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执着

作品:《世有潇月

    李博元出来时,正好看到陆北辰站在屋檐下,一副感怀的样子,繁枝浓密,花香依稀,斜阳温柔地笼罩了他的全身,给他涂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盈盈淡淡,使得他更显清朗温润,与世无争。如此美好,连带着整个宅院都充满着宁静和安详,让人只想多待一刻,多守一刻。


    于是,李博元也更加坚定了内心所想,太多的事都没有必要让陆北辰知道,护着他好好地过富家少爷的生活就行了。那些阴暗的,残忍的,血腥的,冷酷的,他自己面对就好了。


    “北辰,姚掌柜人很好,有他帮衬你,我也可以放心了。”李博元从暗影里走出来,和陆北辰并肩站在一起。西天云霞凝聚,金乌将沉,莫明地有些悲壮。


    “是啊,他眼力一流,人品更是一流,听说有的古玩行掌柜仗着自己懂行,经常玩近水楼台那一招,有捡漏的机会就自己偷偷把货收下,暗地里让家人拿出去再转手高价卖掉,从中能获得巨额利润,比东家获利都多,稳赚不赔。但姚掌柜从不这样,他说凭才能吃饭,以品德养福,他不屑于做那些。”


    “你怎么知道他从不这样?”惊云问道。


    哪个背后捣鬼耍手段的人当面不说自己无私?高明的人可不就是做了损人利己的事还能落一身清白?咱家少爷小地方出来的,对上一生识人识物的姚掌柜,成了精的狐狸修炼多年,人家都不需要用什么手段,一脸坦诚真挚就够了。


    “我调查过,前东家说姚掌柜对古玩有他的一片真心和热情,他相信古物有灵,流传于世,大多经历纷乱和变故,能留下来,当属于真正懂得和欣赏的人。他怕珍宝蒙尘,亦怕别人以假乱真只为钱财,管不了别人但能严格约束自己,所以他一心修习古玩鉴赏,愿做老物件的守护者,做古玩里的一介清流。”


    “不对呀,前东家——就是那个钱老板,他可是做生意图财的,怎容这么个小店经营得如此肆意?”惊云说着看向李博元,公子表情平静,似乎并没有把这些当回事,可偏偏还认真地听着,好像他更在意地是少爷的反应。


    “钱老板的生意不止是这个古玩店,他还有茶庄,有一年春天杭州大雨,把他刚收到的新茶全都泡了,客户都交了定金等着发货,否则就得赔双倍的银子。茶叶都是当季的鲜货,遭遇天灾,产量骤减,市场上的价格一天一涨,钱老板着急上火愁得几乎要抹脖子了,姚掌柜却给他送来了几千两银票,并且说后面还有更多。”


    “古玩店的帐怎么着也得一年一结吧,姚掌柜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姚掌柜一口气出了好几件珍品,要说这些古玩的价值和价格,钱老板根本不懂,姚掌柜怎么说怎么是。”


    “所以说姚掌柜明明可以凭眼力鼓足自己的腰包,却半点私心没有,兢兢业业地替钱掌柜赚钱?”


    “可能他在这里面体验到了一种成就感吧,或者他就是如此纯粹的一个人。像这样的人并不少见啊,比如南山叔,甚至你。”


    “我们怎么能一样呢,我们是先有的知遇之恩,然后多年一起成长,渐渐成了可并肩作战的生死之交,岂是这些利来利往的生意人可相提并论的。”惊云可不服。


    “他们,也算是知遇之情,关键时刻,姚掌柜几乎算是救了钱老板一命,从此古玩店账上的分红,钱老板给姚掌柜四成,并许诺他每年有心仪的古玩可自行留下三件。其实说归说,钱老板根本不懂古玩,这就相当于他给了姚掌柜所有的权力。若换个唯利是图的老板,肯定觉得这是个能下金蛋的母鸡,不盯紧点儿哪行,钱老板够意思,知道细水长流。”


    “我还有一个问题,钱老板对古玩一窍不通,怎么就开了这么家店呢。”


    “这个钱老板说是机缘巧合,我着实打听了一番,据说他从外地得了一批物件,自己不想留着,一时半刻又不好全部出手,干脆开了个古玩店,招了一个不起眼的掌柜,慢慢往外卖。”


    “十几年前的事了,与我们当下并无关联,姚掌柜真心实意就好,你也不要亏待了他。”李博元淡淡地说。


    其实这些事他早就知晓了,甚至比陆北辰知道得更多。钱掌柜自以为得了些宝贝,害怕送到当铺或别的古玩店被人压价吃亏。实则他路上无意中捡到的那车物件,贵重之物并不多,但胜在器物完整,且多为定制,市场上少见,所以才被钱掌柜当了宝贝。据李博元猜测,应该是达官贵族避乱路上不得已舍弃的东西,早些年就被姚掌柜处理完了。


