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赴安抚住游劭，两人都没打算休整，直直奔着陨星研究院去进行异能检测——


    陨星研究院创立之初是陨星降落在地球后当时人类中最顶尖的科学家们自发组织的科研机构，旨在靠研究陨星得以度过污染降临的末世。而在入夜后，陨星研究院逐渐因为所属大区的不同而分裂，发展至今只都分别隶属于大区，而非最开始大陆性组织。随着对污染了解程度的加深，人类逐渐发现异能的诞生、与陨星有直接关系，所以陨星研究院也负责异能者的检测、登记等相关事宜。


    赴和游劭来到的是位于定寰城的陨星研究分院。


    异能检测不能有人在场，游劭安静地候在大厅，或许是因为在工作日的下午，人不算多，入眼一片刺目的白——其实父母已经在游劭刻意遗忘的回忆中面目全非，但这样惨白的环境总让游劭回想起在医院抢救无效的父母。这是他在那之后第一次主动踏足，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肖赴，他甚至是抱着一种矛盾的，既自豪又紧张的希冀来到的这里。


    “看来，我们要多跑一趟了。”肖赴拍了拍游劭的肩膀。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游劭：“！”


    游劭并不是一个会在别人面前展示脆弱的人，受了要命的重伤也能摆着一张所有人都欠了他八百万的死人扑克脸。游劭的眼睛在苍白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愈发黑沉，像黑洞一样似乎能吞没所有情绪。肖赴这才意识到游劭与周围环境几乎要融为一体的脸色。


    肖赴如临大敌，“你脸色也太难看了——发生什么事了，姐诈尸了？”


    游劭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戍姐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一定会生气。”


    “我没事。你刚才说什么？”


    既然游劭不想说，肖赴也只好顺应他转移话题的拙劣话术。


    “喏，你看。”说着，她将刚新鲜出炉的检测结果发到了游劭的个人终端，“这里的人工智障出的结果说我的异能疑似高危级，需要去总部进行更权威的检测——早知道回学校体检了，这里的效率真是不敢恭维。”


    陨星研究院将异能划分成了高、中、低三个危险等级，并规定城区分院不具备检测高危级异能的能力，如果出现疑似高危级异能者，需要去大区总院进行更权威的检测。十三区的各大城区分院基本实现无人化办公，只有总院聚集着最顶尖的科研人才。肖赴并不排斥总院，但总院并没有设置在定寰城，而是设置在定寰城的卫星城——


    身为十三区的中心城，定寰城严格限制出入人员，肖赴和游劭乘坐的飞舰降落时已经被折磨了一番，实在不想屁股都没在定寰城焐热就出城。而肖赴就读的十三区第一军事学院也有判定高危级异能的资质，只是要打报告申请。


    “那你是先回学校还是先回家休息？”游劭问。


    肖赴旷课偷渡，在她身上或许会背处分这个节骨眼上向上报告申请体检。处分这种东西，虽说虱子多了不嫌痒，但好说不好听，她并不想让老师们为难。


    “算了吧。明日一早我去卫星一……”


    游劭冷脸瞧着，显然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原来你也怕处分啊。”


    “不用担心这个，乌云姐找你们校长打过招呼，记你借调，不算旷课。你身上背的处分够多了，再来条旷课，结业成绩再好，优秀毕业生的评选也轮不到你。”


    肖赴讪笑，“那就好。”


    肖赴其人，从来学不会安分守己。


    小学时她就精通与拉帮结派，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从小跟着肖赴学格斗稳坐孩子王之位，只是那时候肖戍还没有稳定下来，肖赴一身本领也只能展露皮毛。


    初中时肖戍升职，终于稳定下来定居定寰城，肖赴也“大放异彩”，煽动全班同学联名上书，把爱贪便宜吃回扣还喜欢针对打击学生的校领导挨个弹劾了一遍，一战成名。


    到了高中，肖戍整日忙得不见人影，游劭也觉醒异能，并提前毕业，成为了正式攻略者。姐弟两人就肖赴的教育问题达成了默契的共识，即“顺其自然，不做太多约束，省得打击孩子的积极性”，翻译过来就是俩大忙人实在管不了那么多——


    于是肖赴就野蛮生长起来。


    她曾因为对面学校的人时常挑衅，与一帮狐朋狗友狼狈为奸，集结一大群练家子霸占了对面学校教学楼，逼着对面学校颁布新校规，严格禁止本校学生招惹对面学校的学生，直接限制两校交流讨论。


    她还因为贪吃护食，与臭味相投的一群饭搭子共同组织起义，把伙食质量逐年下降的食堂搅得天翻地覆，逼得校长亲自出马，向所有师生保证此后食堂一定做到物美价廉，直接把伙食标准提升到了和一区贵族学校一个水准，造福后面所有学妹学弟。


    就是这样一个福泽众生的师姐在高考后，结合自己丰富的逃学经验，将母校的安保措施改造升级，让学校固若金汤，完美杜绝了学妹学弟的类似行径，引得他们至今还在学校网络上问候肖赴的祖宗十八代，堪称“肖赴元年”。


