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植一双眼睛真诚地看着姜溯，等待着她的回答，却见姜溯双手叉腰，“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你这棵丑八怪植物，整天怨天尤人的烦不烦啊？”


    “你明明已经获得了新生，完全可以过你想要的人生，如果你觉得外貌太丑，你就努力修炼啊，总有一天，你就可以变换容貌，你躺又躺不平，报仇后又不开心，总之，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那些伤害你的人是有错，可那些被你诱惑的人又有什么错，错在贪心吗？但你敢说你自己就不贪心吗？”


    见姜溯的嘴像机关枪一样巴巴个不听，妖植那张皱巴巴的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你……你这个死丫头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他原本还想叫小贱人，还为了不再挨骂在心中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改成了死丫头。


    姜溯：“套路？你都唠叨半天了，台词我都背下来了。要不要听听我的版本？”


    她清了清嗓子，模仿妖植沙哑的声音：“呜呜呜当年我那么帅～现在变成丑八怪～一句话就能讲明白的事情，让你讲那么老半天。”


    “噗——”一旁的陆沉舟没忍住笑出了声。


    妖植的藤蔓气得直发抖：“岂有此理！老子可是很严肃地在说遗言！”


    姜溯：“知道啦知道啦～你这故事我帮你写成话本怎么样，标题就叫《一棵植物的黑化》，你觉得怎么样？”


    妖植的内心突然变得平静下来，“……..其实你们是这三百年来，第一个跟我开玩笑的人。”


    “早说嘛！”姜溯拍拍它的“脑袋”，如果那团乱糟糟的根须也能叫脑袋的话，“整天苦大仇深的，多没意思。要不要听听我的快乐秘诀？”


    妖植的好奇地点了点头。


    “第一，多晒太阳；第二……”姜溯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学会自嘲！比如我表姨夫，他秃顶了就说自己是“聪明绝顶”，以前城里的姑娘们可喜欢听他讲笑话了。”


    妖植的藤蔓开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虽然这笑声并没有持续很久，但是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居然还会笑！还笑的这么开心。


    “哈哈哈...好吧，你说得对。”


    妖植的本体和化身渐渐变得透明，“临死前能这么开心，倒也不错...”


    “等等！”姜溯突然想起什么，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包种子，“这是含笑花的种子，送你当临别礼物吧～”


    在妖植化为点点尘埃消散之际，那些种子突然在半空中发芽开花，绽放出一朵朵鲜艳的花朵，香气飘满了整个万人坑。


    姜溯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一阵微风吹过，尘埃散尽。


    地上，只剩下一截姜黄色的根须，和半张泛黄的药方。


    陆沉舟弯腰拾起那张泛黄的药方，指尖触到纸面时微微一颤，三百年前的墨迹竟然依然清晰可辨。


    他将药方收入怀中，回头看向姜溯，却发现她仍站在原地没动。


    走近了才看清，这丫头竟然哭得稀里哗啦，眼泪把衣襟都打湿了一片。


    “呜呜这妖怪也太惨了吧！”姜溯抽着鼻涕掏出陆沉舟之前给的手帕。


    “这不就跟我刚进公司的时候，做那个项目一样吗？我熬了三个通宵做的方案，最后汇报PPT上连我名字都没写，奖金全给总监小舅子拿了……后来我就学会了当咸鱼，每天不是在摸鱼就是在摸鱼的路上。”


    陆沉舟嘴角抽了抽，虽然听不懂姜溯嘟嘟囔囔地在说些什么，还是从袖中掏出块帕子递过去，“擦擦，鼻涕要流到嘴里了。”


    “你不觉得惨吗？”姜溯擤了个惊天动地的鼻涕，红着眼睛瞪他，“人家明明救了那么多人，结果……”


    “惨。”陆沉舟突然打断她，“但哭成这样，是想把万人坑淹成池塘？”


    姜溯一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气鼓鼓地抢过帕子擦了把脸，突然发现帕角绣着只歪歪扭扭的小鸭子，明显是新手绣的。


    “咦？这该不会是你自己...”


