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 劝君莫堕迷魂阵5

作品:《樱笋时

    第84章·劝君莫堕迷魂阵5


    诚实来说,张文澜是有些怕姚宝樱的。


    三年前他使劲手段,哄她做他心上人,哄她答应嫁他。那时他是不怕她的,他觉得她单纯,而自知自己诡计多端。他自负自己能哄到最后,结果现实给了他当头棒喝。


    三年间,他反复思考如何困住她,将自己的计划修改了无数次,自觉完美无瑕。


    三年后,他终于得手的此刻,他既怕她清醒过来,知道真相,与自己重复三年前让他痛恨伤心的结局;又怕她的武力凌驾自己头顶,即使自己骗她双方是夫妻,只要她武力还在,自己便强出不了头。


    他也幻想自己真的威武不凡,让她由自己为所欲为。


    然而每每决定行动时,张文澜总会被他的一腔迟疑拦住。


    明明几味迷药、软筋散就可以解决她逃跑的问题,明明将药酒的份量再加重些,她就会彻底迷失在这个谎言中……他到底犹豫些什么呢?


    他将自己这种心态,定义为害怕。


    此刻,夜深人静,衣潮人冷的张文澜与姚宝樱纠缠在榻间。他分明心动得一塌糊涂,但是一仰脸,他看到自己捂住她眼睛的手掌下方,她琼鼻朱唇对着自己,他那古怪的反复心态又出现了。


    张文澜想,少做少错。


    如今多事之秋,与她保持距离,她发现真相的可能性便会降低。待他解决好外界一些麻烦,再与她做真正夫妻也不迟。


    张文澜因自己的畅想而激动,心口蛊虫随之剧烈跳动。


    姚宝樱怒斥他,想要个说法。


    她听到张文澜声音清哑低柔,如泉水般淌入自己耳尖,烧得她耳尖腾地一下红了。他说:“你在夷山受了重伤,筋骨皮肉有损。如此关头,不宜夫妻同房。”


    姚宝樱:“……”


    同、同、同房?!


    她脑中一下子空了。


    好陌生的词。


    他们成亲三载,同房不应该陌生才对。可她搂着他,心里想的竟只是亲一亲抱一抱。她明明知道同房可以生孩子,她连怀孕都想过,她为何单单对“同房”二字觉得陌生呢?


    姚宝樱茫然地捂住自己心口:我太单纯了?


    成亲三年,我还这么单纯?


    总觉得不太对劲。


    她欲深究,然而心间蛊虫带来的剧烈跳动让她脑子像醉酒一般昏沉。


    她并不知道自己体内有蛊虫,自然更不知这蛊虫的作用。


    此刻,她警惕自己似乎又要嗜睡的反应,暗地里用内力掐按自己指尖。却不想,原本寻常的压制身体反应的动作,她指节相捏时,被自己肌肤下流窜的内力激得指尖一麻。


    宛如触电。


    内力蓬勃而无阻,在体内回旋一圈,流过她受伤的半臂和胸肺。姚宝樱在一刹那间,觉得自己身体的伤痛,似乎都缓解了一二。


    ……怎么回事?


    我突然成绝世高手了?我的内力怎么一下子这么强?


    她震惊的时候,身下的张文澜问她:“怎么了?”


    姚宝樱也不知道自!


    己怎么了。


    她思考一下,注意力还是被自己抱着的郎君这年轻劲瘦的皮囊所吸引。她暗自不去管体内异常,决定日后试探。她是一个体贴的小娘子,不愿夫君为自己的身体担忧。


    要知道,前几日,府中数位医工围着她诊断的时候,张文澜握着她的手坐在榻边。他看她的眼神,伤心得仿佛断骨的人是他一样。


    姚宝樱回神,道:“我也没想做什么呀。我只是担心你,总见不到你的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不见,像过了三个秋天一样。”


    张文澜一怔,蓦地想到二人新婚时,她趴在书房窗口朝他仰望,笑着说“三个秋天”。


    他心中酥酥麻麻,瞬间软得厉害。她眼睛不安分地在他掌下转动,勾得他更痒了。


    他靠着墙,抱着她,看萤黄的烛火照在她脸上……他喉结滚了滚。


    他低头撇了下自己身体的变化,迟疑时,听到姚宝樱忧心忡忡:“我摸到你肌肤好烫,脉搏跳得厉害,却很虚。我们从夷山回来,你没受伤吗?”


