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飞儿的耳朵动了动。就在刚才，她好像「听」不到那个人类的动静了。


    “大姐头，快看！桀桀桀，这回的宝箱里有好多宝贝呀！”贼灵一边将珠宝塞进嘴里，一边讨好地举起一串珍珠项链，谄媚地看着赛飞儿。“嘿嘿，这是小的孝敬您的，这东西可衬您了——您看起来怎么不太对劲儿呐？”


    “笨哪，你是小弟，我是大姐，拿到的东西本来就是我的，还轮得到你来孝敬我？”赛飞儿一把夺过项链教训贼灵，脸色却没有因此好看一点。


    “咦嘿嘿……您教训的是。”贼灵抓着脑袋跟在赛飞儿身边，对着少女察言观色。


    捷足的飞贼只需瞬间就能行遍翁法罗斯的每一个角落。遗迹里的秘宝对她来说和唾手可得的硬币更是没什么区别。昨天，她安稳地把人类送出城，今天就能在翁法罗斯的另一座城邦遗址挖掘心仪的宝藏。


    真可恶，今天光临的这座城她跑了好久的，居然刚翻出一点好宝贝就要被叫回去。


    “行了，计划有变，东西收好，跟我回去吧！”赛飞儿恼怒地将宝藏塞进贼灵的胃袋。


    “唔唔唔……嗝。好的赛飞儿大姐头。”贼灵吃饱了，打了个响嗝。


    赛飞儿伸展腰部，磕磕脚尖，准备好后她舔了舔嘴，朝目的地迈开步伐。


    其实，赛飞儿并不知道那人类的具体位置。但是她有自己的办法推断出那点：就是凭借他身边那条漆黑的脾气暴躁的龙。


    和自己差不多，那条龙是个只会对感兴趣的东西顺从的主。能让它另眼相待的，全世界也只有他母父般的造主和那个好脾气的救世主了。而它同时还是个长满高品质黑钢的大宝贝。


    在很早之前，她曾指示身边的贼灵「巴特鲁斯」去盗取一片黑龙颈部的鳞片，若是成功，她应该能把它以不错的价格卖给武器工匠。但最后的结果却是贼灵屁股上顶着龙的火焰哭着跑回来了。它一边扑着火，一边和她抱怨那条龙的脾气是多么差又是多么警惕，一看见变身后的它出现在那个人类旁边直接就是一口火吐上来了，这火扑不灭，烧得它好痛哇！天呐，它不会以后要顶着这团火生活了吧，那条黑漆漆的坏龙！


    “抱歉，赛法利娅。我会告诉珀耳塞福涅以后遇到陌生人先等我的命令再攻击。那你的贼灵伙伴是不是也该因为惊吓到它给它道个歉？”


    赛飞儿带着巴特鲁斯到涅斐勒面前，指着贼灵的屁股要求他熄灭那团火焰。听到他这么说，绝不受气的盗贼气不打一出来。


    在熄灭火焰，龙和使者的注意力都放在巴特鲁斯身上时，赛飞儿悄悄将一块磁铁塞进了黑龙的鳞甲。那块民康磁石由于龙的体质附着在了上面。盗贼少女捂着嘴嘻嘻地笑起来，就等着那家伙发现这个恶作剧后不爽却又拿罪魁祸首没办法的表情。


    呃，但到现在都没人发现。好吧，她因为不想真的伤到那条龙没敢用太硬太大的磁石没错，但那不是她的错！


    结果现在那磁石成了她追踪使者的记号了。希望当他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能找到他之后不会生气吧——等一等，如果她能看到那家伙生气的样子然后拍下来卖给某些人，区区钱币岂不是大大的有？


    赛飞儿轻巧地落在奥赫玛外的山崖，登山而已，可难不倒她。


    “好了，就在这附近了吧。让我看看才一天而已，你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猫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在附近寻找起龙的身影，她一指打着哈欠的贼灵。


