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夜幕降临，寒意如潮水般涌上。


    露营灯已经耗尽电量，众人躺在保温睡袋里陷入沉睡。


    帐篷被风吹动发出细琐摩擦声，像助眠白噪音。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势由小转急劈里啪啦敲打在帐篷和充气城堡上。


    缠绕在营地四周的绳索也被打湿，系着的铃铛在风雨中响个不停。


    方希冷眼看他们在后备箱里翻找一通，而后朝着充气城堡走来。


    一人低声：“车上没有那肯定在帐篷里，一会轻声些，要是惊动了人就只能......”


    冥冥夜色中水汽雾气交融成墨，质地浓稠的风里带来一丝锈蚀气味。


    微光折射的角度恰好映照出轮廓，一把镰刀在黑暗中高高举起。


    方希蹲在台阶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们走来。


    在某一瞬间，他的同伙停下了脚步：“我觉得这样不好，戴夫。或许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我不想成为罪犯。”


    “别叫我的名字，蠢货！我们只是来偷点东西，我们是为了活下去！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偷到的东西你别吃。”


    “如果她们醒了怎么办？”


    “她们只有一个女人带着小孩，难道你还怕打不过？”


    “那我们就成为了抢劫犯！”


    戴夫冷哼：“在这种时候，你不说谁会知道是我们做的？大不了就扔进湖里，反正因为这该死的地震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不，我不能......”


    他扭身匆忙离去，戴夫低声怒骂：“怂货，坏我的事！”


    他追了几步，不甘地回头看向帐篷。


    方希穿着黑色雨衣缓缓站起来，镰刀还提在手上。


    ......


    他头也不回地加速跑了。


    屋不漏，但偏逢连夜雨也怪吵人的，艾米拉醒来时天色还不过蒙蒙亮，空气潮湿又阴冷，仿佛小刀割在脸上。


    方希和月知正在把一层洞穴里的物品搬到二层上。


    “怎么了？妈...妈？”


    方希偷笑，月知轻咳：“昨天下了一夜的雨，积水了。”


    停车位是一块平坦空地，但周边有山有湖，又因为地震可能地质构造有变化，一夜大雨后积水排不出去，高度已经到脚踝。


    眼看雨势虽然转小却没有停下的意思，考虑到地震后水体携带大量病毒细菌，还是尽快把东西搬上来。


    艾米拉一条胳膊拉伤，只用一只胳膊拿着东西跑上跑下。


    搬完东西用买的纯净水洗干净手脚，塞进毯子里保暖。


    这种天气真该吃点热食，但卡式炉昨天为了安抚那些人给出去了，方希只能用蜡块加热罐头。


    月知正在查看任务进度。


    【今日任务：1）与你的家人汇合（4/4）


    2）平安存活（15/24）】


    还有9个小时任务才结束，方希有些隐忧：“不知道下午会怎么样，我得去看看路是不是真的堵住了，如果到时候出不去......”


    月知十分淡定：“时间到了驻位面办事处的工作人员自然会来交接，等着就行。”


    方希：“具体是什么样的？”


    月知稍微详细地解释了一下，方希大概理解为：驻位面办事处类似于公司行政部门，在方希这种办事人员来到位面之前会有人帮她们处理合法身份和入场方式。


    离开的时候也会让她们合理退场而不令人怀疑。


    “你上一次怎么离开的？”月知有点讶异。


    方希尴尬：“任务时间是7天，但是我的位面每工作5天就要休息2天，所以我在应该休息的那天就没回员工宿舍。”


    月知秒懂：“强制休假了吧？”


    果然不是她一个人干过这种事。


    月知悄悄传授窍门：“你可以先打下班卡，然后用随机传送找到离得近的坐标回去。”


    员工宿舍在工作时与工作位面相连，下班后不能返回。


    但下班时间随机传送，坐标仍然在当前位面，只要位面不是太大就能随机传送到不远处。


    只是这种方法随机性太强，不建议非酋使用。


    绵绵细雨夹杂着冷风下个不停，充气城堡上到处都是水痕，踩上去湿漉漉地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滑倒。


    月知不许两个小孩出来，帕比也挪进帐篷里免得感冒。


    月知在车上调试收音机看能否接到信号，方希则穿着雨衣站在高处警惕有人过来。


    到接近中午的时候果然有人又过来了。


    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腿受伤了，走起路一瘸一拐。


    月知立刻下车回到充气城堡范围内，方希也提着镰刀和她汇合。


    两人在她们圈出的绳子外停下，女人高声喊：“他们说你们有食物，可不可以卖给我们一些？我们已经快一整天没吃饭了！我可以把所有钱都给你！”


