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命抵一命，我们两清。”李昭微望着天空，突然说了一句。


    耶律冶撑着长刀，坐在地上半晌无言，最终只是自嘲笑了笑。


    缓过神来的李昭微，从行囊里翻出一个套陶罐子打开，轻轻将雪莲小心翼翼浸润到里面，再把将盖子封好。


    “就这样？”耶律冶眉毛稍微跳。


    “就这样。”李昭微毫不心虚。


    感情自己被糊弄了？耶律冶没想到终归还是着了她的道。


    “对了。”他此刻感到五脏六腑之间气血翻涌，隧想起另一件事，“解药呢？”


    “什么解药？”李昭微狡黠一笑，眉眼皆弯成月牙。


    “刚刚你下去前，给我吃的......”话还没说完，耶律冶就反应过来了，“你糊弄我？”


    李昭微眼睛亮晶晶地瞧着他，露出一口白牙，“你可别空口白牙污人清白，我也没说这是毒药呀？”


    见她如此说，耶律冶愈发不解，“那我怎么感觉到体内气血翻涌，十分不适？”


    “噗嗤。”见他上了一当，李昭微先前满胸腔的郁闷之气总算散了大半，亦不再逗他。


    她率先往山下走去，手里甩着腰上解下来的半截麻绳，背对着他声音遥遥传来，“内服治外伤补点气血的药，你一番动作，加剧了气血运行罢了。”


    耶律冶看着她轻快的步调，眼中晦暗不明，最终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拄着她给削好的拐杖，慢腾腾跟上。


    即将步入初冬的草原，原本郁郁葱葱的青草，亦不复饱满，有些发黄，营地周围白天的时候，牧民正散在四周围放牧。


    风吹草低见牛羊，马儿也成群在吃草，脸颊吹晒得通红的牧民，头上包着头巾，挥着鞭子，有一搭没一搭赶着牛马。


    李昭微来了这些天，第一次见到北狄牧民，大人放牧，小孩散在旁边追逐嬉闹。偶有的尖叫会惊得羊群侧目，亦有黑的白的小羊跳着要凑上前与孩子玩闹。


    这里的人似乎都认识耶律冶，因他腿脚有伤，回来路上是李昭微骑马带他。


    他坐在她身后，乐得清闲，一路上也不多言，只在关键时刻给她指路，免得李昭微将两人带到沟里。


    这里的牧民似乎都认识耶律冶，一路上不时有人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每个说话的人眼睛都亮晶晶地，看不出时常受战火侵袭的疲惫。


    可真当是一派祥和之景，正在李昭微沉浸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之下，突然眼角有个白影快速闪过。


    “小心！”


    “吁！”


    耶律冶出声提醒的同时，李昭微也已经反应过来，猛拉住缰绳，正在匀速前进的马儿陡然之间被勒死缰绳，前蹄高台整个马身直立起来才勉强止住前进的态势。


    坐在后头的耶律冶立刻抓住李昭微的后腰带，才勉强止住后倒的趋势。


    李昭微用力一甩，才将马头调转角度，落地站稳后，她就看到前面趴着一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孩。


    李昭微翻身下马，正要伸手去扶她，“你没事......”话还没落音，从斜前方插入一只手，猛地拽着小孩的胳膊，生拉硬拽将孩子提起来。


    李昭微抬眼看去，是个粗壮的汉子，黝黑的面庞满是皱纹，他看清了马上是谁，赶忙鞠躬嘴里叽里咕噜说个不停，同时伸手用力扫了一下小孩的头，按住小孩的头一起弯腰道歉。


    此时，李昭微才看清这个小孩在这种天气，竟然只裹了一片白布，在腰身处扎了个结固定住，两只瘦弱的腿露在外面，脚上没有穿鞋，冻得脏兮兮的脚都瞧出发白。


    李昭微凝眉瞧向耶律冶，他脸色看上去十分不好看，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抬手厌恶地挥了挥。


    那男人得了许可，拽着小孩转身就要离开，那小孩双腿打颤，被他一拉，整个人又扑到泥地里，男人被她拽了一趔趄，怒从心头起，转身就要一脚踹过去。


    电光火石间，他的的脚在要踹到孩子的时候，突然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歪开，他大叫一声，躺到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哇哇大叫。


    李昭微算是瞧明白了，这男人粗鲁而暴戾，小孩很惧怕他。


    耶律冶看着李昭微从身侧收回的手，眼中浓雾稍霁。


    李昭微弯腰扶起小孩，触手是让人惊心的瘦弱，只剩下薄薄一层皮包着骨头。


    “我要留下她。”她头也不抬，突然出声道。


    耶律冶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见她毫无结缔地帮小孩拍干净身上的尘土，还解下身上的外夹袄给对方穿上。