    “你也别闲着，给我去找！”


    “欸？我、我吗？我找那条龙？”巴特鲁斯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别了吧大姐头，它有多记仇你是知道的，我不想再来一次屁股着火呀！”


    “别说多余的话，让你去你就去。真要那样，我替你跟那家伙求情总可以了吧？”


    “欸、欸……好吧……”贼灵灰溜溜地妞妞身体钻进树丛里消失了。


    赛飞儿闭上眼睛嗅嗅，她踏着金靴叉着腰踩在草地上。空气中传来烧焦的气味，但环顾四周，却根本找不到来源。


    派出去探查的贼灵回来了，但那张紫色的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一片惊骇。


    “大、大姐头……”巴特鲁斯说，“我找到您要找的东西嘞……但是……”


    “哦？不错嘛，带我去吧。”赛飞儿没在意巴特鲁斯说的但是。哪怕前面是针对盗贼的千重陷阱她也得去闯一闯。


    赛飞儿跟着巴特鲁斯来到了另一座陡峭的崖边。风从山谷传来，将这里的气味带到她刚才所在的位置。现在她看到那焦土气味的来源：黑焰挂在目之所及的每一寸纸杯和岩石上，巨龙的骸骨匍匐在地，死不瞑目的眼睛流下黑水。那并不是它的眼泪，而是失去生命的身躯被自己制造的高温熔化时流下的铁水。


    巴特鲁斯躲到赛飞儿身后，两只手捂住眼睛，又留出一条缝。


    赛飞儿沉默片刻，走到龙的眼前。她朝着珀耳塞福涅伸出手，却被烫得收回了手。


    这些火焰到现在都没有熄灭。明明巴特鲁斯盗取鳞片的愤怒也只是化作火焰在它的屁股上燃烧了几天便有了退势，但这些烈火非但没有降温的意思，反而愈燃愈烈。龙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何会喷吐出死后都如此炽热不灭的怒火？


    “……不管你遇到了什么，安息吧，大家伙。”赛飞儿抱了抱黑龙裂成两半的头颅。在这条龙醒着的时候，是从来不允许那两人以外的人碰它的脑袋的。这份殊荣，她赛法利娅今天就趁龙之危地拿下了。


    飞贼松开手。


    “巴特鲁斯，把它装起来，等麻烦结束后交给那家伙。”


    “得令！”


    巴特鲁斯气球般膨胀起来，将龙的身体整个吞下，打了个嗝。神奇的是龙身上燃烧的火焰并没有灼烧它。贼灵也没心思去想这些，它追着赛飞儿饶了两圈，搓着双手讨好道：“那个，大姐头，这家伙全身上下都是宝贝，反正到时候也会还给那个人类，我们能不能稍微取两片、就两片……”


    赛飞儿顿了顿，一拍巴特鲁斯的脑袋。


    “你能不能聪明点？你想想，那条龙是谁造出来的？”


    “呃，那个人类呀？哦，哦哦！对的，对的对的，我明白了！”


    贼灵的眼前浮现出充满金子的未来。人类用手帕擦拭着不断流出的眼泪，不断制造着千年难遇的奇珍异宝，说着「伟大的巴特鲁斯大人，感谢您把它交给我，这是我孝敬您的东西」。


    “嘿嘿，把那条龙原原本本地交给那个人类，到时候他感动地哭出来，我们想要多少宝贝他就给我们造多少，桀桀桀……还得是赛飞儿大姐头眼光长远，算无遗策哪！”


    赛飞儿抖动耳朵道：“别用那些人夸赞裁缝女的词夸我，肉麻得很——行了，少说废话，我们继续出发，还有一个人没找着呢。”


    话是这么说，但她的脸色却有些阴沉。因为同样的原因，她没办法找到那个人类。


    就连那条龙都被一击致命，那没有自保之力的人类恐怕也凶多吉少……


    捕捉到她的焦急，火焰中传来回响。一簇龙火蝴蝶般飘向她，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小片燃烧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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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布片。


