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年转了个弯，手指间隔皮手套触碰堆放在一起的塔罗牌。


    不同花色的塔罗牌堆叠或是装在盒子里，其中有一副碧色蛇纹，蟒纹印刻于四周，扭曲盘旋，古怪而艳丽。


    “多少钱？”韩年随手把这副蛇纹塔罗牌拿起，询问道。


    似是根本不在意占卜师下颌的血迹，也不在乎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高马尾女人看不下眼，“首领，我可以找。”


    “去吧，我让希尔德尽快赶到，他会接应你，元则也带上。”韩年面露散漫，看了眼邓薇离去的背影，坐在占卜师面前的椅子上冷笑一声。


    “坐啊，占卜师大人。”


    “我感觉最近很多事和人一起发生，快要处理不过来了，我有些地方实在是很困惑，塔罗牌能不能给我解惑？”


    占卜师宽大袖子在下颌重重擦过，坐到韩年对面，把他手里的塔罗牌抢了回来。


    “占卜可以，但不能用这一副。”


    听到这话，韩年倒是觉得有些稀奇，兴致勃勃，手指有频率轻点桌面，“为什么？”


    “相生相克的问题……这副牌有主了，而你和它的主人相克。”


    屋内霎时回荡起笑声，嘲讽非常，韩年抬指擦了下不存在的笑出的眼泪，问：“是吗？那我就要用这副牌占卜。”


    赫弄溪提前看好了离开占卜屋的路，披着斗篷挤进人群。


    在一群高大壮硕的人中，她相对显得格外瘦小羸弱，但瘦小也有好处，至少能从头到脚都藏起来。


    【斜后方站在能源石铺子后面，披着银色斗篷的人是邓薇】


    ‘韩年居然留在占卜屋了？’


    赫弄溪捂住不断渗血的手臂，浓重的血腥味在人群中蔓延开来，非常明显的味道，已经开始有人挤开空间，朝她看来。


    她低着头，额头溢出冷汗。


    前路被人挡住。


    熟悉的童声响起，他的声音尖锐刺耳，“我就要这只小美鱼！”


    抓住他后衣领，把小男孩拎起来的人冲他冷笑，训诫道：“是吗，你想要这只丑得要死的鱼做什么？”


    赫弄溪想绕开这两人，却看见邓薇突然挤开人群奔跑过来，她旋身躲避，不凑巧斗篷被一个路过的满脸横肉的人拂下，露出半张脸。


    还好她提前做了一点伪装，还有面具遮挡，但那双没有改变过的碧色眼眸清亮澄澈，犹如美丽的翡翠，染上一丝惊惶，不自觉勾人。


    只有赫弄溪自己知道，其实不是惊惶，是无语。


    男人愣住，紧紧盯住她的眸子，微微眯起眼睛，“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赫弄溪闻到了一股鱼腥，来自于一旁保镖手里抱着的花瓶。


    先前还没有，现在为什么会有这么浓烈的腥臭？


    来不及多思考这其中的原因，赫弄溪压低眉眼。


    “这句搭讪话术非常老套，先生。”赫弄溪略略压低了声音，至少从前不认识她的人不会察觉不对劲。


    她仅是看了他一眼，头也没回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男人盯着她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才收回目光，低头问，“就是这个女人给你找到了丑鱼？”


    “是小美鱼！”小男孩“飞行”过程有些颠簸，但总算平稳落地，双手叉腰扯着脖子高声回答，不过在男人逐渐变冷的视线下嘟囔两句，“是她是她，就是她，我们的朋友，小女娃。”


    “哎哟。”一个暴栗倏地落下，小男孩捂住脑袋抽噎起来。


    不算重的力道在脑袋上传来，小男孩小心翼翼睁开一只眼睛，身旁的男人还在望着远处出神。


    赫弄溪抬手抓住脖颈上的半弦月项链，扔到街边，扔的角度刚好，差点顺着下水道缝隙掉入，项链链条不停摇晃，缠绕，目送着它不到一天的新主人消失在街角。


    ‘就让位置消失在这里吧’


