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软肋

作品:《炙热的人鱼

    按天机阁给守卫军的简易画谱分类,环山边境的妖兽可分为三种,山精、奇禽、水怪。


    这次有十二个隘口报了小型妖兽群袭击,其中有少量的蛊雕、腹虫,大部分还是山臊和山林水泽间由木、石、禽兽变的魑魅魍魉。


    不过是些妖兽中的小喽啰。苏莫收刀,看着妖兽尸骸堆成的小山,咂舌。


    她近日心情不太好,因此战力大爆发。原先两三日才能飞到的路程,如今不到半日就到了。检查隘口守卫军现状。若正巧遇上冲关的妖兽群,便顺手“清理”。


    自血鸳连接之后,她能感觉到自己力量不如从前,可即便如此,在心中一口怒气憋闷的加持下,她仍能杀到敌方和观战的己方都一起胆寒。


    每个人都有整理自己坏情绪的方式,好比江南是打扫卫生,那么苏莫就是取人首级,给予入侵者最快速舒适的死亡。


    其实,外人看来一向无坚不摧的“飞羽翼大将军”也有短处,譬如,欺硬怕软。


    无论是强是弱,她最爱遇见有骨气不受降的敌人,那时她下手绝不会有片刻的犹豫,对自己、对他人都尊重。


    但她最怕遇见的就是哭哭啼啼的敌人,哪怕是罪大恶极之人,若是在她面前或演或真心地掉落泪水,她难免从心底变得惊慌起来,手足无措。她能接受别人骂她、恨她,这些都使她快意、坚强,却不能忍受别人在她面前袒露脆弱和无助。


    渺尘曾点评苏莫,说这没事,扶桑国国主奕泽年轻为战士时,作战风格残暴生猛,但除了世仇和迫不得已的任务,也从不杀举手投降、跪地讨饶之徒。渺尘说,国主的意思是,这样的人不值得杀。苏莫心里想,真变态,嘴里说,好。


    在妖兽如暴雨冰雹砸裂般的血花骨碎中,苏莫总能眼花,看见星时站在雪山枯枝上的幻象。


    十二分的委屈,极致的心碎,清澈得如冰山融雪般的映着光的大片眼泪。


    “即使你不这样……好好问我,我也会告诉你的……”


    这话至今仍带给苏莫困惑和轻微的头疼。她郁闷,因为不懂,因为对方完全不按她预想的方式出牌。


    她料想,星时出身人鱼族,性格脾性难免与常人不同,不想竟会另类怪异至此,甚至到了令人费解,以至于显得高深莫测、颇有城府的地步。


    及至她真的把星时从空中捞回来,耐心好好问他,对方却当场食言反悔,再不认账,这转变前后也不到一刻钟。


    什么一言九鼎、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在星时这里统统形同虚设。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拒绝回答时仍红着眼,好像随时可以喷射出无穷的眼泪,面上又带着心死如灰的悲戚和哀伤,苏莫可能真的不介意当下就出手,用拳头来教会这小人鱼世子什么是真实守信,什么是男人应有的气概。


    虽然借着银灰飞奔也出了一小口“恶气”,但对方当晚就发了高烧哭了个“天崩地裂”,情形凄惨到一向万事不关己、关己也高高挂起的白虎都对她投来略带备责的眼神,要她去请军医。


    一边要防备对方是敌人精心布置的肉饵,因而十二分警戒紧张;一边又要压着性子小心照顾“言而无信”但似乎眼底连着海泉、还能发出奇怪哼唧声、带有被迫害妄想症、浑身滚烫、不爱吃苦药的任性伤寒患者。


    有记忆的十年,苏莫在边境见的奇形怪状数不胜数,也自信各样情况都能处理得游刃有余。可星时的性格,却好像是天生按其软肋形状定制的,是苏莫当下最讨厌面对、也不知如何面对的人,无奈,也是被国主命令第一优先级,让她严加保护、绝不能出闪失的一个人。


