事顺遂，心想事成，而我只是个普通人，帮不上你什么忙。”


    贺文祯没料到她会一口回绝，微愣之后，有些自嘲地笑了：“心想事成？”


    应真潇：“是。”


    “就是因为心有所思，事有不成，我才会来求应小姐。”贺文祯说：“应小姐能看在我也算给你出了力的份上，让我心想事成吗？”


    应真潇：“不能。”


    淡定且斩钉截铁。


    贺文祯：……


    他还想说什么，陆雁书正好推门进来了，见他也在，陆雁书微愣，然后朝他点点头，平淡寒暄：“贺总。”


    “……陆总好。”贺文祯回应。


    应真潇朝陆雁书使眼色，陆雁书会意，不动声色：“应助理刚醒，医生说要多休息，不便待客，贺总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先请回吧，心意我们收到了。”


    贺文祯深吸一口气：“那就先不打扰了。应小姐，祝你早日康复。”


    “承你吉言。”应真潇微笑，滴水不漏：“再见。”


    贺文祯起身离开，等他出门，应真潇指着果篮里的东西，迫不及待，虚心求教：“陆总，这东西是什么？怎么吃？好吃吗？”


    她是一条好奇心很旺盛的龙，对没见过的东西很有求知欲。


    “秘鲁番荔枝。”陆雁书说：“释迦果的近亲。”


    应真潇朝番荔枝努了努下巴：“谢谢。”


    陆雁书：……


    他哑然，起身出门，找吃番荔枝的工具。


    应真潇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这个家伙虽然有时候容易多心，但总体来说，还是很体贴的。


    多心。


    她又想起了陆雁书刚才说的，龙女对“应真潇”这个名字没反应，却对“崽崽”反应激烈，忍不住笑弯了眼睛，把崽崽捧起来亲了一口。


    这是当然。


    信号好只是托辞，实际情况是自己的孩子自己最敏感，有些父母听到和自家孩子类似的小名都会忍不住回头，天上的“应真潇”自然也是如此。


    这是神之常情。


    ——假如当着贺文祯的面说一句“蠢狐狸”的话，说不定贺文祯身上也会闪一下哦？


    应真潇笑得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