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面前彻底失控的姬忘尘，汤穗穗并非唯一一个下定决心的人。她身旁的师姐们比她先一步掠身来到对方的面前，持剑竖劈了下去。


    即便是失控的姬忘尘，依旧没有失去战斗的本能。她将魔气凝聚的弯刀猛地提到自己的面前，挡住这从天而降的攻击。手上的动作稍用了些力气，狞笑着用力推开利刃，癫狂的目光锁定了进攻的那人——正是方才和汤穗穗交谈过的赵师姐。


    “姬忘尘”脸上的笑容放大，操纵着弯刀从赵师姐的面前划过。招式急促狠辣，很快就占据了上风。就在魔气即将攻击到赵师姐的时候，沉重的流星锤猛地往前者所站的地方砸落，逼得她迅速错身躲避；也给了赵师姐躲避的喘息时间。


    不仅仅是成洱，其她人也同样握紧手中的武器，加入到这场对战中，彼此配合着压制因魔气失控而癫狂的“姬忘尘”。早在十日前，接下这项艰巨任务之后，她们一行八人就以战斗经验丰富的成洱为主，不分昼夜地磨合着，彼此在拟真试炼中扬长避短，尽可能地发掘她们的特长之处。


    现如今，得益于当时的磨合训练，此刻的她们只需眼神示意就知道对方的下个动作。在真实的战斗中，几人的行动也愈发默契，大幅度地削弱了“姬忘尘”反抗的行动。


    面前的“姬忘尘”只凭战斗的本能和体内蓄积的强大魔气对抗着，无论是身法、招式都与原主人毫无相似之处。也正因如此，众人都不会再把面前“人”和曾经的姬忘尘混淆。


    倘若是姬忘尘本人与她们对战，那这场对决恐怕还得再加上几个名额才行。


    然而她们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诚然如姬忘尘所说的般，入魔后完全失去控制的“她”极其难缠。尽管失去了理智，但姬忘尘经年累月积攒的战斗经验和肌肉反应，在此刻却成了她们最难以忽视的绊脚石。更为棘手的，“姬忘尘”完全失去理智控制，所使用的每个招式全凭本能操使，根本不能按常理去预判对方的下个动作。


    即便有八人的默契配合之下，也只能勉强与对方打成平手——继续僵持着恐怕会浪费这样极好的机会。


    成洱一边甩着流星锤给队友们创造机会，一边在脑海中疯狂思考着战斗的突破口。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吗？


    不，有的。


    电光火石间，成洱想到了她们脚下的拘魔阵。拘魔阵只能在一定的范围能控制魔物的行动，并且压制魔气的操纵。


    然而就在前不久蓝鄞从拘魔阵中，研究出一个名为“除魔阵”的变体。“除魔阵”同时兼具拘束和净化的能力，所以维持这样的阵法所耗费的灵力，将是原始阵法的几倍之多。


    想到这里，成洱忍不住沉下脸，分神一瞬望向阴影处的蓝鄞。现在的她，真的能够支撑起这样强大的阵法吗？


    就像应和着成洱的想法，就在下一刻她们脚下的阵法闪出青绿色的光芒，其中的纹路也在霎时变成了另一种走向。


    哪怕成洱对阵法的了解也十分有限，但现在她看到新阵法所焕发出的灵气，一瞬间压制住原本还动作敏捷的“姬忘尘”。后者因此身形不稳、踉跄几步，脸上被剑刃划过留下细微的伤口。


    除此之外，她还看到对方身上紫黑色的气息，正一缕一缕地被阵法吸纳，转化成青绿色的灵气补充到她们身上。


    ——即便是再迟钝的人都能感受出来，这就是蓝鄞修改后的“除魔阵”。


    既然蓝鄞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她们更要抓紧这个机会，以更快的速度控制住“姬忘尘”，争取以更短的时间摧毁对方体内的魔种。


    成洱咬紧牙关，迅速地判断对方当前的状况，甩着流星锤为队友破开对方的防御，同时简明扼要地点出进攻的方向。


    剩余七人对视一眼，默契点头。她们摒弃脑海中的全部杂念，同时变换几人所站的位置，以更合适的角度配合队友的动作。


    她们不仅要赢，更要快速地赢。


    和阵法中全情投入战斗的八人相比，维持变换后阵法的蓝鄞也并不轻松。


    方才作为阵法外旁观者的她，更能明显地看出八人和“姬忘尘”之间的实力差距。倘若不削弱对方身上的魔气，恐怕拖延的时间越长只会对她们越发不利。


    正当她为这件事发愁的时候，她随即联想到她所擅长的阵法，和前不久的变体“除魔阵”。虽然这个阵法在所使用的次数寥寥无几，她不敢保证现在的自己体内的灵气能够维持阵法多久，——但没有比现在更合适使用的机会了。


    即便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想要维持这样的阵法也并不轻松。不过好在宗主在安排的时候，提前预料到这样的问题，给蓝鄞多安排了三位协助的同门。她们虽然在阵法上的成就不如蓝鄞，但也能够为维持的需要分担一二。


    几人都将方才阵法的变化看在眼底，但她们按压下心头的疑问，沉默地完成好当下的任务。


    然而阵法所需要的灵气，还是远远超出蓝鄞的预料。即便在同门的分担之下，她们额角还是不可避免地冒出豆大的汗滴，脸色变得十分凝重，传导灵气的手也在止不住地发抖。


    可即便是如此，她们谁都没有退缩，咬紧牙关稳定着面前的阵法，做好自己应当做的事情。


    但这样的局面并未维持很久，她们的身旁出现了熟悉的身影，也如她们一般为阵法维持着灵气。


    “长老……”