    而且,那夜,对方虚弱摆头,在她膝上露出的如绝世艺术品般优美的侧脸,也如同天机阁巨大到令人沉重的木质建筑,安宁宫荒凉破败、草团滚动的庭院,带来一瞬间让苏莫似曾相识、却又全然陌生的错愕,头晕到甚至引发恶心。


    给像婴儿一般柔弱的病患喂药喂水、擦身换衣、铺被盖毯后,苏莫就去草原散步,走了数里心中仍是焦灼烦得不行,恰好渺尘来报,收到了多个隘口的战鸽急信,一时间又可名正言顺地脱身,又找到可以大力痛扁发泄不用收手的对象,岂不快乐?


    既然白虎大发善心,就让他去照顾这个让人心烦的“小哭包”好了,有他的结界术压着,想必那人身上附着的家伙也会老实。


    真是最好的安排。


    可在苏莫挥刀杀退了一波又一波的小型妖兽群,清理了一个又一个隘口,她渐渐意识到事情的反常。


    自弘文十一年妖患瞬止之后,有人的地方,妖兽的行迹几乎都已消失殆尽。虽然遇见的是山林中常有的精怪,可这般聚集、有组织地冲撞隘口,也实在不合常理。


    好像,被操控了一般。


    这个念头让苏莫在飞血中打了个寒颤。


    妖兽不可怕,妖瘟才可怕。妖瘟使人生恶疾,使人化妖,变得无坚不摧、嗜杀成性。


    上次大规模传播、惨绝人寰的妖瘟起源被归咎为边境兽王族不满于操控凶猛野兽、甚至试图自不量力控制妖怪导致的恶果。虽无实质性证据,一传十十传百,众口铄金,兽王族渐渐被扶桑国通国憎恶,而后被国主下令全族绞杀。


    江南的存活完全是个意外,起初也是一个孩子心碎眼泪换来的心软,是苏莫以“万一兽王族的才能是找到妖瘟解药的关键”、“兽王族除了这一个都杀尽了”为由,找国主讨来的独一份的恩典。


    不过,也有一些事让人心安。


    这群妖兽的袭击并不那么强。虽然苏莫不愿意这样想,但这些小怪,比起进攻犯境,更像是“调虎离山”,像是在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报信的十二个隘口逐一寻关,除了一两个小隘口的防御工事被攻破,妖兽与守卫军有了激烈近身对抗,其他隘口或是抗住了袭击或是等到了援兵,均无大碍。


    “如果实在打不过,你们可以跑,起码留下活着报信的。”苏莫对伤亡惨重的那个隘口说。


    将士回答,他们不能跑,因为后面是村庄,很多老弱妇孺来不及跑,跑也跑不动。


    苏莫便叹息,调人来救治,自己去外面杀了个痛快。


    如果这批妖兽真的是被人操控、为她而来,虽然苏莫也不知道这是否可行,那么对方可能是在释放一个讯号。虽然苏莫极其不愿意这样想,也颇几分心寒,这冰冷甚至超过知晓父亲决定放弃飞羽翼巨灵力去换海长城时的感受。


    也许,这场小型骚乱的起因,都是因为星时反常地迫切地来寻她。


    若真是如此,那么对方的讯号大致是,离狭海城远一点,离环海边境远一点,离航运这块肥肉远一点。


    诶……


    凡事最怕一家人自相纷争,若真是那样,她执着坚持的边境守护,上万军士的性命寄托,就显得苍白无力了。


    或者……此事处理不好,日后连自己都要被抹杀……


    别无他法,只有上报。


    边境大的隘口十余处,小的加起来有上百处。因为担心有人趁乱借机行事或是有小隘口来不及报信,苏莫在检查完报急信的隘口之后,所幸决定将环山边境的全部隘口都查一遍。下令从主力派兵分五队相对方向巡,若有异动便先发制人、斩草除根,自己则靠着飞羽翼从头到尾来回查,最终再与大部队汇合。


