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聊天，千手柱间也不知道要聊什么。他提出这个，就是想拉近关系——他们的血缘已经足够亲近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妹妹和他们总隔着什么。她从不主动说，只是用那双红色的眼睛了然地看着他们。


    那种自上而下的注视让千手柱间感到难过，明明妹妹出生的时候他们那么高兴，无论是谁抱着做了什么也都不会哭闹，乖巧可爱得让人恨不得把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送给她。


    可是他没有那些美好的东西，而他的妹妹——他终于在某一天意识到了——不哭闹也不撒娇，同样意味着没有依赖。


    弟弟妹妹怎么能不依赖哥哥呢？是他还不够强大吗？千手柱间扪心自问，但显然缘间并不在意这件事。


    她一视同仁地对待兄弟们——哪怕是扉间。


    千手柱间知道的，他感觉得出来。缘间只不过是没有拒绝而已。实际上随着缘间的长大，扉间也越来越难以分辨出她和他人。


    “这是好事。”扉间客观地说，“连我都快要找不到她了，说明只要她想，她能够躲过大部分敌人。”


    白发的少年沉着冷静，身为兄弟的千手柱间知道里面有多少自欺欺人的惶恐。


    自从母亲去世，偶尔半夜惊醒的扉间要仔细感知才能继续安心入睡，柱间早早就知道了。缘间三岁以后父亲给她安排了一个小间，让他们分房而睡，拥有超强感知天赋的扉间是最不适应的那个。


    就好像双目完好的人忽然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必须通过其他方式确认一样，感知失灵的千手扉间异常主动地去寻找缘间，无意识地，本能地，身为兄长确认家中最弱小的个体的安全，这行动力是连身为大哥的柱间都比不上的。


    瓦间和板间……他们自己还是需要被照顾的孩子呢。


    为什么缘间是这样的呢。柱间有些难过地想，甚至有些哀怨，哪怕是对着他们哭一哭，展露一点害怕也好。


    她不是没有情绪，她时常对家人展露出的高兴笑容与对事物的好奇心，在柱间看来和走在路上看到石头缝里长出了一朵小花那般，没什么不同。


    兄弟在她眼中是什么样的呢？和森林里的花啊草啊，没什么不同吗？


    为什么她从来不在意？她怎么能从来不在意？


    无论是扉间的惶恐，瓦间的重伤，板间的难过她都可以用那双红色的眼睛一扫而过，柱间插科打诨却心里泛起了嘀咕——她也像我们爱她一样爱着我们吗？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柱间很快下定决心，不管缘间是否爱他们，他也一样会爱着缘间。


    她古怪、离群、对坑害敌人的性命并换取银两表露出莫大的类似于爱好的兴趣——柱间也依旧决定要爱她。


    如果连最亲的血缘——除了母亲以外——身为兄长的他们都不爱她，她又凭什么留在这里呢？


    千手家的大哥得出了和他弟弟一般的结论。


    于是他认真地对安静等待的她说：“我可以听你说吗，缘间？”


    “我？”黑发红眼的妹妹露出些许好像看到蚂蚁搬家似的好奇，微微偏头，“你想听什么呢，柱间哥？”


    “什么都可以，我想知道缘间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柱间认真地说，他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作为交换，我也会一直对缘间说我知道的事。”


    “虽然我无法感同身受，就像我永远不知道扉间感知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一样，但是我想要努力了解缘间。”柱间坦率地说，“我很喜欢缘间，不想和缘间的关系继续变得陌生了！”


    “……”千手缘间只是看起来有些惊讶，但似乎很快就理解了他的行动，“我不反感哦，虽然我觉得柱间哥你应该不感兴趣。”


    她依旧会用那种让柱间感到难过的目光看着他，但柱间知道那绝非缘间的错，甚至不是她主动想的。


    看吧，千手柱间。蘑菇头的男孩对自己说，她其实一直都很了解你，她其实一直都有看着你，只是你没能像她一样聪明。


    “就算听不懂也没有关系。”柱间说，“我想听！想知道缘间在想什么！想和缘间站在一起，而不是只能后知后觉地远远看着！哪怕一点也好，我想拉近和缘间的距离！”


    “所以，可以让我听缘间说吗？”千手族长家的长子，小心翼翼地向家中最小的孩子提出申请。


    这样啊。千手缘间有些惊奇于这个环境能出现千手柱间这样的孩子。


    坦诚，充满希望的理想化言行，虽不至于诞生什么新思想，但已经隐隐有了些反叛的苗头。再看看扉间——佛间老爹他娶媳妇的时候也不知道拜的哪路大佛，生出了他们这一串玩意儿。


    多有趣啊。知道一个名为“千手柱间”的个体能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场面的千手缘间思索过后，露出了一个古怪且欣愉的笑，答应说：“当然可以。”


    在大哥欣喜的眼神中，缘间同样饶有兴致——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呢？


    她对神情复杂，又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扉间也笑了笑，对他们这群，与这个躯壳有着深层关系的兄长们说：“那就由我来说吧，这次进城我发现的一些有意思的事。”


    “以及之前扉间哥问我的，关于我的一些打算。”


    总之——


    “先大幅度削弱宇智波一族。”


