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车厢在山谷里熊熊燃烧。涅斐勒沿着断柱爬上建筑的边缘，试图将想法付诸实践。等到他在破碎一地的灯泡和燃烧的沙发间扇着烟雾走出来时，面前忽然传来毫无波动的少年声音，让涅斐勒脚下的一步差点踏空。


    少年感慨道：“哇，黑化大涅斐勒。”


    涅斐勒回头：“……？”


    刚刚被黑发青年扛在背上，生死未卜的灰发少年睁着他那双金色瞳眸，在翻涌的火光里注视踏着废墟边缘的使者。


    涅斐勒感到费解。“你刚才还晕着……”


    “你怎么下来了？”从发言内容来看，灰发少年完全没听他说话，只管自顾自地和涅斐勒打招呼，又高高兴兴地跑到悬崖边，叉起腰。“果然还是放心不下吧。”少年以一副很懂「涅斐勒」的样子说道。


    这都什么鬼！


    涅斐勒捂住额头，这么有精神的年轻人他已经好久没遇到了。


    “我们肯定有什么误会。对了，你的那个同伴还躺在那里，不去看看他吗？”


    涅斐勒决心转移话题，不惜利用躺在一边的持明青年。非常抱歉，但是你的同伴在某方面真的太过于可怕了。


    少年像只发现垃圾桶的浣熊（奇怪，他为什么会把垃圾桶和浣熊联系在一起），跑到持明青年的面前，观察了一阵。


    使者俯身沿着石柱滑下，跳下废墟。明明是第一次和灰发少年见面，涅斐勒却有种神奇的预感。这让他立刻跟上了星穹列车上某位少年的吐槽思路，准而又准地和灰发少年一同开口：


    “该给第三代转世起名了……”“等等，你不会要对着你的同伴说什么怪话了吧？”


    涅斐勒看向持明青年的胸口——那里还在起伏，这个人分明还有生命体征存在，怎么就扯到转世不转世的事了？


    不知少年是心大还是乐观。“这是你的同伴吧？想办法帮帮他吧……”涅斐勒发愁道。


    灰发少年严肃地思考了片刻，想起自己和丹恒、三月七初遇的情景，犹豫再三，还是俯下身……


    “对不住了，丹恒。”


    涅斐勒眼睁睁看着少年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等一等，你真的有在好好思考解决措施，而不是确认了同伴脱离风险后就立刻准备恶搞他了吗？


    ……巧的是，在少年的嘴唇真的贴上之前，地上的持明青年无意识地皱了皱眉，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对不住我什么？”


    灰发少年尴尬地笑，摇着头说没什么。


    “抱歉打断你们的交流，但是，二位。”


    好戏看够了，涅斐勒终于肯控制内心忽然产生的恶趣味，盛满了笑意的蓝色眼睛在夜色里熠熠生辉。


    “鉴于我们还不熟，我得提醒一下，你们脚下的回廊是一座城邦的废墟，由于唯一的通路已经被你们的车厢砸断了，如果你们没人会飞，也许可以确定：你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了。”


    灰发少年提议：“我可以用球棒……”


    还没等他说完，感受到少年炙热目光的持明青年打断了他的耍宝。“我拒绝。”他冷酷又理性的反应让少年大失所望。他的目光落在使者背后的黑龙身上。“既然你这么说，恐怕目的不是让我们原地等死吧。”


    使者闻言，拍拍黑龙的身体，翻身越上龙背。黑色长发和衣袍一起在夜风里翻飞。


    “上来吧，我现在就带你们离开。”涅斐勒以燃烧的车厢为背景，看着穹和丹恒说。


    龙的身影自重渊中升起。皓月当空，崇山峻岭掩映的绝处，刻法勒一如既往地展现着祂背负黎明机器的雄姿。涅斐勒一只手抓紧黑龙脊背上的鳞，背着风对两位乘客说：


    “那是翁法罗斯的「负世泰坦」，他脚下是如今唯一还享有黎明的永恒圣城奥赫玛。”


    “那我们现在在哪？”丹恒问。从前，他也有过高空翱翔俯瞰大地的经历，倒没有对眼前的风景产生多大反应。他关心的东西有很多，但经验告诉他能从眼前黑发黑衣的神秘人身上得到的，只有他本就想告诉他们的翁法罗斯的事纪。