    “这个人我买下了。”耶律冶从怀中掏出一小锭银钱，抛到还在地上疼得打滚的男人身上。


    本还在龇牙咧嘴的男人，竟然散去那凶狠的眼神，赶忙抓着钱掂量了一下，连连点头，爬摸带滚地拖着一只腿跄踉着，一蹦一跳跑开，似乎生怕他们反悔似的。


    李昭微看着他的背影看呆了，原本已经做好了要跟他扯皮的准备了，没想到耶律冶用一锭银钱就能翻转局面。


    她按下惊奇，将小孩抱上马，小孩依旧有些发抖，但已经敢抬头直视李昭微，眼睛亮得惊人，充满着野性的生命力。


    没想到耶律冶竟然也不嫌弃，伸手帮忙扶住小孩。


    李昭微见他们二人和谐相处，便放心牵着缰绳往营地方向走去。


    “刚刚那个人是什么人？”李昭微一脚深一脚浅走在泥土里。


    半晌都没等到答复，就在她以为耶律冶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哑着嗓音，慢慢开口道：“那是奴隶主。”


    “奴隶？这小孩也是奴隶？”


    “嗯，在草原有很多重活，需要奴隶去做。奴隶要么是战争的俘虏，要么是世袭的奴隶，或者是欠了大笔债务将自己卖掉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个小孩，应当是世袭的，奴隶生的奴隶。”


    “她干不了多少活？所以你只是给了一锭银子他就立刻把这个小孩卖给你？”李昭微有些了然。


    “是。许多人都要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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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年的男□□隶，这么瘦弱的孩子，没人看得上的。”耶律冶深吸一口气，才将话讲完。


    李昭微回头瞧去，透过马儿的鬃毛，瞧见小孩正低头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自己，明显听不懂他们说话。


    她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咧嘴笑开，小孩没料到她突然笑了，似乎有些诧异，紧接着竟然有些害羞，躲到马头的另一侧去。


    李昭微突然觉得这小孩有些好玩，心情大好的她，忍不住拉着缰绳，嘴上哼起不着调的曲子。


    耶律冶在马背上，低头瞧着她的背影，眼中情绪翻涌，只是面上依旧冷峻。


    牧民活动的范围并不大，牵着马走了半柱香功夫，远处地平线就渐渐露出军营大门的身影。


    一到军营，耶律冶就被阿厉架走了，那巫医也紧张兮兮地赶去主帐给他瞧腿去。


    李昭微见没人管自己，便将小孩抱在怀里，独自回到自己帐篷里。小孩极轻，抱在手里一点也不重，乖巧地握在她怀里。


    远远地耶律冶安排给李昭微的传信兵就瞧见她，他挥着手跑过来，待近前了才瞧见她怀里还有一个。


    “这是？”


    “弄点洗澡水和小孩衣服过来吧。”


    这小兵机灵，也不多问就跑开去准备。


    李昭微将小孩放在炕上，左右转一圈，最终拿了擦手巾，从温在塘火上的铜炉里倒了点水打湿，


    小孩一直睁着一双好奇的双眼，目光紧紧追随着她。李昭微蹲在她身前，轻柔地哄道：“别怕，我帮你擦干净。”


    小孩子听不懂，但还是乖乖地任由李昭微擦拭。这小孩脸上很脏，不多时就把一条毛巾擦得黢黑。


    李昭微仔细看着她的脸庞，虽然还没长开，但已经初见俊秀的端倪，纤细的柳叶眉，眨巴着一双杏仁眼，睫毛天生卷翘浓密，小小的鼻子下长着形状分明的嘴唇。


    李昭微静默地看着小孩子，心有戚戚，若不是今天恰巧碰到她，想必长大后，会遇见多少难以言喻的遭遇。


    “公子，水准备好了。”


    那传信兵后来在李昭微的调教下，也开始管她叫汉人的称呼。他放好水桶后，就走过来，想帮李昭微抱起这个小孩，手菜搭上小孩子的肩膀，就被李昭微按住。


    传信兵差异地转头去看她。


    “放这吧，我自己来就好了。”李昭微脸色淡淡地解释道。


    传信兵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依言退出去。待门帘又重新垂下，李昭微将小孩抱到浴桶边，伸手试试看水温，确认温度适中，她才轻轻地帮小孩子褪下勉强蔽体的白布。


    果真，如她所料，是个小女孩。


    瘦弱的身体上，遍布着鞭痕，四肢有着许多处擦伤。怕弄疼她，李昭微只得让她靠在火塘边，用毛巾沾了温水一点点帮她擦拭。


    孩子成天在泥里打滚，梳半天都没梳开头发，最终是李昭微抱着她，帮她把头发泡在水里，散开些，再一点点分开，用皂角打了泡沫，才彻底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