    特特下令,重点留意是否有妖瘟冒头的迹象,若有可疑,即刻上报。


    预计耗时长久。


    遥远的王城,美丽典雅的玉华宫里传来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众宫人被斥令退下。


    台阶上隐约有女子卑下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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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谁允许你对狭海城世子出手?!你好大的胆子!”玉华宫的廊间回荡起国主的怒气冲天的吼声。


    “您怎么就能依据一个面目烧伤的刺客断定是臣妾?!是哪个奸臣贼子诬告臣妾!国主您千万不能听信谗言啊!”女声悲哭鸣冤。


    “你以为……”国主的声音变得压抑低沉而显得充满杀意。


    台阶上的女声传来呼吸受阻滞的短声喘气呻吟,再不能多言语。


    “你以为……十年前,我不知道是谁让苏莫去码头找那个小术士?”国主的声音咬牙切齿。


    “你以为,我不知道,又是谁让船帮的人来找苏莫‘偿命’?”


    “您……呃……我……冤……”


    “你真是好……好操心,那我也顺你的意……可你居然敢公然违旨,私下给前线的苏寻报信,除掉一个还不够,你居然还要杀我和沐颦唯一的儿子!仅剩的这一个,双臂残废的儿子!”


    “苏寻天性驯良,为了自保已经是谨小慎微、一退再退……”霏颜近距离震惊地看见国主因怒气通红的双眼竟然因提到“苏寻”而溢泪,“如果不是那时你有了勿离……我真、的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国主奕泽攥着王后纤长脖子的右手更为用力,直到霏颜面色发青,双眼略翻白才松了手,将其摔回到台阶上。


    “咳咳咳,”霏颜捂着自己的脖子猛咳几声,倒气,“……这一切都是贼子的诬陷!臣妾不认!”


    “您告诉我!是谁说的?!有什么证据?臣妾要与他对簿公堂!”


    “需要什么证据……”奕泽的双目昏暗一些,“狭海城来求亲时,你能急召苏莫回来就是证据……”


    霏颜闻言低头,美丽的眼睛也慌乱地左右四顾,“不……那都是苏莫……自己瞎说的……臣妾是不慎中了她的计!”


    “哈哈。”奕泽冷笑两声,显得毫无感情。


    “国主!难道……只有苏寻苏莫是您的孩子?芙彤和勿离就不是您的孩子了吗?……只因那个狭海城世子遇袭、您一时急火攻心……恰巧有几个贼子的谗言……就在众人面前冤我打我,那两个孩子知道了,会有多心碎啊……?”


    “你也知道什么是心碎?”奕泽苦笑更甚,“不远万里来投奔父母,知道他父母为了保全性命、苟活于世,连‘杀’了他三个哥哥才叫心碎!知道自己拼尽性命从妖怪口中救下的妹妹被父亲乱棍虐杀、悬尸示众才叫心碎!”


    “不!不是的!”霏颜高声否定,“三位王子都是‘自愿’救国、名垂青史的大英雄!苏莫当时心智已丧、走火入魔,被木妖吞噬,您若不杀她,国中必有大祸。就连今天!您不计前嫌,委以重任,对她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当时,船帮指名要苏莫死,苏寻应该也知道您痛下杀手是为了保全前线的供给!也就是为保全他!如果连这个他都想不到……甚至还怨恨您,那他也不配您这样爱他!”


    “是……这一切都有理由,都‘顺理成章’,所以我才更恨你!”奕泽凶狠道,“你只顾保全自己的儿女,为他们谋前程,却不给我的孩子活路!”


    霏颜听见国主这样分别称呼孩子更是难过,泪水止不住地流。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的儿子起名叫‘勿离’吗?”


    “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霏颜颤抖发声。


    “不。我是希望苏寻给我个机会弥补,我希望他回心转意,不要走!可如今十一年了,我连他人在哪,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不管你怎么想,”国主转身要离去,“与狭海城结盟是我的意思,无论有多少人反对,付出多少代价,我也要打开航运。”


    “我不允许在自己的宫殿里还有人做我的绊脚石。如果我再发现你敢对狭海城世子出手,我就毫不犹豫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