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灯再次灭了。


    黑漆漆地伸手不见五指。


    尤莉蒂听到了寒风呼啸而过夹裹冰雪的声音，就在她周身，劲猎的狂风像是马上就会把她卷进冰雪中。


    她好奇问，“你每次发动精神攻击只能在黑暗中吗？”


    季君玉：……暴风雪的袭击，正常人会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她为什么能当一个无事人？精神力自控这么奇妙吗？她真的可以在精神攻击中毫发无损？还是装的？


    黑暗中，尤莉蒂继续问他，“你也和奥斯里一样是改造人？”


    这话成功侮辱到了季君玉，他的脸色瞬间铁青。


    天花板上的灯再次亮起。


    尤莉蒂不明白，说个话对方为什么还要明明暗暗的变换灯光。


    氛围灯不是这么用的吧？


    中二少年的脑回路，她不是很懂。


    “改造属于非法行为，奥斯里是个作恶多端的亡命之徒。我和他不一样。”季君玉声音冷飕飕地继续说，“忘了对你自我介绍，我是赫尔皇星季家的人……”


    尤莉蒂打断他，“无所谓，别浪费时间，咱们直接说正事。”


    作业写完了，拘留时间也快到了，她得去医院瞧瞧脆皮小弟的情况，没工夫搭理中二少年。


    尤莉蒂利索地拒绝他之前的提议，“水蓝星就挺好，我没打算挪窝，什么焱阳星赫尔皇星，我都没打算去。至于报恩的事，你刚帮我写了试卷，就当报恩了。”


    季君玉：……


    他觉着对方对报恩的缺乏精准认知，“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建议你仔细想想，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


    他正要补充“不包括以身相许”，尤莉蒂已经拒绝。


    “不需要。”


    紧闭的门突然被推开，魏琳气喘吁吁站在门口望向尤莉蒂，“尤莉蒂，你妈妈出院了。”


    她说完，后知后觉察觉到小小的房间里氛围不对，压迫得她连呼吸也觉着困难，身上像背了一座山，挺直脊背变得好难啊。


    果然，这个贵族少年就不是来报恩的。


    尤莉蒂抬眼，魏琳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沉重，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如果杨静雯是正常出院，魏琳不会特意跑来告诉她，“尤金呢？”


    “尤金被你妈妈带走了。”事态紧急，生怕被贵族少年打断，魏琳语速飞快把事情说了一遍。


    尤金做完手术后，就和杨静雯转移到了一个病房，他们是母子，关系又那么好，在一个病房里当然会更好。


    但护士下午换班查房的时候，发现病房里空荡荡的，杨静雯和尤金都不见了。查了监控才发现，是杨静雯把尤金放在轮椅上推着离开的。


    “尤金的胳膊刚固位，肋骨也骨折了两根，不能折腾。尤莉蒂，你能联系到你妈妈吗？尤金得尽快回医院。”


    相比魏琳的焦急，尤莉蒂脸上实在过于平静了，一侧的季君玉瞟了她一眼，他的精神力铺张在整个房间里，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的心跳和脉搏一直很平稳。


    对方压根就没有因为妈妈和弟弟的事出现任何情绪波动。


    “他们没回家吗？”


    魏琳摇头，“没有，尤莉蒂，你得想想，你妈妈会带尤金去哪里。


    当然，除了郑强魏琳等人，其他警员也不想操心追查，反正韩昌的案子已经结了，杨静雯被伤的案子因为奥斯里的死落下帷幕。在他们看来，杨静雯是个自由人，带着孩子想去哪去哪，只要不是被劫持就行。


    可这事明显不对劲，杨静雯现在是个盲人，她和尤金都是伤患，这么着急地离开医院远离大众视线，显然不符合常理。这也是魏琳急忙忙来找尤莉蒂的原因。


    尤莉蒂垂眼搜罗记忆。


    旁边的季君玉突然出声，“我可以帮你去找人。”


    他声音冰冷冷的，自带风雪特效，不像是助人为乐，倒像趁机拿捏。


    魏琳顿时把心提在了嗓子眼里，尤莉蒂虽然还是个小姑娘，可她长得像洋娃娃一样漂亮，这个贵族少年该不会见色起意，想趁机让尤莉蒂卖身给他吧？


    尤莉蒂把自己叠好的卷子递给魏琳，问季君玉，“什么要求？”


    “去焱阳星。”


    “焱阳星？”魏琳低呼出声，望向尤莉蒂，“焱阳星大部分区域的地表温度达到了七十度，正常人无法在焱阳星生存。尤莉蒂，你千万不能去。”