    “三相圣城，雅努萨波利斯。”使者不带感情地看着黑龙掠过的城墟，巨大的黑影打落地面，三三两两的天谴士兵让他皱眉。


    “不过，这些已经是过去式了——对了，你们接下来有什么计划？需要我和珀耳塞福涅载你们一程吗？”


    丹恒扫过挥舞双翼振翅翱翔的巨龙。原来它的主人给它起的名字是珀耳塞福涅。而穹注意到了涅斐勒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满。


    少年集中视线，捕捉地上渺小的白色甲胄。涅斐勒真是所言不虚，他们一到翁法罗斯就立马见识到这里的混乱了。要是没遇到这位黑化大涅斐勒出手相助，又不知道要和这些东西纠缠多久。


    “这么问也许会冒犯到你。但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尽管使者态度友善，丹恒还是例行公事地问。


    在接受黑发男子更多的帮助之前，还是先尽可能确认对方的立场为妙。在经历过几颗星球的旅程后，持明青年对来到新星球第一个见到的陌生人多少戴了些有色眼镜。


    古话讲，防人之心不可无，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对外人有所防备总归是好的。


    涅斐勒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这位外来的客人，你想多了。但凡你找个本地的人打听一下，就知道奥赫玛和雅努萨波利斯一带这几天经常有一个骑着黑龙的人清理入侵城邦的杂兵。类似的事情做的多了，别的事也会时不时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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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顺手救几个迷路的人……嗯，也算在我的「业务范围」内吧。”


    穹看着涅斐勒身后飞扬的黑袍。“难道你也是什么城邦阴影里巡逻的黑漆漆义士……”


    涅斐勒好奇地偏过头望着少年。“那是什么？听起来和我挺像。”


    “是一部系列漫画里的角色。对了，我没听涅斐勒说过，翁法罗斯有漫画吗？”


    “哈哈……其实，我就是涅斐勒。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跟你说过？”


    “没黑化的你跟我说过……”


    穹和涅斐勒互相插科打诨的同时，丹恒思考着涅斐勒避重就轻试图掩盖二人天外来客身份的说法。这个黑袍人在套话。在还不确定他到底是谁的时候，他们因那张和同伴过分相似的脸而在他面前下意识流露的反应已经暴露了他们的来历。


    持明青年沉默着，呼啸的烈风中，使者忽然回头对他笑了笑。


    “怎么？你们和「另一个我」应该是同伴吧？”明明是温和的语气，总觉得眼神有些可怕。“既然能被「我」接受，你们应该不是来破坏翁法罗斯的恶人。还是说我误会了？你们是用别的方式得到翁法罗斯的情报的？”


    丹恒看向身边映着月光的云海。


    “出发前，我们的同伴和我们科普过一些这颗星球的基本知识。所以我们知道在这里无法和外界通信，以及这颗星球遍地存在着名为「黑潮」的危险物质。”他冷静地解释，一点点打消使者的怀疑，“我们只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对翁法罗斯的资源和政治没有兴趣。这种降落方式也是意外。想知道的话，我可以都告诉你。请停止抛出情报试探我们的举动，开诚布公地谈谈吧。”


    “我想知道的没那么多。”涅斐勒摸了摸黑龙的后颈。“在翁法罗斯生活这么多年，像你们这样的外来者我也只见过一次。不过我比我的同族知道的多那么一点，这片天幕之外游荡着怎样的存在我也知道那么一些。所以请回答我一个问题……”


    仿佛装有整个天穹的澄净蓝眸淡淡地扫过丹恒面无表情的脸。


    “如果「另一个我」真的是你们的同伴，那么这些远赴外乡的日子里，他过得如何？”


    想到那位列车上待命的同僚，丹恒没回话。反倒是穹兴致满满地回答他：“可好了。列车有网，他天天都能打游戏。”


    这样就很好了，即使那名银发少年某种层面上也是他自己，他的命运可以被他自己的选择决定。但是知道他过的不错，遇到了能让他说出翁法罗斯故事的人，说明当初做出决定的那个人没有残害无辜。


    得到让内心慰籍的回答，涅斐勒回过头去。


    “那我就放心了。两位，最近的安全区已经到了，抱紧珀耳塞福涅，我们准备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