    张文澜漫不经心:“都是些皮外伤。”


    姚宝樱严肃:“让我看看。”


    张文澜想,她若是看了,会从蛛丝马迹间发现,他身上中过毒的痕迹吗?那日他服了解药,红疹消退,但割开的皮肉伤痕,却没有恢复……


    张文澜道:“真的没什么。我每日还在出门,我没有你伤得重。”


    姚宝樱:“给我看看。”


    她伸手就来扒他的衣领,他登时朝旁躲。


    动作间,姚宝樱感觉自己腹部碰触到了什么硬物,她停下来思考时,张文澜一个弓腰朝旁侧滚开。姚宝樱搂着他脖颈,又缠着他不松手,她被他拉扯到,与他一同滚在了榻间。


    她压得他急促喘了一声。


    那声音烫得宝樱耳热。


    她揪着他衣领的手不由自主一松,张文澜以为她会后退,谁想她一顿之下,更是朝两边扒扯。


    他的官服层层叠叠,又湿了水,并不会一下子被扯开。少女的手落到他中单上,隔着一层薄布,朝他胸口抚来。她手指才贴上,便听到他快断了气的咳嗽声,弄得她一慌。


    姚宝樱被吓到:“你还好吧?”


    他一身冷汗热汗淋漓,呻、吟:“你是要我的命吗?”


    姚宝樱心虚嘀咕:“我只是看看你的身体,哪里要你的命了?你不肯让我看,你该不会藏着什么秘密瞒我吧?”


    她愈发好奇了。


    张文澜被她按在榻间,扣住她手腕不让她继续。他心神甚至恍惚,想不到几日前还是他追着她跑,现在居然换她纠缠了。


    他脑中快速思考该如何应对时,寝舍外传来长青那尴尬的、一本正经的咳嗽声。


    这一次,长青离他们的寝舍有些距离。


    但武功高手的内力,保证他的声音可以被屋中两个人听到:“二郎,你的药熬好了。”


    张文澜心想:长青这次居然出现得很及时。


    姚宝樱心想:长青大哥出现得也太突兀了。


    张文澜感觉到少女拉扯他襟口的力道轻了,他!


    还捂着她眼睛呢,她就表现的怏怏然,朝后挪一挪,只仍坐在他腿间。


    张文澜心中一动间,已经揉着她的手腕,轻声问:“什么药?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没空在府中待着养病嘛,”姚宝樱闷闷不乐,“我就要府中医师开了药,让厨娘给你熬些补药喝。”


    张文澜一怔。


    他问:“所以,你今日这么晚还没睡,是在等我回来,交代我每日吃药?”


    跪在上方的少女顿一顿,弯了弯眼睛,他的手掌便感到扑簌簌的颤动。


    姚宝樱喜欢他这种举一反三的聪明,不用她多费口舌。她便点点头。


    下一刻,她感到自己下巴一热。


    她怔忡间,那朝自己贴来一瞬的带着潮气的花香又远离了。


    她本能地揪着他衣领想将他拽回来,眼前却陡然一亮——窗外的灯笼微光噼啪敲打窗槅,她的夫君挪开了捂她眼睛的手,正靠坐在软褥堆叠的木榻上,仰望着她,目光微微噙笑。


    啊。


    姚宝樱盯着他,第一反应是:真好看。


    第二反应是,她伸手去摸自己的下巴:方才,是被他亲了一下吗?


    她眼睛滴溜溜盯着他。


    宝樱不知道他是否知晓自己的容色姝丽,但眼前他慵懒而坐,衣物重重叠叠,一身官服在二人的纠缠间变得松垮生皱……他还垂着眼在笑,只有眼尾像燕子一样高高飞起。


    她的心已经因此狂跳,她的夫君竟然说:“樱桃,起来吧。我要吃药了。”


    姚宝樱恍惚:“如此关头,你只想到吃药吗?”


    张文澜挑起眉眼,他既有高官应有的端正清雅,又有浪荡子的风流倜傥。他慢悠悠:“不然呢?你想如何?”


    宝樱迟疑片刻,终究觉得吃药事大。她让开路,正要从榻上爬下。他却搂住她腰,仍让她坐在怀中,低声:“别走。”


    啊,他那个语气,那个眼神。


    宝樱拼命镇定,脸颊却刷地红透。


    她心中不可置信:我居然如此害羞吗?


    成亲三载,她看着自己夫君,居然还在害羞?


    我怎么如此……有贼心没贼胆啊?