    战火纷飞的指挥部中，黑色水母头的十五岁女孩轻描淡写地说。陷阱、突袭、暗杀，每一步都出乎了敌人的预料，鬼魅一般掌控着全局的动向。


    “他们拖不起。”


    宇智波一族身穿战甲的逐渐只剩下一些核心人物。


    “要推有共同理想的人上位。”


    千手佛间、宇智波田岛双双重伤退位，青年一代宇智波斑与千手柱间站在了同一片战场上。


    “把个人利益底线摸清楚，再留有余地。”


    千手扉间的飞雷神斩没有冲着宿敌的要害而去，他紧绷了嘴角，哪怕心中极度不赞同，但也听进了千手家最年轻的参谋的叮嘱——在无生命危险的前提下，不杀孩童，对对方族长亲友手下留情。


    “至于柱间哥，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斑！”已经是成年男人的千手柱间一脸严肃，停下了攻击，他身后是面无表情护卫在旁的千手扉间，“已经够了，我们可以不用继续下去了！你还记得我们的梦想吗？停下来，我们结盟！”


    最终，宇智波斑在宇智波泉奈的催促中果断撤退。


    又失败了。千手柱间挫败地叹了口气。


    千手扉间拍了拍大哥的肩膀，从他的角度来说两族结盟简直堪称痴心妄想，大哥胡闹，缘间也跟着列出了一条条详尽的计划，甚至整个局势似乎都在一步一步向着这个妄想进发，但他总觉得不会有这么顺利。


    他们已经尽力避免，但是战场上刀剑无眼，板间在10岁的一场遭遇战中重伤，彻底告别了忍者生涯，在族中管理医疗草药，瓦间则成了后勤护卫长，主管安保方面。


    宇智波方面不清楚，但就宇智波斑时不时不着痕迹的留手来看，千手缘间盯紧了对方族弟，一次次放人的行为是起了效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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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被当做了族长的指示。他们还是不够了解他们族长，千手柱间其人虽然会天天对着对面族长放垃圾话劝降，但绝对不会为了敌人让自己族人在战场上留手。


    宇智波泉奈恨千手缘间恨得牙痒，千手扉间每次对上他也都恨不得率先把这天杀的威胁到家人安全的宿敌直接砍死拉到。


    可是一来实力有点不允许——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千手扉间不得不客观把评估结果告诉缘间，以身将宇智波泉奈牵制在战场上维持这微妙的平衡，而那评估的结果就是:千手扉间与宇智波泉奈势均力敌——二来缘间和大哥的计划里必须有泉奈存活。


    如果那个天方夜谭的结盟能够实现，宇智波泉奈活着利大于弊，千手扉间不是不懂。


    他只能深呼吸，压住每每面对一群宇智波时，感知中一堆阴属性查克拉带来的毛骨悚然和那一族伴随负面情绪猛爆的威胁感，以及族人死于刀下，还得捏着鼻子考虑未来结盟的憋屈感——天杀的宇智波斑。


    千手扉间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句。


    但这场战役确实不该继续打下去了。缘间的策划太过于阴狠，诡谲的手段和道具层出不穷，哪怕是族中难免出现了些“不该如此”的声音，也正因为有些做法过了头，族里反倒对族长结盟的提议抵触不那么大。


    这也是缘间计划的一环。千手扉间咬牙，那死丫头从五岁的诱饵计划开始就乐于用一些高风险高回报的方案，如果不是大哥和父亲二人一起拦着，指不定对方能做出什么更握不准的事来。


    现在大哥是战场主力，父亲又退居二线，一时之间只靠千手扉间居然压不住她的动作。


    现在两边的矛头都隐隐指向了缘间，千手扉间简直不敢想真正结盟的以后的场面。


    越想越难受，安置好宇智波家的俘虏，千手扉间拉住自家大哥下定决心和幺妹谈一下，不管她之后的计划如何都不能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这次都轮不到大哥用木遁，千手扉间都快按不住自己的暴脾气，把脑子转得飞快的家伙绑家里。


    然而找了指挥部、食堂、族墓和书房，都没有发现千手缘间后，千手两兄弟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千手柱间直接开启仙人模式，千手扉间闭上眼睛，大战过后剩下的查克拉不要命地全力散开感知。


    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千手扉间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慌。


    久远的记忆猛地袭向了他，他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冷静点，扉间。”兄长的手按在了近乎暴走的弟弟的肩膀上，“没有袭击的迹象，缘间是自己离开的，别担心，别忘了她的实力本身也不差。”


    “大哥，我不担心她真的遇上敌人。”千手扉间慢慢收去了查克拉，说道，“我担心的就是她在执行没有告诉我们的计划。”


    红色的眼睛直直看向大哥黑色的眼瞳，千手扉间说：“还记得她上一个一声不响的计划吗，大哥？”


    千手柱间怎么会不记得呢。


    千手柱间深吸一口气，苦笑道：“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我的理想究竟有没有坚持的必要了。”


    一想到小妹那些操作，他甚至觉得自己直接放弃可能还更接近和平一点。千手扉间深深看了他一眼，表情好像在说你在讲什么白痴话。


    千手家长兄很快振作起来：“总之赶紧分析出来缘间跑到哪里去了。”


    完全信任自家人能力的现任族长发出了沉痛的声音：“趁着事情没闹大之前一定要给她拽回来。”


    ……希望来得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