    陆沉舟一把抢回帕子，耳尖微红，“走了，再磨蹭一会，封印结界就要消失了。”


    陆沉舟大步走在前面，衣袂翻飞如蝴蝶，姜溯见状小跑着跟上，手里还攥着那截妖植的姜黄色的根须。


    “师尊，等等我！”姜溯气喘吁吁跟上，喃喃道：“你说这玩意儿会不会有什么大用？”


    陆沉舟脚步微顿，回头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根须：“妖植残骸，能有什么用处？”


    “这可是三百年的精华！”姜溯献宝似的举起来，“俗话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既然它能在这里存活这么久，说不定对封印……”


    她话还未说完，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像是千军万马在地上踩踏，即将朝他们奔来似的。


    突然，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姜溯远远望去，只见远方一道赤红色光柱冲天而起，刹那间就将整片灰蒙蒙的天空染成血色。


    “不好！”


    陆沉舟脸色骤变，一把抓住姜溯手腕，“是封印提前松动了！”


    陆沉舟拽着姜溯御剑疾行，狂风呼啸中，姜溯死死抱住陆沉舟的腰，脸贴在他背上，能清晰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和过快的心跳。


    “师尊，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能不能慢一点？风吹的我脸疼！……”姜溯在风中大喊不停。


    陆沉舟被吵的不行，厉声道：“闭嘴！”


    他声音虽然冷硬，却将她护得更紧了些。


    他们很快飞到光柱的源头，那是一处古老的祭坛，十二根石柱环绕着中央的黑色石台，每根柱子上都刻满了复杂的符文。


    此刻，符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黑色石台的中央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接着，一缕缕黑雾便如活物般争前恐后的涌出。


    陆沉舟落地后立刻结印，数道青光射向石柱，才勉强延缓了符文消散的速度。


    “姜小迟，把那截妖植根须给我！”他厉声喝道。


    姜溯慌忙将手中妖植根须递过去，只见陆沉舟用自己的大手将根须瞬间碾碎成粉，撒在石台裂缝处。


    那些黑雾触碰到粉末后，发出刺耳的嘶吼声，稍稍退却。


    “暂时稳住了。”


    因为灵力消耗太多，陆沉舟的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他看着中央的黑色石台喃喃道：“这加固封印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姜溯，顿时有些后悔带她来这了，万一……


    姜溯也没闲着，趁陆沉舟施法的时候绕着祭坛转了一圈，突然指着其中一根石柱，大声道：“师尊！这根柱子上的符文好像和其他的不一样！”


    陆沉舟大步走来，盯着那上面的符文看了片刻，眉头越皱越紧：“这是……逆转封印的痕迹。有人故意破坏封印！”


    “这里面关押的是上古大妖，难道是妖族所为？”姜溯脱口而出道。


    陆沉舟深深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不管是谁，现在必须重新加固封印。需要有人进入石台中心，以自身灵力为引，重绘核心符文。”


    姜溯不假思索道：“那我去！”


    说着，她便要朝着石台中央去。


    “不行！”陆沉舟一把将她拽了回来，“中心处妖气最重，以你的修为……”


    “可现在这里除了我，也没有旁人了！”姜溯挣开掉他的手。


    陆沉舟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中闪过挣扎。远处会鬼市的方向传来更多的崩塌声，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姜溯看出鬼市的方向，认真问道：“如果鬼市崩塌，是不是我们所有人都活不了！”


    陆沉舟：“如果大妖冲出封印，那么鬼市也将不复存在，我们也会消失！”


    陆沉舟终于做出了决定，看着姜溯道：“我们一起去”。


    他握住姜溯垂下的手，笑道：“不用怕，我会护着你。”