    【你怎么知道是项链？】


    ‘放心吧，我怀疑的是项链不是你’


    ‘如果你再这样什么问题都问，且不能给我提供足够的信息，那我真可能随便死在哪里哦’


    赫弄溪随口应对，如果系统有实体估计要气得跳脚。


    不过这是理想情况下，不理想的状态就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有这个所谓的系统参与。


    和幕后之人布出一个缜密、危机四伏的困局，她随时都会死。


    系统或许不会惧怕她的死亡，甚至可以说是喜闻乐见。


    赫弄溪深知系统的脾性，比很多人的疑心还重，这样看来，似乎不只是一个只依照数据指令办事的机器，当然，如果拥有情绪，也是一件挺有趣、有趣到可怕的事情。


    赫弄溪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很多，肉芽肉眼可见飞速蠕动，如同针线编织飞快将她的血肉织到一起。


    血迹凝结在手臂上，她看了一眼，收敛了心里那股狂躁的波动。


    光脑中闪烁着非常抽象的红绿色彩，交叠编织成一条条不同的道路，实则是一张简略地图。


    用红点标明的地方就是建筑所在。


    ‘身后是不是有尾巴？’


    赫弄溪只顾着埋头往前走，脚步不紧不慢，直到拐进一个狭窄的巷子才加快步伐，光脑被她打开，所幸光脑可以设置人脸，只有通过认证的光脑主人才能看见内容。


    晦暗的光照亮斗篷内，但面具基本能遮挡，迎面走来一道人影，黑口罩蒙面，狭窄的巷子不能容纳两人并肩同行。


    因此无法避免地，赫弄溪和来人擦肩而过，在靠近的一瞬间，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混杂着她抬手压下斗篷帽子，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各自行走没多久，赫弄溪越往里面走，那股从蒙面人身上闻到过的气息再次涌现，身体感知到危险，强迫着自己靠近巷子深处。


    黑市鱼龙混杂，就算初始时的建筑没有这么多古怪的交易点，那些交易的人也会人工制造。


    不过这条逼仄的巷子很有可能是最开始就存在的，毕竟没有人想在交易时被人戳屁股。


    从后背偷袭。


    赫弄溪停下脚步，身后传来细碎声响。


    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她弯身躲避，闷响在头上响起，墙灰从墙面掉落，“淅淅索索”掉了一小堆。


    她往前跑去，身后的人紧跟不舍，小刀划到墙面上，留下一道很深的印记。


    她旋身抬脚，利落下压，那人猝不及防，小刀在他手里晃了一下，但没掉落。


    赫弄溪和他对视，大概两米距离。


    清晰看见对方眼底的惊讶一闪而逝，转而被阴翳代替。


    赫弄溪在他森冷的注视下退后两步，余光瞥见角落混杂着血色的扭曲人体，微微蹙眉。


    撞到杀人现场，确实容易被灭口。


    赫弄溪深知这一点。


    但没想到这么倒霉。


    巷子限制了人的动作，至少动作幅度不能太大，否则一定会撞到巷子墙面上。


    她手指微勾，尘灰飞扬，掉落在墙角的墙皮骤然飞出，袭向蒙面人的脸部。


    系统开始给她出谋划策，机械童音里似乎还能听到一丝担忧，这担忧若隐若现。


    机制设置很完全，还能考虑宿主的精神状态，足够人性化。


    【石子】


    细小的石子被赫弄溪攥在手中，侧身躲过袭来的一击，利刃擦过脖颈。


    石子尖锐处率先飞出，穿透口罩，在蒙面人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赫弄溪抬脚踹出，一个鞋印直直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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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胸膛之上。


    【匕首】


    系统在叫她抢夺匕首，赫弄溪心下冷哼一声，‘掌控不了，只有小石子的程度。’


