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西院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桑老师，是今……太阳太盛，我来的路上看见院……有些枯……一会儿才惊觉误了……”


    花满蕊听着手中的吊坠发出微弱又断续的对话声，她将吊坠放在桌上，随后按照刚才所看《道蒙易阴术》上所述方法，汇聚灵气于指尖，再将灵气输送到吊坠上。


    没有任何人教授她这些法术，她只是跟着书上所说的做了一遍，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吊坠上的绿光变得更亮了些，同时，声音也变得清晰了不少。


    清脆又遥远的声音从吊坠中传出来，大概是谁在翻动书页。


    “哦，那最近西院可有异常？”


    “没有。”


    “没有？”


    “的确没有，这次的花二姑娘没有任何问题，我刚刚才问过她，之前曾经记录过的那些症状完全没有在花二姑娘身上显露，并且我也观察了一个多月，确实如她所言。”


    “光说、光看、光听，得到的结果就一定是对的？”


    “……”


    “怎么？你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还想要让我相信你的结果？”


    “不、不是的桑老师。”


    啪！哗——


    像是什么书册被丢了出去，然后又碰到墙壁弹回来落在地上的声音。


    “桑……桑老师……”


    “下次再拿出这种东西交上来，你就再也不可能变成内门医者了。”


    “可……可是桑老师，我……”


    “你什么？你可别忘了，你的父母可是对你寄予厚望，三年前我见他们时，他们可是很为你这个能在花家当医者的女儿骄傲……还有你的姐姐，现在是不是仍在金游城的宁都坊里做帮工？你不可能不知道金游城那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有多难过，你姐姐一个女孩子，定然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她们倾尽全力来供养你在花家，不是为了让你在花家混日子交朋友的。”


    “……是，桑老师。”


    “好了，你也不用如此垂丧个脸，我说话向来直来直去，有时自会重些，你当了我这么多年的学生，应该习惯了才是。”


    “是，桑老师。”


    “嗯，你要知道，当年我选你做我的门生，是因为看重你眼睛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看重你和你家人感情深厚，觉得你这样坚强爱家的孩子一定会做出些成绩来，所以才破格将你收为外门弟子，否则我这种只收内门医者的人，是断不可能为了你而放弃那些已经有成果的孩子的。你还记得当初你拜入我门下时，说过什么话吗？”


    “我记得的，桑老师，我当时说，承蒙桑老师垂爱，学生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报答桑老师的选拔之恩。”


    “我现在不求你报答我，只想你能做好你该做的事情。跟在我身边这么些年了，总不能出去之后，还是个连病者记录和药材方略都写得模棱两可的人吧？你在家人眼中永远是孩子，在我手下也永远是学生，但是你出去之后，人家是不会管你这些身份的，因为届时的你名头只会是个医者——花家的医者，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被人记在心里，现在还有我帮你兜底，那以后呢？你的家人不可能护你一辈子，我也不可能永远帮你改正错误，我们始终会离开你，你要学会自己观察、自己解决应该做的事情。”


    “谢谢桑老师教诲，学生明白了。”


    “好了阿春，你去吧。”


    “桑老师……”


    “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桑老师回见。”


    随后是一阵窸窸窣窣又哗啦哗啦的响动，想来应该是宁见春将刚才丢在地上的书册捡了起来。


    “对了，等等。这是参丸送去你家后，你家人给你的回信，昨晚到时夜已深了，这些日子又忙，所以现在才给你，拿好。”


    “谢谢桑老师！”


    “去吧。”


    衣物摩擦的轻响传过来，然后是院子里不知名的鸟鸣声。书页翻动的声音夹杂其中，一页一页响得极慢，间或有忽而来回翻动的几下。


    “哟，这不是咱们的好师妹宁见春么？一个人呆在这里看什么啊？不会是什么桑老师要求了只能让你看，不能让我们看的东西吧？”


    忽地一个陌生的男声从吊坠里飘出来。


    “曾……曾师兄。”


    “让我看看，哦，家书啊？咱们放了近两个月的月假，桑老师都不肯让你走吗？哎呀，你可是个大忙人，天天跟在桑老师左右，定然是得了不少好处，不然你怎么一直不回家去看看？”


    “我没有！我……”


    “得得得，你不用说，我们都懂。我们这些内门医者都接触不到的人和事，你轻轻松松一入门就接手了，我们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啊，只能独身回家找找爹娘诉苦了，不如宁师妹，虽然不能回家，但可以成堆地往家里送东西。我听说前些日子庄子上才送了宁师妹家各色奇珍药材共计十五箱？好像还有桑老师才研制出来不久的参丸？不愧是桑老师的宝贝学生，还特意挑在我们其他人放月假的时候送这么些东西。”


