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妖植的根须向他袭来，陆沉舟立马身行后仰，足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像游鱼般向后滑去。


    那姜黄色根须如毒舌吐信，紧咬不放，在堪堪能触及他胸口衣襟时，陆沉舟却突然旋身折返，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直取妖植后心！


    “嗬嗬嗬......”妖植发出锯木般的怪笑，猛地将姜溯往身前一拽。少女单薄的身躯顿时成了最好的肉盾，陆沉舟的剑锋在距离她心口处硬生生停住，转向别处。


    妖植枯树皮般的五指骤然收紧，原本意识涣散的姜溯被剧痛激醒，脖颈处传来轻微的骨骼摩擦声。


    “你若再敢上前一步，我便立刻掐死她，”话毕，他俯在姜溯的耳边，陶醉地深吸一口气，脸上扭曲的根须也跟着兴奋的颤抖着，“能带着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共赴黄泉......也是一桩美事！”


    陆沉舟把剑收在身后，山风卷起他雪白的袖袍，他垂眸轻笑一声，看向妖植，“萍水相逢的路人罢了，她的死活……与我何干？你尽管杀。”


    听到“萍水相逢”这几个字后，姜溯便知道，这是陆沉舟的激将法，但是……与其等人来救，不如自己想办法自救，于是在脑内疯狂呼叫系统，“这破定身符怎么解？”


    【系统：普通的定身符一刻钟之后就会自动失效。】


    姜溯：“你看陆沉舟这狗男人像是会用地摊货的人吗，这肯定是高阶版本的定身符！”


    【系统：那就只有用灵力冲击膻中穴。】


    妖植当然不会信陆沉舟的鬼话，于是在陆沉舟再次执剑攻来的那一刹那，他抡起姜溯扔向剑锋！


    电光火石间，陆沉舟强行撤招接住姜溯，剑气反噬震得他唇角溢血。


    妖植见状趁机甩出漫天根须，如毒网般罩向二人。


    【“就是现在！用灵力冲击膻中穴！”系统尖叫。】


    姜溯突然发现小拇指能动了！原来是定身符被陆沉舟方才的剑气震松了一角。


    但是，现在还有一个特别特别重要的问题，“我的灵力，为什么用不出来了？”


    【系统无语凝噎，决定摆烂，“那还是等男主来救你吧！”】


    姜溯看向一旁还在吐血的陆沉舟，心想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哪还会来救她。


    然而下一秒，陆沉舟用食指抹掉嘴边的鲜血，再次拿剑，执剑的姿势凌冽如初。


    “铮~”清越的剑鸣响彻四方。


    陆沉舟挥剑的一瞬间，剑气竟化作一条龙形虚影，龙影所过之处的万千根须尽数被折断，满天姜黄色的根须如雨般坠落在姜溯眼前。


    “嗖~”


    佩剑突然从陆沉舟的手中飞出，剑速突破音障，姜溯的肉眼只看见雷光一闪，妖植便被一剑穿心，死死钉在焦土之上。


    陆沉舟解开姜溯身上的定身符，手持着锁妖灯缓步向前，灯罩内的微型锁链“卡卡”作响，像是看见猎物一般兴奋。


    陆沉舟缓步向前，俯瞰着地面上四处扭动的妖物，“说，被你诱拐的那些人都去哪了？”


    “人？什么人？你说鬼市里的那些人啊？当然是在我肚子里啊！”


    妖植发出一阵骇人的笑声，“看到我这些根须了吗？”他炫耀似的抖了抖残存的根须，


    “每吃一人，就能多长一条呢~”


    姜溯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这起码有上千条根须，那得吃多少人啊！所以鬼市里的那些人，都是被他吃掉的人的亡魂吗？


    “那些凡人真是愚蠢啊！都以为我是什么能治绝症的仙草！上赶着送到我嘴里，有些还呼朋唤友的来。”


    妖植陶醉的眯起眼睛，“可惜了，可惜了，只要让我再多吃一人，我就能得道成仙。”


    “得到成仙？”陆沉舟冷笑着一脚踩在他新生的嫩芽上，“你一个靠吃人修炼的妖物也配？。”


    妖植本想凭借用妖力生出的嫩芽遁走，但是现在，一切都被这个狗日的给毁了，于是盯着陆沉舟唇边的血迹怪笑，“装什么清高……你以为你就是什么好东西吗？”


    姜溯突然走上前一脚踩在它的根须上，还抬起脚后跟狠狠碾了碾，痛的他吱哇乱叫。


    “闭嘴吧你！不管他是什么东西都比你这个东西强。”


    锁妖灯“哐当”晃了一下，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陆沉舟握着剑柄的手指节泛白。姜溯后知后觉地扭头，正对上他微微挑起的眉峰。