    赫弄溪抬腿侧踢，被蒙面人抬手挡下，发出闷响。


    她的脚被抓住用力往墙上丢，赫弄溪另一只腿曲起，配合手指借力翻身，蹬到墙壁实体后跃起，膝盖顶到蒙面人的下颌。


    蒙面人被撞得后退两步，紧紧攥住手中匕首再次划来。


    银光反射微弱光亮，在巷子里尤为显眼，斗篷被挂出好几处狰狞的口子，破口现出牵连的细线。


    斗篷被赫弄溪充分用上，面具后藏着她充斥杀心的双眸。


    黑色的斗篷被赫弄溪解开趁机套住蒙面人的头部，匕首在斗篷上疯狂划动，赫弄溪抬手抓住他的头发，一把把匕首往下摁。


    斗篷勒住他的脖子，露在外面的半张脸涨得通红，匕首就要被他重新抢回“使用权”时，赫弄溪飞身而上，双腿绞住他的脖子往外扭。


    困兽犹斗，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挣扎间匕首转移目标，狠狠扎进赫弄溪的腰部，冰冷的匕首刃卷起浑身颤栗。


    赫弄溪硬生生扛下来，任由刀子贯穿自己的血肉，血液流动，手指抓住他的手腕，他的指骨扭曲因而松开匕首，赫弄溪在他手指离开的瞬间攥住刀柄。


    硬生生把匕首从伤口拔出，赫弄溪的衣服被血液浸透，鲜红顺着衣服流下。


    她庆幸出来时穿的是裤子。


    匕首到了赫弄溪手里，她翻转一下横在眼前，她调动浑身力量，肌肉紧绷，动作显得狂野，然而非常有效，蒙面人踢腿格挡，却不想赫弄溪猛地调换方向，腿踹到蒙面人腰部的同时，匕首换到左手，回翻栽去。


    顺利刺入蒙面人的脖颈，匕首在伤口处搅动，蒙面人的面罩颜色加深，呜咽着倒地。


    赫弄溪直到确认他失去气息才蹲下身来，在他衣服上擦拭匕首的血迹。


    运气很好，没有遇到异能者。


    思索间，头上发出细微响动。


    赫弄溪的目光放在墙壁上，抬头，有一道影子在眼里一闪而过。


    她状似不经意偏过头去。


    余光中，楼上的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探出一个小脑袋，赫弄溪对上小女孩好奇惊惧的目光。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碎光，是黑市少有的鲜活色彩。


    至少在赫弄溪进入黑市之后，没有看见类似的年轻面容。


    小女孩自认为悄悄地观察着这些大半夜还在巷道中扰人清梦的“怪人”。


    然而其中一个怪人却是突然抬头直直盯着她，小女孩被吓得捂住嘴巴，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窗户关闭，隔绝了里面大部分的灯光，未关紧的窗户透出明显的光线。


    在赫弄溪摁住腰部伤口抬头思考问题的时候，透过缝隙，赫弄溪看见她被一只手拽了回去，窗户最后的缝隙也消失不见。


    小女孩彻底消失在赫弄溪的视野中。


    系统活跃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和她汇报它破坏监控的莫大功绩。


    赫弄溪伸手在斗篷外侧擦拭染血的手指，脖颈侧的血点留下一圈圈黑红色的印记。


    庆幸在黑市动手时动静不能太大，否则他要是用枪械，她肯定要栽在这里。


    她提着匕首，止住脚步，压低声音，退到拐角的阴影里，脚下是早已失去生息的不知名倒霉蛋。


    许久，巷子里依旧是一片寂静，似乎赫弄溪的警惕都是多此一举，如同风声鹤唳。


    暗处蠕动，赫弄溪从阴影里走出。


    忽然，一股劲风袭来，她仰头闪避，眼前被蒙住一瞬，面上的重量消失，锋锐的三角形飞镖把面具一分为二，赫弄溪猛然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