    “这么多……？可是桑老师只说了参丸……桑老师不是特意挑师兄们月假时候送，只是……或许恰好遇上了。”


    “哎呀，我懂我懂，你不用这么着急否认。你是桑老师的爱徒嘛，花家医者里面，谁不知道她对你好得跟什么似的？”


    “啧，宁师妹，你悄悄告诉我实话，桑梦老师这么多年了也没成个家，是不是……”男声忽然轻了些，但听起来却是凑近了不少，“桑老师有什么特殊癖好是我们这些学生没发现，但你却知道的？”


    “特殊癖好？”


    “哎呀，大家年纪也不小了，你跟我装什么呢？”


    “……不是曾师兄想的那样！桑老师和我只是普通的师徒关系，再没有其他了！曾师兄不要多想！”


    “哦？我可什么都没说，宁师妹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你在想什么呢？”


    “我……我……”


    “我还以为桑老师是宁师妹的远房亲戚呢，宁师妹你这么慌张，是以为我在说什么啊？”


    “啊？远房亲戚？不是远房亲戚，不是。”


    “哦……所以刚才宁师妹想到了什么？”


    “我……没有，没有。曾师兄才是不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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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男子声音中透出令花满蕊不适的调子，“我能多想什么，天天愁自己的课业都来不及，还能像宁师妹一样胡思乱想什么呀？还是宁师妹好，天天跟在桑老师身后，洒扫下院子、侍弄下花草，贤名和良材就如流水般过来了，连课业也有桑老师直接指导，不像我们，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有的师兄十多年所取得的成绩，还不如宁师妹一年做出来的成果呢。”


    “曾师兄！不是这样的！我不止做了那些事情，还有很多你没有看到的东西！我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我亲手努力得来的！不是通过什么和桑老师不正当的关系得到的！”


    “哎呀，我懂我懂，你不想说倒也正常，毕竟这种好事肯定得自己捂着，再说了我又是个男的，自然是抢不过你这种娇娇软软的女孩儿了。”


    “曾……”


    “阿春。”花满蕊试着开口。


    “花二姑娘？”宁见春马上回答。


    “这是什么新奇玩意？桑老师给你的？谁在和你说话？”


    “是……是花家旁支的一个孩子。”


    “哟呵，看来你不止和桑老师关系匪浅，还和花家的人都攀上关系了？真有你的，若以后飞黄腾达了，只怕你不记得我这师兄了。”


    “曾师兄说笑了，怎么可……”


    “阿春，过来。”花满蕊打断她的话。


    “好的花二姑娘，我马上来。”宁见春的声音听起来比起刚才来说轻松了许多。


    “哟，看来你挺受女人欢迎啊宁师妹，有机会传授给师兄我点儿技巧呗？”


    “曾师兄，勿要乱说！”


    “好了好了，你去忙你的吧，看你的样子，心都飞走了，不想和师兄说话了吧？”


    “并非如此曾师兄，是……”


    “他叫什么名字？”花满蕊再次打断宁见春的话。


    “花二姑娘，什么？”


    “你身边的人，叫什么名字？”


    “嗯？花……二姑娘是在说我吗？”这人把“二姑娘”三字说得油滑粘腻，像是想要俏皮地展现自己的幽默，但却只把自己表现得像个扭曲而不自知的肥虫。“小生姓曾名仕，二姑娘若不介意，可称呼我为曾哥儿。”


    随后他的声音压低了些，“这二姑娘年岁几何？可曾婚配？”


    “曾师兄！”


    “与你曾仕有什么关系吗？”花满蕊冷声开口，“你若是觉得世上有能之人皆是走了捷径而觉得不公，你大可以自己也去走那些捷径，不需在别人面前冷嘲热讽，尽显你自己的恶心神采。”


    “你……”


    “只敢对师妹言语骚扰，却不敢对我说什么，是么？”虽是这样讲，花满蕊却丝毫都不觉得痛快，“对上唯唯诺诺，对下思想下流，你是怎么进的花家内门？靠你自己所说的那些勾当？”


    “曾……曾师兄！”


    “……”


    “花二姑娘……”宁见春的声音听不出是什么感情。


    花满蕊只是听着，没有回答。


    “曾师兄他走了。”


    “嗯，”花满蕊这才接话，“你也该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