    只是这样一个还算不错的古玩店,又省心又赚钱,他说转让就转让了,这点实在奇怪。打听来打听去,只说岁数大了想回老家发展,口风咬得很严。只听钱老板身边人无意中说漏了嘴,说有人找上门来询问多年前的某一老物件,很是不善,害怕牵连全家性命,索性舍弃杭州的生意,落叶归根去了。


    后来李博元差人去细问,人家却矢口否认自己说过这样的话,未免太过刻意引起怀疑,只得作罢,毕竟钱老板正是极为敏感的时候。


    “哥,我知道你和父亲一直保护着我,但是这几个月我隐瞒身份和商队漂泊在外,见多了世态炎凉,贫苦受欺的百姓,耀武扬威的贵人,食不果腹的孩子,仗势欺人的恶霸......就连衣冠楚楚的读书人和满脸堆笑的生意人,也不乏有要人命的算计。这个世界,有白就有黑,有善就有恶,避免不了,我懂的。所以我才愿意相信钱老板和姚掌柜,他们身上有这世间难得的那部分,我想成为其中之一,用人不疑。”


    太阳已经全部落下去了,云霞的颜色渐渐变暗,暮色苍茫,倦鸟归巢,他的手背触着兄长的衣服,不再那么伤感,反而多了几丝坚韧刚强。


    “谁还没有个前尘往事呢,钱老板和姚掌柜都有各自的过往和经历,想必也有自己的坚持和守护,我们尊重就好,只要不影响你们之间的合作,主要是不伤害你,其它的都不重要。


    “赚钱尤其不重要,平安就好。”李博元补充了一句。


    “姚掌柜修福修德,不做亏心事,他心宽知足,坦然无忧,所以福报已至。家中人丁兴旺,儿孙个个省心,一家子团圆和睦,让人羡慕——”陆北辰猛然收住了嘴,眼前的诸位,全都是幼时便遭遇家破人亡成了孤儿,虽说现在什么都好,到底还是有那份深埋的痛楚,谁能忘得了来处呢。


    李博元扭过头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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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看了陆北辰一眼,浑作不知他内心所想。


    “进来吧,刚刚玉坠的事还没说完。”


    惊云和宝音默契地留在了屋外。


    “哥,你能把玉坠的事都告诉我吗?你急着来,姚掌柜也急着来,玉坠所牵扯的必然不是小事。”


    “玉坠关系到张士诚宝藏,传说那宝藏堆起来能成一座山,所以天下有心人都想得到,他们对玉坠的追逐,其疯狂程度只会愈演愈烈。但是还有两拨人,他们是不会允许玉坠落到别人手上的。”李博元缓缓开口,接下来他要说的话都份量十足。


    “朝廷?皇上?”


    “没错,大明百废待兴,四海亦不安稳,朝廷需要这笔宝藏。另外,张士诚在江南起家称王,虽兵败身亡,但总有旧部还在,他们自然不想这笔宝藏落到旁人手里,而且他们或许掌握的线索更多,能更快地接近宝藏。”


    “所以朝廷派了锦衣卫?”


    李博元点了点头,想起那位韩百户,怎么看都不是老谋深算的样子,却派他来担如此重的任务......皇上真是心机深沉。


    “皇上年事已高,皇太孙却还年幼,皇上一定想借此机会把张士诚旧部一举歼灭,再拿到巨额财富,日后皇位传到皇太孙手上,这江山也能坐得稳当些。”


    “所以说这玉坠不管有多少人疯抢,最终不是落到朝廷手里,就是落到张士诚旧部手里。”


    “没错,为了江山永固,皇上会不惜一切代价。同样,为了报仇,张士诚旧部也会拼死一搏,让大明摇摇欲坠。”


    “那这些玉坠——”


    “都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


    “猜的,否则说不过去,一夜之间出现了这么多,只能是有意为之,敢扔出来混淆视线,肯定是假的。”


    “那一定是张士诚旧部干的。”陆北辰十分肯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李博元脸上的表情瞬间紧张起来,惊愕不已。


    “猜的,朝廷没必要,又不是钓鱼打窝子。一般人没这本事,这不是有钱就能做出来的,赝品赝品,那得见过真品,还得对真品十分熟悉才能做得出来,只能是张士诚旧部嘛,把水搅浑对他们最有利,而且也只有他们不怕假货多,因为他们能把真品辨认出来。”


    李博元的手松了松,淡定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只是水早已凉了,苦中带涩,他强忍着咽了下去。


    “所以说这个玉坠做得跟真品很像,但又有确切的区别。”陆北辰像在自言自语,拿着玉坠又认真地看了起来。


    李博元把玉坠抢过来揣到自己怀里,“别看了,明天一早去珍宝阁,我让掌柜的等着你,写文书,拿钱。以后你就离玉坠远一点,看见了也要绕道走,这不是咱们能碰的。”


    “那你还让锦记收。”


    “等你签完文书我就大张旗鼓地给韩百户送去,亲自去。”


    陆北辰点了点头,兄长把这烫手的山芋,不,应该是随时能爆的炸弹,接了过去。


    既然玉坠如此危险,那自己藏起的那枚万万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是福是祸,他一个人顶,他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