    发生在肖赴身上的类似的“丰功伟绩”数不胜数，像身上背几个处分什么的对于肖赴而言简直是家常便饭。若不是因为她现在就读的军校名誉校长是区长缪同光，她才不在意因为旷课去杜松城的处分——


    “还是谢谢乌云姐了。”


    肖赴有些做坏事被抓包的尴尬。


    肖赴打好报告，跟随游劭一同回到他们在定寰城的家。肖戍没有住在安排好的独栋别墅——主要是肖赴抗议和缪同光、赵决英等人做邻居。于是肖戍另寻了一处僻静地方，周围的邻居是乌云澈这些熟人。


    两姐妹和游劭都不喜欢有陌生人在家，更不喜欢和仿生人保姆大眼对小眼，家中只留了一个平日待机的老式机器人做家务，另有人在单独上门做饭。


    只是从肖戍出事以来，兄妹二人都没有再回来过。家中到处是肖戍留下的痕迹，触景生情也好，原景重现也罢，肖赴甚至在短暂的时间内能用姐姐的离去开玩笑，但……


    再次看到这些痕迹时，仍是钻心的酸涩。


    第二日，两个彻夜未眠的人在餐厅相遇时，都看见了对方眼下的浅淡却有存在感的乌青，不由得相视一笑。肖赴嘲笑道：“游大少爷也有失态的时候啊。”


    游劭睨了她一眼，“没大没小。”


    一军的效率与肖赴想一出是一出的速度相差无几，层层审批在一个晚上就得到了结果，又引来肖赴对游劭就读的十三区中心军事学院一番拉踩——中军和一军的管理严格程度相差十个一区圣军事学院，各种校规苛刻到变态，凡事都讲究程序，越级报告是绝不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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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许的行为，这也意味着机动性不足，效率比一军落后一百个一区圣军事学院。


    游劭无奈，他很清楚自己在肖赴面前没办法说太刻薄的话，况且他的母校在这方面的确比不上一军——尽管他一开始根本没想比较。


    半天后，肖赴拿到了更权威的体检结果。


    “高危级异能，潜力评级为S+++，效果不可控，但是有很大的成长性，暂且判定为精神类异能，初始效果保密，但建议重点培养。”游劭一项项看着肖赴的报告，皱起了眉头。


    高危级异能者在全体异能者中大概占比百分之十五，虽然稀少，但也不算罕见，游劭本人也是潜力评级s++的高危级异能者。他真正在意的是，肖赴的潜力评级。潜力评级并不代表异能最终的强大——


    但游劭虽然不知道肖赴异能的具体能力，却知道威力绝对不俗。在这样的情况下，肖赴一定会被所有高层重点培养，而后走上一条承担无数压力的道路。


    毕竟十三区上一个潜力评级为S+++的人是肖戍。


    血缘，教育，经历，生长环境，这些能够影响到异能伊始能力的因素，肖赴与肖戍并无太大分别。而后天的成长，如果肖赴受到严苛的培养，她未必不能成长到像肖戍那样的程度——


    肖赴在还没有成为正式攻略者时，就已经有了被当作肖戍接班人，也是十三区攻略者部队最高指挥官的候选人之一的宿命。


    尽管这是肖戍、游劭，乃至所有肖赴身边亲近之人早有预料却依旧不希望她承担的宿命。


    肖赴本人对此倒是接受良好。她甚至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这个潜力评级……勉强算是我等了那么久才觉醒异能的补偿吧。”


    “你的异能信息估计已经上报了，现在高层们都知道了你的潜力。”游劭的目光复杂，他正色道，“肖赴，你真的做好准备成为一个攻略者了吗？”你真的做好准备接受比所有人都更艰难的培养，承担本不该承担的使命，走上比别人更腥风血雨的道路了吗？


    肖赴，你做好赴汤蹈火的准备了吗？


    游劭有很多问题想问。


    肖赴也收敛了笑意。


    “你为什么不拦着姐，让她不要同意我报军校？”


    游劭语塞。如果站在这里的是肖戍，也会语塞。


    “早在你们妥协，让我真的考上一军的时候，我就不可能走上其他道路了。游劭，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不是吗？是你总是半夜和姐一起研究我的志愿，你们争执无数次，最终又为什么妥协呢？”


    “因为你们知道我不可能放弃成为攻略者。”


    “就像你们也不会放弃一样。”


    游劭依旧只能沉默。


    就像肖赴说的那样，早在同意她修改志愿改报军校时，不想让肖赴走上一条与他和肖戍一样刀尖舔血，每天风里来血里去，一不小心就永远留在某一处战场的道路，就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了。


    “我们只是……”心疼你。


    肖赴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是上学的时候就要学的吧。拜托，我可是要当救世主的人，怎么可能会害怕这些小小的困难——”


    “放心吧，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