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已被捏在手中，靥星刃格住长剑，弥枝透过雪亮剑锋，静静看着他。


    “好聪明呀阿珠。”宣衡双眼明亮：“你是怎么发现的，连北溟沈宗主都未曾发现我的伪装，我猜猜，你应该也不是真正的羽山女子吧？你是被拐来的？”


    弥枝道：“这么浅显的事实你现在才发现，弟弟，还得再练练。”


    宣衡一手叉腰，摇摇食指：“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那是日理万机，日无暇晷啊！”


    “的确日无暇晷。”弥枝笑道：“在人前要扮演百里家小儿子，在背后又要和百里文宏周旋。”


    “我猜猜，你们达成了什么交易？你是不是骗他说你能够让戚白雾重获新生，你会给他带来一个全新的身体，那你想要什么？空桑的太子，羽山有什么东西是你想要的？”


    宣衡脸上笑容僵硬了一秒：“阿珠，你说话有点太直接了......”


    “敞开天窗说亮话吧太子殿下，你这样拐弯抹角的太累了。”弥枝道：“出门在外也不做个易容，证明你很有把握别人都不认识你——不，或许百里文宏认出来了，毕竟他天天看着戚白雾，以他那马蜂窝一般的心思，必然对你起疑，你打不过他，于是你顺势和他做了个交易。”


    弥枝道：“你能出现在这里，说明空桑如今的掌权人是戚白霜，我没猜错吧？你是她儿子还是外甥？”


    “她让你将戚白雾带回去，是也不是？”


    宣衡举起双手，告饶道：“能不能让我插一句？”


    弥枝抬了抬手，示意他说。


    “你猜的完全正确。”宣衡道：“我母亲是如今的空桑国君，她名为戚白霜，是戚白雾的亲妹妹。我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奉命前来，将她姐姐带回去，毕竟我们空桑人，不管生前犯了什么错，死都要死在故土，当然，我会出现在这里，也不只是将她带回去，毕竟我们空桑禁地的神剑炼金，还在某个人手里呢。”


    宣衡眉峰下压，笑出一口森寒虎牙：“连我都还在用把普通灵剑，他如此废物的天赋，如何配用炼金？”


    “你骗了他？”


    “对废物说的话，既不能当真，那也更不能说骗了。”


    宣衡晃了晃手指：“我要纠正你之前的话，什么叫我打不过他，我这是还小，境界低了一点点，所以才跟他兜了个圈子。再说了，他神器在手，能算他自己的实力嘛，那当然不算呀！”


    弥枝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不对。”


    宣衡笑着看她：“哪里不对？”


    “戚白雾在位十年，这十年戚白霜未派任何人前来，甚至他们大婚都没有，直到现在才派一个你偷偷潜入，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弥枝道：“你是自己偷偷跑来的，戚白霜应该只是跟你提起过她这个姐姐，而你发现了其中一些事情，无往而不利，所以你来了。”


    宣衡眨眨眼睛：“我说过了，我想要炼金呀。”


    “一个空桑太子，自然是从小锦衣玉食，炼金剑就算是十大神器之一，空桑也未必不能再造出一柄，需要太子亲自涉险，这个诱惑不够大。”


    弥枝埋头思索，宣衡心情也好，就背着手慢慢地踱了几步，笑嘻嘻地看着她。


    弥枝瞥了眼手中铜钱，恍然大悟：“这铜钱是枚神器？”


    宣衡笑容一僵，弥枝眼角瞥见，心中顿时有数：“我还诧异一枚普通的铜钱为何能作为承载魔息的工具，可你要一枚魔化的铜钱做什么？”


    “既然要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我们不如就交换情报，说个尽兴？”宣衡认输般抬了抬手：“我的确不仅仅是为了戚白雾而来，我来这里，是为了一枚尚未现世的神器——五帝钱。”


    这个名字出来的一瞬间，弥枝眉头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是的，相信你也猜到了，五帝，云霄大陆虽立世千年，但到如今，能够有五帝称号的，也只有羽山这个成立最晚的仙门，你说巧不巧，他们面见女帝的通行证，恰好就是印有五位女帝名讳的铜钱，于是我猜测，五帝钱，就藏在这羽山之中。”


    “我潜入羽山，杀死了正在迎娶媳妇的百里小儿，利用他的身份观察了那些被称为女帝备选的女子，但没有任何线索，于是我将重心调转，追查起了五位女帝的过去。”


    “后来我发现，除了成为女帝的必要条件，她们似乎并没有什么共同之处，或者说，她们没有能够凝聚出神器的共同之处，我不确定神器就在她们当中。”


    宣衡两手一摊：“但我没有时间了，我出门时间太长，我母亲马上就会派人找来，不在这之前找到神器，她以后肯定不会让我出门了。对了阿珠，这事一过，你能不能跟我回空桑啊，我之前说的都是骗你的，我母亲对我可好了，她什么都依着我，我想娶谁她肯定也不会阻拦的。”


    弥枝没有搭理他的调侃：“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神器五帝钱之说，据我所知，十大神器早已问世，如今已在各家严密看管，这五帝钱我此前从未听说，你又是从何得知？”


    宣衡双手抱臂，一下一下轻点：“天机阁。”


    他突然转头看着弥枝：“你拿到了靥星刃对吧。”


    弥枝点头，他继续道：“五帝钱和靥星刃一样，能直接对魔族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死亡般的寂静。