    “专心。”秋长老言简意赅地开口，视线专注地望着不远处的阵法，“倘若身体不适，尽早退下来。”


    “……是。”协助的同门也知道自己的状况，顺从对方的话语退了下来，被一旁的葛长老拉走，“葛长老……”


    冷面的葛长老握着前者的手腕，清凉的灵气游走过对方周身后才松开手，板着脸：“行了休息去吧。”


    “抱歉——”


    “道什么歉？”葛长老打断对方的话语，将她推到一边休息的地方，“还不运转功法等什么？等灵气恢复就好了，有什么值得道歉的。”


    虽然对方的态度一直都是这般，但望着对方的背影时，她却觉得心间流淌过一阵难言的暖意。她再次将视线放回仍努力地维持阵法的蓝鄞，和阵法中仍未停歇的战斗，下定决心闭上双眼。


    她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浪费面前所有人的努力。


    而在阵法中间，即便身体不适的蓝鄞却没有退下。她从怀中掏出补充灵气的丹药，仰头全部倒到口中，用力地将丹药吞咽下去。因为动作过于莽撞，她还忍不住口头的痒意，捂着嘴用力地干咳几声。


    “……你受得住吗？”余光撇到对方动作的秋长老皱着眉头，不认可对方的行动，“不如停下来——”


    “我可以。”有了丹药的补充，蓝鄞浑身又恢复了不少灵力。单手维持阵法的她用力地擦去嘴角的水渍，又一次咽下口水，“长老无须担心。”


    “……别硬撑。”


    “我知道分寸。”蓝鄞目光一错不错，望着阵法中交战的九人，沉着脸色粗喘着气，“她们都还没有结束，我不能中断这个阵法。”


    这句话也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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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谎话。因为提供阵法运转的核心灵气出自蓝鄞，倘若中断会使阵法的能力大打折扣，甚至反噬布阵者本身。


    “你还有我们。”


    秋长老所言其实也是在向蓝鄞保证，撤去阵法之后，她们这些长老们也会付出自己的全部加入到压制姬忘尘的战斗中。


    “我要亲自动手，”蓝鄞嘴角勾出微弱的弧度，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又像只是跟自己开口，“……做一个了结。”


    对方的声音似乎带着轻颤，引得秋长老侧目望过去，只看到蓝鄞的脸上还是先前的模样。她知道对方和姬忘尘之间的关系，因此她只是抿着唇没有再劝说对方，在心中做好援助蓝鄞的准备。


    ……不过或许在那之前，阵法中却有了与方才不同的进展。


    有了蓝鄞布下的除魔阵，困在阵法当中的“姬忘尘”体内的魔气源源不断地被剥离。但因为魔气带来的痛苦，让她的攻击更无章法，甚至手中的魔气聚成的刀刃划伤了昔日的同门。


    不过好在躲闪及时、加上队友的协作，她们虽然都挂了彩，还在均未被伤及要害；而“姬忘尘”这边也被她们的利刃划伤，脸上、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伤口。


    鲜红浸染了她的衣裳，然而闻到血腥味的魔物变得更加癫狂，就跟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样，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


    尽管对方脸上的神情十分瘆人，对战许久的她们都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动作比起最初迟缓了不少、连反应比起方才都差了许多。


    或许正是她们一招致胜的好时候！


    不过这项艰巨的任务恰好要落在汤穗穗身上，成洱有些不确定她现在的状态，会不会因为昔日的情谊而不忍。


    “穗穗，你可以吗？”成洱压低了声音。


    “我可以的。”汤穗穗没有辜负她们的期待，坚定地回应，“请交给我。”


    听到汤穗穗的应承之后，周围几人并未多言，点头听从成洱的安排，用自己的武器为汤穗穗牵制着发疯的对方，争取让她找到乘虚而入的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汤穗穗的错觉，紧盯着“姬忘尘”的她好像看到对方红得滴血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微不可查的黑色。


    但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她抓紧队友们给她留出的空间，在对方松懈防备的后背将自己手中的长剑送出。


    ——然而就在她握剑起跳的刹那，面前的人停顿了脚步、原本控制着的魔气尽数消散。在周围人都尚未反应的时候猛然转身，回抱住前者的身体。


    分明是短暂时间里发生的动作，可在汤穗穗看来都变得迟缓无比，以致她将每个动作都看得务必真切。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拥抱的动作，和完全贯穿对方躯体时不自觉微皱的眉头，……还有那一双黑得如浓墨的、带着笑意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瞳。


    “……师姐……”被人拥在怀里的汤穗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张嘴轻声呢喃。


    “是我。”姬忘尘抬头看向周围依旧防备着的同门，平静地开口，“诸位辛苦了。”


    “你这是……”成洱率先开口，她看得出来对方似乎已经恢复了理智，但她也不敢松懈。


    “多亏了各位的帮助，我才能又一次找回理智。”姬忘尘勾唇轻描淡写地开口，将自己强行恢复理智的事情一笔带过。


    怀抱中的人似乎强忍着什么情绪，却忍不住颤抖。她轻拍面前女子的后背，声音如从前一般温和，说出的话语却截然不同：“穗穗，除魔的咒语可还记得？


    “……可别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