    赛飞儿接住布片。上面的火焰在她触及的一瞬间便消散成烟。


    “这东西是？”


    猫挑挑眉，将布片放到鼻尖嗅了嗅。破破烂烂的碎布上面传来蔺草的味道。


    “啊哈，大姐头，这个我知道！”巴特鲁斯兴奋地彰显自己的价值，“这一定是那个凶手离开时从他身上掉下来的！那条龙的火可厉害了，估计那家伙为了不被烧死，就把衣服脱下来扔在路上了！”


    赛飞儿收起布片吐槽：“这是你当初干过的事吧？”为了逃命，脸都不要了。


    但无论如何，她找到线索了。盗贼飞速爬上树梢，将目光放在焰墙外的一条燎燃火焰的小径上。贼灵扒着她的肩膀，和她看向同一个方向。而那条小径蔓延向远处幽暗的山谷，化作黑红的光点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沿着小径，盗贼和贼灵找到了一处漆黑的山洞。里面隐隐浮现的龙火光泽证明，那凶手最终停留的地方就是这里。


    赛飞儿深吸一口气。“走吧，进去。”


    山洞很大，深不见底，走在里面，盗贼能听到自己回响的脚步声。山洞很冷，有水滴一直从头顶的山壁滴落，赛飞儿讨厌毛发被弄湿的感觉，把尾巴抱在怀里，撇着嘴压紧兜帽。


    “怎么这么黑啊？巴特鲁斯，你那里还有照明的东西吗？”


    “有的有的，这样照明的东西咱们还有十个——呃，好像没那么多。但是有的！”


    巴特鲁斯打了个嗝，「呕——」地把吞进肚子里的龙焰喷在了山洞的地上。


    龙焰点燃了地面，指明了方向。赛飞儿的眼睛眨了眨，大方地夸奖道：“不错嘛！你好像不被那条龙讨厌了？”


    “哎呀，是我沾了大姐头的光……”巴特鲁斯一有机会就会奉承赛飞儿几句，赛飞儿已经习惯把它的废话当做耳旁风了。


    继续向深处去，背后，慢慢看不见山洞外的夜空。最终，盗贼发现了一间石室。寒流从巨石后源源不断地传来，水滴滴落的声音也更加密集。她挺起胸膛，深深呼气，攥着拳头叫上贼灵一起推开了那块巨石。


    “我说一、二——推！”


    “我推！”


    半晌，赛飞儿趴在地上喘气。她可不是以力量为特长的半神，推一块石头就够她吃一壶的了。不知道是谁弄来这东西的，有这本事为什么不去干点好营生，非要做这等拴着脑袋、杀人放火的勾当……但不管那人到底想干什么，对赛飞儿来说，她都只管把消失不见的人类带回去就好了。


    盗贼从地上站起，踮起脚尖走进石室。


    “啊！骇死我啦！”还没等她看见什么，贼灵先一步大喊，吓了赛飞儿一跳。


    “你叫什么？”


    贼灵又「呱」地吐出一团火。“大、大姐头……你看这个……”


    石室被照亮。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间，赛飞儿全身的毛炸了起来。那对猫耳一并向后倒去，紧紧地贴在头顶。


    那是一个只剩一条手臂，奄奄一息的人类。黑色的血爬到山壁顶端，变成了汇聚后落下的「水滴」；他的身体萦绕寒意，漂浮的黑水在低温的刺激下不断地形变，时而像只刺球，时而像片落叶……


    “好冰！”


    赛飞儿尝试将人类从地上捞起来，却被冰块般的温度吓得缩回手。


    盗贼做了点心理准备，咬咬牙，打着抖把人类扛了起来。硬币在指尖翻飞，一抹青紫色的闪光划过，她消失在了原地。


    失去支配的黑血在山洞内纷纷破裂，下起了一场小型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