    姜溯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牵着往中央的石台走去。


    两人踏上石台的瞬间，黑雾如潮水般涌来。陆沉舟挥袖布下结界，但黑雾腐蚀性极强，结界很快出现裂痕。


    “快画符文！”他咬牙支撑，嘴角渗出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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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溯咬破手指，以血为墨，按照陆沉舟传授的图案在石台上描绘。但奇怪的是，她的血一接触石面就变成金色，所过之处黑雾退散。


    “这是……”陆沉舟看着那金色的血，瞳孔微缩。


    姜溯手中的最后一笔落下，整个祭坛便开始剧烈震动，十二根石柱同时亮起耀眼光芒，黑雾发出凄厉嚎叫，被强行拉回裂缝中，就在裂缝即将闭合的刹那，一只巨大的利爪突然伸出，抓向姜溯！


    “小心！”陆沉舟飞身扑来，却被另一道黑雾缠住。


    千钧一发之际，姜溯体内突然迸发出刺目金光，一个古老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玄阴之体……终于等到你了……”


    她还来不及细想玄阴之体是什么！


    利爪碰到她身体迸发出的金光，瞬间如遭雷击，缩回裂缝，轰隆一声巨响，裂缝彻底闭合，祭坛恢复了平静。


    姜溯瘫坐在地，浑身发抖。陆沉舟踉跄着跑来，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没事了……没事了……”他声音沙哑，手臂微微发颤。


    姜溯这才发现，陆沉舟的衣袍后背已被鲜血浸透，他刚才为了保护她，硬生生承受了黑雾一击。


    “陆沉舟！你受伤了！”她慌忙去查看伤势。


    陆沉舟却按住她的手：“小伤，不碍事。倒是你……”他目光复杂地看向她指尖尚未干涸的金色血迹，“刚才那是……”


    姜溯木讷地缩回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据说上古大妖可以借玄阴之体重生……”陆沉舟喃喃自语，突然神色一凛，“不好！我们中计了！”


    他强撑着站起身：“刚才那妖物故意示弱，就是要引你使用玄阴之力。现在它已经锁定你的气息，很快就能把你取而代之……”


    话音未落，地面再次剧烈震动，比之前猛烈数倍。


    姜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好被陆沉舟一把扶住。


    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只见连绵的山脉如同积木般崩塌，碎石飞溅，烟尘蔽日，一个遮天蔽日的黑影从地底缓缓升起，投下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方圆百里。


    “六百年了……那声音低沉如雷鸣，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剧颤，“本座终于等到脱困之日……”


    陆沉舟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姜溯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走！立刻回玄天宗请求支援！”


    “那你呢？”


    姜溯死死拽住他的袖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能感觉到陆沉舟的手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灵力透支。


    “我断后。”


    陆沉舟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他强硬地掰开姜溯的手指，将一枚温热的玉佩塞入她掌心。玉佩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血迹，“这是传送符，可送你回玄天宗。”


    姜溯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不行！我不能丢下你！要走一起走！”


    “这是命令！”陆沉舟突然厉喝，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他抬手擦去姜溯脸上的尘土，声音忽然温柔下来，“好好活下去，姜小迟。”


    这句话像刀子般扎进姜溯心里。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平日里总爱捉弄她、让她气得跳脚的狗男人，此刻正把生的机会让给她，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中涌出，她胡乱抹了把脸，“好，我走。”


    她突然踮起脚尖，在陆沉舟唇上轻啄一下，速度快得像是怕自己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但你得活着回来，不然我就把你绣的小鸭子手帕公之于众！！”


    陆沉舟怔了一瞬，随即苦笑着点点头。


    不等姜溯反应，他已双手结印，灵力在指尖凝聚成耀眼的光芒。


    传送阵启动的瞬间，姜溯看到远处那遮天蔽日的黑影中睁开了一双猩红的眼睛，正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来。


    “陆沉舟！”她在光芒中大喊，却见男人背对着她，玄衣猎猎，剑指苍穹。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仿佛能撑起整片崩塌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