    “不是！我是说......”姜溯手忙脚乱地比划，“他是坏东西，你是好东西！啊呸！不对！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东西......啊呸！"


    【系统在她脑内扶额苦笑：你在《语言的艺术》这门课上绝对挂过科！】


    妖植还是不死心，他今天就算是死，也要让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贱人，知道这个狗日的真面目，“小贱人！你知不知道他……”


    “再多嘴一句，我就把你剁碎了当花肥！看能不能治好你这嘴贱的毛病。”说完，姜溯拎起裙摆又补了一脚，还将内心深处的想法说了出来，“不管他是什么东西，至少他都……比你……长的好看”。


    这一脚精准命中妖植那张扭曲的人脸，姜黄色的汁液从破裂的唇缝里溅出来，妖植发出一阵黏腻的吞咽声。


    下一秒，他脸上被踩烂的伤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新长出的嫩芽互相纠缠在一起，重新编织成一张讥诮的人脸。


    “哈哈哈...长的好看？”


    妖植突然癫狂大笑，整个躯干都在剧烈震颤，缠绕在枯骨上的根须忽然脱落，露出藏在根须下密密麻麻的人脸，看的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那些面孔有男有女，全都大张着空洞的嘴，随着主干的抖动发出层层叠叠的哄笑。


    姜溯这才看清楚，这妖物他不是只有枯骨，也是有皮肉的，只不过皮多，肉少，皮上还布满了人脸。


    陆沉舟见妖植突然发狂，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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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向前，挡在姜溯身前。


    “就因为皮相！”妖植忽然收住笑声，直勾勾地盯着姜溯与陆沉舟两人，“三百年前我也曾是一个杏林春暖的俊秀医者啊，可是现在呢？”


    一条粗壮的根须啪地一下甩到姜溯眼前，表皮上浮现出许多凹凸不平的白色物体，“你猜那些喝过我汤药的百姓，如今都在我身体的哪部分？”


    姜溯的胃部一阵痉挛。


    待根须放大数十倍后，她终于明白了缠绕在妖植根须上的那些白色物体到底是什么，那是一颗颗未被完全消化的骸骨，像珍珠项链一般串在了姜黄色的根须上。


    “那年的雪下得真大啊。”妖植将根须收了回去，声音忽然变得轻柔，全身表面浮现出淡淡的光晕。


    姜溯眼前闪过幻象，积雪的街道，踉跄奔跑的青衫少年，腰间香囊随着动作跳动着。


    幻象中的少年突然趴倒在雪地里，穿锦缎的家丁一把抢走他怀里的药包，说：“我家大人可是朝廷命官，比你的命重要多了。”


    家丁喷着酒气的呵斥混着雪粒糊在少年脸上。


    姜溯看见他冻裂的手指徒劳抓挠着地面，指甲翻开渗出的血珠在雪地上烙出点点红梅。


    “我研制的药方救了半城人。”妖植突然提高音调，“可当我染病时，那些受过恩惠的富豪乡绅却连一剂药，都舍不得施舍！”


    万人坑突然发生剧烈震动。


    妖植的本体从地底露了出来，那盘根错节的根系根本不是普通植物根须，而是由数百具人骨拼接而成的诡异结构。


    “闻到当归的味道了吗？”妖植又将一条根须举到姜溯面前。


    “那天我倒在求药路上时，怀里还揣着给隔壁小月的当归，小月没有开门，药也没送出去。”


    “是不是特别讽刺？我能治瘟疫，却治不好人心。”


    坑底突然传来细碎的牙齿咀嚼的声音，姜溯惊恐地发现那些串在根须上的骸骨正在剧烈震动。


    “那一年，城中的人死了一大半，将近有五万人被抛进了这万人坑，我躺在坑里的时候，雪还在下，很大很大。五万具尸体堆叠在一起，雪成了唯一块干净的裹尸布。当雪水快要融化我的尸身时，有根野人参的须须探进我肋骨，痒丝丝的，热热的。后来我才明白，那是天地在救我，可我却早已无药可救，因为我恨，是恨教会我如何活下去的。”


    妖植用手温柔地抚过那些根须，“看，这是张掌柜的千金，这是李秀才的新妇...…当初她们跪着求我救命时，也是这般的楚楚可怜。”


    钉着妖植的剑突然发出一阵长久的嗡鸣，陆沉舟忽然想起师尊说过的话——最可怕的妖魔往往是由最纯粹的善念转化而成。


    “你说他生得好看。”


    妖植的眼睛死死盯着姜溯，“可若他变成我这般模样……你还会用现在这种眼神看他吗？”


    万人坑里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