    她从口袋里掏出钱夹，里面有几张面额不大的纸币，又从手上撸下戒指：“我愿意写欠条，只要给我们一人份的食物就行，我丈夫失血太多快坚持不住了。”


    月知谨慎地凝视她们半晌，女人面色惨白身体颤抖不停。


    她们俩都浑身湿漉漉地，男人的冲锋衣和裤子都有明显破损，血迹沿着裤腿逸散到水中。


    月知低声询问：“你觉得呢？”


    方希：“如果我们确定一会儿就能安全离开，那给她们点？”


    月知点头，站到高处大声说：“我们不需要钱，如果你确实需要帮助，在那等着！”


    找出一瓶饮用水、两个面包，从急救箱里拿出一卷纱布和酒精棉签，再拿一罐能量饮料。


    月知将东西用塑料袋装好，扎成充满空气的球形丢过去。


    女人打开包装，挑出酒精棉签和纱布：“我们车上还有没用完的，这些留给你。谢谢你们的食物，我叫凯瑟恩，家住......”


    她的话被一声呼喊打断。


    一个男人跑过来：“有信号了！有信号了！”


    他十分兴奋地跑到近前：“我们打通了救援电话，救援队就在桥的那边。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快点开车走吧！”


    凯瑟恩十分惊喜：“真的？”


    男人劈手夺去凯瑟恩手里的面包，拔腿就跑：“当然是骗你的，婊子！”


    他跑的倒是快，凯瑟恩踉跄追了几步扑倒在水中，她丈夫为了扶住她也狼狈跪地。


    凯瑟恩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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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傻！”


    凯瑟恩丈夫低声安慰：“他叫我们来讨食物本来就是居心不良，不要自责，亲爱的。我们还有水和功能饮料。”


    方希又掏出一个面包扔给她：“别哭了，只是地震而已。出去后你起诉他抢劫，我们给你当证人。”


    凯瑟恩好像突然崩溃了：“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她丈夫拥着她离开。


    月知：“她们三个是一伙的。”


    方希：“我知道。”


    站在高处视野比下面的人想象中还要好，方希清楚地看见她们三个结伴而来，然后留下一个在一旁等候。


    但是被骗一下也没什么，她只是觉得有趣：“明明他们三个一起来跟两个人来没区别的。”


    可能两个人看起来更可怜一点吧。


    树大招风，充气城堡还是太明显了，又或者那三个人把她们有食物的事儿传了出去，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伙人讨要食物。


    其中很多人都宣称自己要饿死了，实则不仅中气十足还对着她们虎视眈眈。


    这种时候指望不上别人的道德水平，但她俩不是冤大头，人饿上一天又死不了。


    方希：“别的没有，你要是真饿了苏打饼干还有几片，吃点垫垫。”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充气城堡外又围了十来个人。


    他们吃完了苏打饼干，眼神在充气城堡上游移，似乎在寻找还有没有剩余的食物。


    方希拿出了大镰刀。


    一场雨下到午后，阴沉的乌云终于散去露出天空。


    太阳火辣辣地蒸烤着空气，雨后天晴似乎给人带来了正向的鼓励，原本缠绕在人身上的阴霾和绝望也被驱散，让每个人都精神抖擞。


    游荡在周围的人们像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什么事没做完一样匆匆离去。


    方希终于松了口气：“一时心软，招惹一堆麻烦。”


    月知：“至少不是个糊涂人。”


    艾米拉和维利姆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他们都走了吗？”


    月知唤她们：“快出来晒会太阳，去去身上的潮气。”


    随着任务进度推进，她们的心情也放松不少。


    月知脱了雨衣铺在身下，懒散地晒太阳：“艾米拉，维利姆，出去之后你们最想去哪里？这次露营算是大失败，我想你们也没心情体会露营的快乐”


    维利姆扭捏：“我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妈妈，还有姐姐，谢谢你们保护我和艾米拉。”


    艾米拉垂着头：“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你们要收养我，但是，希望你们不要反悔。”


    月知：......


    显然，她已经在思索工作结束后的事儿了。


    真是令人敬佩的大心脏。


    方希把她拉回现实：“不知道什么时候救援会到。”


    月知：“等着就行，她从来不迟到。”


    天空中传来巨大轰鸣声，两只直升机在空中飞过又折返，其中一只在不远处悬停并放下舷梯。


    月知站起来说了什么，方希没有听见。


    她被直升机掀起的巨大水花扑了满头满脸，用袖子抹干净脸，看见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年轻女人跳下飞机涉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