    弥枝瞳孔微微放大：“十八年前就是因为魔族不死不灭，无论什么神器和灵脉都无法真正剿灭魔族，所以百年间仙盟对魔族束手无策......为何会突然出现这么多能够伤到魔族的神器？”


    神器的形成条件十分苛刻，仙盟如今所持有的十大神器，大部分是曾经的大能巧匠偶然获得了那些极其珍贵的材料，穷其一生制作出来的。再有一小部分，是禁地或是秘境直接得到传承，具体传的什么承，那便是天机不可泄露，这部分，便称为天道赠与。


    就比如这炼金剑，据说是空桑百年前某个古国，因腹背受敌，国内百姓被两边敌国屠戮殆尽，古国国君自断双脚向天道祈求国运生路，字字泣血，后天道怜悯国君，又或许是此等人间地狱为天道所不容，总之天道降下神剑，又派下数百神兵助他，这才终于将两边敌国反杀。


    而后，炼金剑便传了下来，封在空桑禁地中。


    同理，若天道认为如今的人界需要如此多对抗魔族的神器，那便意味着......


    宣衡缓缓道：“天机阁预言，大难将起，乱世中，神器出。”


    “我需要知道这些神器究竟是如何诞生的，那么阿珠，现在你能告诉我，回溯之中，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吗？”


    礼尚往来，弥枝将回溯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宣衡。


    “竟是如此。”


    宣衡“啧”了一声：“我母亲继位也就十年前的事情，毋玉成为羽山第三任女帝后，所有去羽山除魔的修士都会夸奖她，于是，去羽山去除魔息的修士越来越多，毋玉身体越来越差，羽山毕竟有女帝身体承担不住如此多的魔气而暴毙的先例，羽山将她保护起来不再见人，仙盟倒也不觉得奇怪。”


    线索就停在这里了。


    宣衡撇了撇还被弥枝捏在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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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铜钱：“你已经拿到一个靥星刃，五帝钱不如让给我，怎么样？反正等我们成婚，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不用分的那么清楚对不对？天机阁既然这么说，那诞生的神器必定不止这一件，等你境界打扎实了，我们之后还能再去找别的。”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一笑，弥枝问道：“天机阁有没有告诉你，所有神器齐聚会发生什么？”


    宣衡道：“没有。”


    “那不如就看看吧。”弥枝手中用力，铜钱在她手中爆发出骇人温度：“看看天机阁所预言的神器全部集齐到底会发生什么！”


    “阿珠！”宣衡眉心一跳：“神魂能驱使的神器数量有限，你如今尚未入门，拿下一个靥星刃已是不易，强取或许只会爆体而亡！”


    弥枝心里好笑——我还会怕这个？


    但她不想多说，靥星刃寒光一闪，四周傀儡丝齐齐断裂，远处百里文宏爆发出尖锐哀嚎。


    弥枝高举靥星刃防着宣衡，手中飞快收起铜钱，戚白雾木偶身躯失去中枢，不由自主开始痉挛。


    弥枝身上无灵气可渡，情急之下对宣衡喝道：“还愣着做什么，给她运气疗伤！”


    宣衡偷袭不成，撇嘴道：“她如今又不能使用灵力，渡了也无用。”


    弥枝还要再说，四周一直徘徊不散的魔息陡然一滞，冰凉的魔气从四面八方淙淙而来，弥枝心道不好，下一刻冰凉的手搭在了她手背上。


    她的手猛地僵在半空，回头，和戚白雾的视线正对上。


    远处百里文宏已被缩回体内的傀儡丝反噬得痛不欲生，跪在地上如鲤鱼般挺起又落下，沈衢尘收回剑，疾步回到弥枝身旁。


    宣衡立刻察言观色，闭紧嘴巴不再开口，沈衢尘也当旁人如空气，只不动声色地上下瞥了弥枝一眼，视线停留在染血的手心。


    弥枝被他看得瘆得慌，忙擦了擦手。


    她回头看戚白雾，表情有些为难：“你现在算魔还是算人？”


    戚白雾道：“魔。”


    她扭头看向百里文宏的方向，黑沉沉的瞳仁中没有情绪：“或许连魔都不算，我也不清楚我如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听你们喊‘螓首’，那便是螓首吧。”


    “可她们都说你被螓首所杀，你如今又说你是螓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戚白雾回头看她，笑了一下：“姑娘，我不是为了解答你的困惑而来，我现在还有耐心同你说话，是因为我看你十分投缘。而我还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还有未尽之事。”


    弥枝问：“那你有什么想做的事？”


    “被男人欺辱的女子想远离拳脚，被践踏的女子想遗忘过去，被拐卖的女子想重获自由，被汲取骨血的女子拼尽全力想活下去......”


    “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何男人能欺辱我们，践踏我们，掌权我们的生死？”


    “让这世界被男人所不容的女人拥有反抗的力量，从此从无边炼狱中解脱。你或许不理解，但这才是螓首出现的原因。”


    戚白雾轻声道：“我要一报还一报。”


    “一报还一报？”弥枝突兀出声。


    宣衡不由抬起头，不巧和沈衢尘视线正正撞上，又迅速移开。


    “你所谓的‘从无边炼狱中解脱’，如果只是将陷入痛苦的女子全部杀死，那我很难认同。”


    弥枝道：“但是戚白雾，百里文宏毁你仙骨，杀你恩师，囚你自由，你就该让他受尽烈火焚身之苦，永世不得超生！你跟他谈什么一报还一报？你就该把你的痛苦十倍百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