    人类宜居星球只有九大星，焱阳星离水蓝星倒是挺近，但因为那里的地表温度过高，不用适合人类居住，一直是颗人类投放工业垃圾的垃圾星。


    季君玉的腕脑在这时弹出屏幕。


    “小叔，小叔……”是他的侄儿季文旭，在对他发出这么一条语音后，通话截止。


    季君玉立刻调取权限，点开季文旭的腕脑定位。


    季文旭的腕脑最后一次定位位置，是季家下榻的酒店，但已经是两分钟之前的事。他打电话给酒店那边的自己人，发现季文旭不见了。


    凭空不见的。


    也就是说，季文旭是在酒店里没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被人掳走了。


    但，怎么可能？


    季君玉没再理会尤莉蒂，他大步朝外走去。


    尤莉蒂的拘留时限到了，看在季家的面子上，局长没敢把她继续关着。魏琳带她办理完手续，又送她到大门口，问她，“还是没想到你妈妈会去的地方吗？”


    尤莉蒂摇头。


    魏琳同情又怜惜地望着她，“我拜托了老同学调取道路监控，但他说你妈妈们带着尤金出了医院后就查不到了。”


    太古怪了，很不正常，偏偏又没法立案，就算能立案，这案子在贵族小孩再次被掳劫的大事件前完全不值得一提。


    “嗯。”尤莉蒂点了点头，“谢谢。”


    魏琳看尤莉蒂这么副蔫蔫的样子，心里头更难受了，“那，那你现在去哪里，我送你吧。”


    尤莉蒂朝她挥挥手，“不用，你去忙，我慢慢走慢慢想。”


    警务所现在乱成了一锅粥，的确很忙，魏琳也没再坚持，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塞进尤莉蒂的口袋里，这才转身往回跑。


    女王陛下收过的礼物很多稀奇古怪的礼物，但第一次有人给她送钱。


    有钱的确好办事，她用二百元买了一个老式破旧的手持通讯器，拨通符乐心的号码。


    那一头的声音不是符乐心那少年。


    “你好，我是乐心少爷的侍者，他这几天不方便携带腕脑，如果方便的话，您可以留言给我，由我为您转达。”


    尤莉蒂没想到符乐心竟然会失联，“我是尤莉蒂，和符乐心约定了见面，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他。”


    “乐心少爷在进行秘密训练。”侍者听到尤莉蒂的名字，歉意解释，“乐心少爷有嘱咐过，如果接到您的视讯，务必在第一时间代他向您道歉，他离开水蓝星有些匆忙，没能和您见一面，很抱歉。”


    那天在医院杀掉奥斯里后，尤莉蒂用奥斯里的虹膜解锁他的腕脑银行系统，把里面的钱全部转到符乐心的账户里。这也是没办法的选择，因为尤莉蒂和尤金都没有个人账户。三方约定好这笔钱各拿一份，算是受惊安抚金。


    当然，最值钱的东西不是奥斯里账户里的钱，而是奥斯里腕脑里的那些联系人。


    尤莉蒂把腕脑塞进了符乐心腿上的石膏板里，按照计划，她从警务所离开后会从符乐心那里取回奥斯里的腕脑。


    但现在，计划出现了一点小变故。


    在一座豪华庄园的大门前，尤莉蒂按下门铃。


    很快，大门被打开，一位穿戴齐整的老者向尤莉蒂行礼，“您好，我是玛歌庄园的管家博离，您就是尤莉蒂小姐吧，很高兴见到您，乐心少爷特意让人为您准备洗尘宴，您请进。”


    博离管家看起来有六七十岁，他见尤莉蒂打量四周，慈祥地问，“您想四处逛逛吗？”


    玛歌庄园是符家在水蓝星的“老家”，博离管家在这里长大，据他所说，符家某一任夫人名叫“玛歌”，所以这所庄园被命名为“玛歌庄园”。


    庄园很大，但尤莉蒂没时间闲逛，符乐心让人为她准备了两套腕脑，她绑定自己的生物序列号后扫入虹膜，开通了个人账户。


    账户刚开通，旁边的博离管家将属于她和尤金的三分之二安抚金转入，“乐心少爷说这是借您的钱。少爷特意嘱咐，您有任何事都吩咐让我为您效劳。”


    尤莉蒂点点头，博离管家谦和从容，言语风趣，在她吃饭时，跟她讲了很多关于玛歌庄园的传说，看起来是个非常和蔼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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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话，尤莉蒂问他，“季文旭被劫持的事你知道多少？”