    她困惑地看着张文澜,听张文澜淡声吩咐长青端药送进屋。


    长青眼观鼻鼻观心,将药碗放在一旁的高架上,便迫不及待扭头就走。姚宝樱本还想附送一个笑容,去被长青的反应,弄得又脸红一阵。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似乎大家闺秀,不应如自己这般肆意,和自己夫君滚作一团。


    但是……她夫君又没说什么。


    哼,他敢嫌弃她,她一定、一定骂他。


    姚宝樱从他膝上跳下,定定神,让自己不要多看自己那个妖孽般的夫君,殷勤地去端药给他喝。她返回床榻的时候,他已经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容,坐得端正些,接过她的药碗。


    他还礼貌道了声谢。


    他的声音像山泉中的雨花石,漫过清水,拂过松林,落到她耳边时,还残留着一些未被完全抹去的颤音。


    姚宝樱面不改色。


    张!


    文澜低着眼,慢吞吞地喝这碗药。


    他尽量喝得慢,尽量动作优雅。他又朝她露出线条更好看些的右半张脸,让她看得到他的眉目鼻梁,看得到他的红唇,也看得到他的喉结,以及……他搭在木榻栏木上的右手。


    他指间玉指在夜中明润非常,照着他虎口那滴嫣红的痣。那滴痣与他的绯红官服相称,一切像一个绮丽多情的艳梦。


    他等得心中焦灼起来,才听到姚宝樱婉转悠然、带着几分不经意的声音:“夫君,药苦吗?”


    张文澜“嗯”一声,说:“还好。”


    姚宝樱:“我不忍心你这么苦。你要不要吃一点甜食?”


    张文澜抬眸,他的药碗还没放下,眼前便骤然风袭,他被拦腰扑倒了。她压在他身上,手指勾住他下巴,毫不犹豫地低头,朝他亲来。


    张文澜浅浅“唔”一声。


    他张口仰颈,颈间一片红艳。他挣扎着扭头,唇将将张开,少女的气息便填了他满怀。


    他一下子呼吸乱了,颈上青筋僵直。


    张文澜眼中的片刻狡黠,被她吞没。而他起初的欲迎还拒,很快被他的贪欲吞没。他刷一下抬手,扣住身上人的颈侧,将人朝自己压来——


    他要她主动。如此,日后清算,不全怪他。


    但他还要试探一二:“我的药……”


    姚宝樱呼吸又软又乱,还带着许多神志不清的沉迷:“药不是喝了吗?”


    张文澜又低声:“你有伤在身。”


    姚宝樱有些胡说八道了:“你也是个病人。”


    张文澜:“大夫说要禁房事……”


    姚宝樱无辜:“对。我没做什么啊。”


    他满意了,露笑了,如同溺水的旅人般仰着颈寻找她。他不识水性,也不会去学,他就要她来泅水救他。


    黑夜中,药碗砰地砸在地上,落到氆毯上。乒乒乓乓声如翠玉琳琅,一床软褥半截拖地,单薄裙衫与绯色官服相叠。榻上少女只停顿一下,便决定不管了。


    少女腰下铃铛沙沙作响,与窗外雨帘交映。


    铃铛声中,姚宝樱意识更散。


    她意识萎靡时,忽见张文澜扯下她腰下铃铛,朝榻外一抛。


    宝樱:“我的铃铛……”


    张文澜低语:“不要管不相干的。”


    姚宝樱低头,满目所见,皆是流离明妍。


    那月光一样的肌肤覆上红意,她在扯动间,不经意瞥到他衣内的伤痕。她心中一惊,正要细看,他身子一侧,唇舌落到她下巴上,重新勾走了她的心魂。


    姚宝樱昏昏沉沉地想,只是亲一亲。


    毕竟一块肥肉吊在眼皮下,不吃是罪。


    何况张文澜如此配合。


    二人呼吸交错间,姚宝樱难免与他越贴越近。蛊虫的跳跃伴随心跳,震动剧烈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虫子更相爱些,还是凡人更难取舍。


    张文澜扣着姚宝樱的肩。


    他是传说中吸人精血的妖怪,而宝樱为之引诱。她年少情炽,晕沉间看到他一绺发丝散了。她追着那段发丝,看到他玉白色!


    的下巴无瑕,素色领下狰狞伤痕若隐若现。


    在伤痕与下巴之间,是他急切滚动的喉结。


    像舀着一团糯米圆子的勺子。


    也像天下掉下来的摇晃星子。


    宝樱埋在他怀中,看得心热,藏不住心头的野兽般的饥渴猎杀欲。脸颊擦过他脖颈的时刻,宝樱张口就咬了上去。


    与此同时,宝樱她浅浅地、濛濛地唤一声:“阿澜……”


    张文澜喉结一下子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