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着一片片枯叶在院子里的平坦石板路上打转，姜溯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将陆沉舟留下的信小心折好塞入怀中。


    “傻子……你以为我真的会乖乖的等你回来！”她轻声呢喃。


    一阵阵桂花香朝着姜溯袭来，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屋内。她动作利落地收拾行囊，几件换洗衣物、干粮、药包，还有那支陆沉舟送她的海棠花簪。铜镜中映出她坚定的眼神，与平日娇俏的模样判若两人。


    “既然你能感知封印所在……”姜溯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自言自语，“那我就能循着你的气息找到你。”


    暮色四合时，姜溯悄然离开了汉阳城，离开了这个承载着他们许多美好回忆的小院。她手中握着一块白色的布料碎片，那是陆沉舟贴身穿过的里衣衣角，上面残留着他的气息。城外的一大片枫林如火般红，她缺无心观赏，循着那股浓郁的松木香，向北方疾行。


    三日后，兰溪城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这是一座建在高山之巅的古老城池，灰黑色的城墙与嶙峋山石融为一体，远远望去如同蛰伏的巨兽。姜溯藏身在城外的密林中，看着城门处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人，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果然还没有进城。”她嘴角微扬，目光锁定城门处一个披着宽大的墨蓝色斗篷的高挑身影。


    即使遮住了大半张脸，那挺拔如松的姿态也让她一眼认出。陆沉舟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回头望向树林方向。姜溯迅速蹲下，心跳如擂鼓。


    待她再探头时，城门处已不见那人踪影。姜溯咬了咬唇，从包袱中取出一件粗布衣裳换上，又将长发挽成当地妇人常见的样式。她对着小溪照了照，确认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村妇后，才向城门走去。


    兰溪城内比她想象中热闹。石板路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抬头看山中所有的平底，都没物尽其用的盖上了鳞次栉比的建筑物。


    姜溯低着头穿行在人群中，鼻尖捕捉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松木香。转过几个街角后，香气突然变得浓郁，她抬头，看见一座破败的祠堂矗立在街尾，门楣上“李氏宗祠”四个字已经斑驳不清。


    祠堂大门虚掩，姜溯轻手轻脚地靠近，从门缝中窥见陆沉舟正站在祠堂中央，面前是一面刻满符文的石壁。他脱去了斗篷，一袭黑衣衬得身形越发修长。姜溯屏住呼吸，看着他双手结印，指尖泛着淡淡的青光。


    “果然在这里……”陆沉舟低声自语，手掌贴上石壁，“封印竟然比预想的还要脆弱。”


    石壁上的符文随着他的触碰开始流动，如同有了生命般扭曲变形。突然，一道裂痕从石壁中央蔓延开来，黑雾从裂缝中渗出。陆沉舟迅速后退，翻手祭出自己的本命佩剑。


    “不好！”姜溯推门而入，“陆珩，小心！”


    陆沉舟猛地回头，眼中闪过震惊与愤怒：“溯溯？！你怎么会在这儿……”


    话音未落，石壁轰然碎裂，一股黑雾如潮水般涌出，瞬间填满了整个祠堂。姜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缠上了她的手腕。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陆沉舟不顾一切地向她扑来，将她紧紧护在怀中。


    “抓住我，千万别放手！”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然后，世界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她的意识也渐渐开始模糊，最终沉睡了下去。


    姜溯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惊醒的。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陌生的荒野中，天空呈现出病态的紫红色，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一团团暗紫色的云缓慢蠕动。


    “陆珩？”她撑起身子，喉咙干涩得发疼。四周寂静得可怕，连风声都没有。


    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声音，姜溯本能地摸向腰间匕首。一个黑影从灌木丛中钻出，她紧绷的神经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瞬间松懈。


    “你怎么敢跟来！”陆沉舟大步走来，眼中怒火几乎化为实质。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皱眉，“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姜溯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就是知道危险，我才来的。”


    陆沉舟的手微微发抖，最终颓然松开。他转身背对着她，声音低沉：“我们现在被拖入了大妖制造的幻境。这里……是妖的世界。”


    “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里只有妖，没有人类，它应该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你刚刚遇到攻击了？”


    “嗯，一群狼妖，而且还都是半妖之身。”


    姜溯这才注意到陆沉舟的变化。他的脊背处多了两双翅膀，指尖也变成了锋利的爪状。当她绕到他面前时，更发现他的瞳孔变成了野兽般的竖瞳。


    “你的样子……”


    “血脉被幻境强化了。”陆沉舟苦笑，“在这里，我是半妖，而你……”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突然变得锐利，“应该是这个幻境里唯一的人类。”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传来一阵诡异的嚎叫，不似任何姜溯听过的动物声音。陆沉舟的耳朵立刻竖起，警惕地转向声源方向。