    “季家的小少爷失踪一个多月了，四天前刚在水蓝星的四区废弃电厂里被找到，但听说，今天又失踪了。”


    博离管家看起来知道更多的内情，不过尤莉蒂没继续追问，“季家小少爷的能力是什么？”


    博离管家抬起头，惊讶地望向尤莉蒂。


    ……


    天边晚霞弥漫，已经快要日落，博离管家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目送尤莉蒂离开的背影，拨通视讯。


    “她已经离开了。是的，但她没有询问乐心少爷的事，也没有因为她妈妈和弟弟的失踪向我寻求帮忙。我有故意透漏过符家家业，但她看起来毫无兴趣。”


    “她询问季家那位的能力，她知道能力者，我试探过，她说话滴水不漏，我也不清楚她知道多少。”


    “她行为举止和调查中不太一样，看起来不像是故意接少爷并有所图谋。我稍后把她的从进入庄园后的影像发您。”


    管家的视讯挂完没多久，那一位又回了过来，视讯里那位对他说，“她刚进庄园就望向了摄像仪的方向，她知道我们在观察她。”


    管家很惊讶，“怎么可能，摄像仪都是隐形，不可能被察觉。”


    何况对方是个从没接触过高科技的贫民小孩。


    “或许，她也是能力者，真有意思，你继续让人去查她的父母信息。如果她是能力者，她的父母肯定不是普通人。”


    ~~~


    尤莉蒂去了医院，她在医院里见到了张兴娣。


    张兴娣今晚夜班，她正在打扫尤金和杨静雯住过的病房。


    看到尤莉蒂，她有些意外，下意识地把口袋里还没送完的糖都拿出来，全塞给尤莉蒂，“你是来找你妈和你弟落下的东西吗？”


    “嗯”尤莉蒂剥开最喜欢的橘子软糖放入口中，甜甜的味道在唇齿间化开，她不着痕迹地瞟了眼张兴娣眼角的淤青。


    张兴娣从床头的柜子底下找出整理好的手提袋子，“我把他们的东西都收拾在了这里面，你弟弟的情况好点了吗？他要是在家休养，得等骨头都长好再活动，可别落下了后遗症。”


    “好。”尤莉蒂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有好几件尤金和她能穿的衣服。


    “哦，这几件裙子我以前和你一样瘦的时候穿过，都新新的，不过你要是不喜欢就扔了。”张兴娣顿了顿又说，“我一个朋友她有弟弟，她弟弟的衣服你弟弟恰好也能穿，我就和她要了几件帅气的。”


    尤莉蒂能看得出这几件衣服都是新的，想必都是张兴娣特意买的，但她没戳穿，“谢谢你。”


    “也谢谢你。”奥斯里从设备走廊被抬走那天，张兴娣看到了。奥斯里是臭名昭著人贩子，拐骗女干杀少女无恶不作。万幸，尤莉蒂和尤金把那家伙打死了，不然下一个遭受毒害的就是她。


    张兴娣的手指突然刺痛了一下，“啊！”


    正在换枕套的她忙低头查看，枕头里竟然有根别针，别针是打开的状态，针尖恰好扎到她手指，“枕头里怎么会装着别针，好无语。”


    一定是哪个同事粗心大意，幸好只是扎了她的手指，不是病人脑袋。


    “你的手指没流血？”尤莉蒂走到她身边，扫了眼枕头，拿起别针打量。


    这是杨静雯住过的床、枕过的枕头，病房里的被褥都是走一个病人才换一次。这根别针也很有可能是杨静雯留下的。


    尤莉蒂注意到别针的针尖位置有黑红色的血迹，不过大部分都已经被刺进了张兴娣的手指里。


    “应该是扎得不深，所以没冒出，你小心别被扎手。”张兴娣眼里，尤莉蒂还是个孩子，虽然手指被刺破的位置依旧在揪心般地疼，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被针扎一下，正常情况绝对会冒血，尤莉蒂把别针装进口袋里，拉起张兴娣的手指，“嗯，这种别针你们医院应该没有吧，我瞧瞧你的手指。”


    “你，你吃饭没……”张兴娣本想问尤莉蒂有没有吃晚饭，她一会去餐厅多打点饭一块吃。


    可是话说一半，她眨了眨眼，慢腾腾地歪头，望着尤莉蒂细白的脖子，她的眼珠子里逐渐爬满了血丝，目光越来越无神，只有鼻子在朝尤莉蒂的脖颈上凑，“你，你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