    “有东西过来了。”他压低声音，一把拉起姜溯，“快跑！”


    他们冲进一片枯树林，身后传来树枝断裂和沉重的脚步声。姜溯不敢回头，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陆沉舟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前面有山洞！”陆沉舟突然转向，拖着她冲向山壁上一处不起眼的缝隙。


    洞穴入口狭窄，姜溯几乎是挤进去的。里面空间却意外地宽敞，只是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陆沉舟堵在洞口，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姜溯靠坐在洞壁上，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荆棘划得破烂不堪，手臂上布满细小的伤口。


    脚步声在洞外徘徊了一阵，最终渐渐远去。陆沉舟长舒一口气，转身时却看到姜溯惨白的脸色和血迹斑斑的手臂。他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


    “受伤了？”他快步走来，抓起她的手臂检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血腥味会引来更多妖怪。”


    姜溯缩了缩手：“只是皮外伤……”


    陆沉舟没说话，撕下自己衣袖一角，沾了些洞壁上的积水为她清理伤口。他的动作很轻，但眉头始终紧锁。


    “为什么要跟来？”他再次问道，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我说过的……这里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姜溯看着他的眼睛，依偎在他怀里，“因为我不想做一个只会被人保护的废物，我也想保护保护你。”


    陆沉舟的动作顿住了。


    他抬起头，金色的竖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闪发亮。姜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他半妖化的特征，眼角的纹路、略微突出的犬齿、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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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尖锋利的爪子。但这些都没让她感到害怕，反而有种奇异的熟悉感。


    “傻子……”陆沉舟叹息着，额头抵上她的，“我们现在是这个世界里仅存的两个人类了，所有妖怪都会想杀了我们。”


    姜溯笑了笑：“那正好，我们可以相依为命，浪迹天涯了。”


    洞外突然电闪雷鸣，紫色的闪电照亮了整个洞穴。在那一瞬间的光亮中，姜溯看到陆沉舟眼中复杂的情绪，担忧、愤怒，还有无法掩饰的慌乱。


    “你在这休息一会儿吧。”他最终说道，脱下外衣铺在地上，“我出去找些吃的。”


    姜溯抓住他的手腕，依依不舍地嘱咐道：“别走太远。”


    陆沉舟点头，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我就在附近找找，有危险就喊我，我能听到。”


    看着他消失在洞口的身影，姜溯抱膝坐在地上，终于允许自己露出一丝脆弱。她摸出怀中的信，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外面的世界安静得可怕，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只有偶尔传来的诡异声响提醒着她这里有多么不正常。


    “血脉置换大阵……”她喃喃自语，回忆着陆沉舟信中的内容，“那只大妖制造这么一个幻境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陆沉舟回来了，手里拿着几个奇怪的果实和一只形似兔子的生物。姜溯注意到他的爪子上有新鲜的血迹。


    “附近有条小溪。”


    他放下食物，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明天天亮……如果这里有天亮的话，我们可以去清洗一下。”


    姜溯看着他熟练地处理猎物，火光映照下，他的侧脸线条比平时更加锋利。半妖化的特征让他看起来危险又迷人。


    “看什么？”陆沉舟察觉到她的目光，头也不抬地问。


    “看你特别好看。”姜溯实话实说。


    陆沉舟的手顿了一下，耳尖微微发红。他丢过来一个果子：“吃吧，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没毒。”


    果子入口酸涩，但姜溯还是小口小口地吃完了。陆沉舟烤好了肉，撕下最嫩的部分递给她。两人沉默地吃着，洞外时不时传来诡异的声响，但都没有靠近。


    “睡吧。”陆沉舟挪到她身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我守着你。”


    姜溯靠着他，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竟然真的感到一丝安心。就在她昏昏欲睡时，陆沉舟突然绷紧了身体。


    “怎么了？”她立刻清醒过来。


    陆沉舟的耳朵转动着，捕捉远处的声响：“有东西在靠近……很多。”他迅速踩灭火堆，拉起姜溯，“我们得换个地方。”


    他们刚冲出洞口，远处就亮起了无数绿色的光点，那是妖怪的眼睛。陆沉舟咒骂一声，抱起姜溯就开始狂奔。身后的追兵发出刺耳的嚎叫，姜溯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感受着风在耳边呼啸。


    “前面有悬崖！”陆沉舟突然刹住脚步。


    姜溯看向前方，确实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而对岸……隐约能看到一座城池的轮廓。


    “那是……”


    “兰溪城。”陆沉舟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幻境中的兰溪城。”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陆沉舟看了看悬崖，又看了看怀中的姜溯，突然笑了：“相信我吗？”


    姜溯毫不犹豫地点头。


    陆沉舟后退几步，然后全力冲刺，在悬崖边缘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