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弄溪注视着投射到地面上的影子，她压制住反击的动作，抬手攥住门框。


    她的声音刻意带了分慌乱，透过监控画面转播后再听不见那种刻意感，显得真实许多。


    “我是新来的住户。”赫弄溪抬起手碰了一下脖颈处的铁片，浓重的铁锈混合着血腥一齐涌入鼻腔，手指指尖皮肉被割开一条血痕。


    “愚蠢的行为。”


    几个人坐在屋内，看着光脑投出的虚拟影像，韩年后背倚靠冰冷的椅子，听着肌肉男嘲讽的声音，不做回应，默默擦拭他那把做工精细的银色手枪。


    精致到不像武器，而是毫无杀伤力的装饰品。


    “对付一个陌生人不知道反抗，贸然触碰敌人的武器，这不是找死是什么？”肌肉男眉头紧皱，眼里满是不理解。


    “元则，你真像是首领2.0，说出的话和以前首领骂我的几乎一模一样，语气都相似。”


    韩年嗤笑，接话：“怎么一模一样？我亲生儿子都没有这种可能。”


    另一个说话的男人鹰钩鼻特征显眼，左手臂膀上有一块臂章，穿着和元则相似的作战服，这臂章是最明显的不相同处，上面标注了他的身份。


    猎鹰小队队长。


    “老大你怎么也开这种无趣的玩笑？而且现在都没有以前干脆了，居然会试探这个没觉醒异能的废物女人？”


    元则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鹰，你要庆幸邓薇不在，不然你可有得受的，她一直不喜欢有人侮辱女人。”


    被称为老鹰的鹰钩鼻男人冷笑回话，“她自己都被打得半死不活，拿什么来打我？”


    “不过没想到，她居然想把安琼·戴维斯送到她老上级那里去，还是老大聪明，留了一手防备，不然她就是被揍死都活该。”


    韩年虎口上一层薄茧，手背有一条横穿手背的疤痕，他的手指轻点座椅把手，双腿交叠。


    光脑上的画面还在闪烁。


    韩年喃喃自语，“没道理，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下，她居然没有展露出半点不对劲，如果说是提前知晓也不太可能，邓薇还在昏迷，黄沙不会有人找死和她泄露这些。”


    然而韩年刚想掐断画面，就见女人的身影突然倒下，血液飞溅出来。


    他猛然站起身来蹙眉往外走，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走到了门口，元则和老鹰面面相觑，当机立断跟上韩年的动作。


    那铁片扎进血肉，赫弄溪往旁边偏了一下，任由铁片横着划出一道狰狞血口。


    系统被吓了一跳，这是赫弄溪自己迎上去的，身后那个攥着铁片的人披头散发，呜咽出沙哑的疑问声音，“你这是在找死吗？”


    赫弄溪的表现在他看来确实是在作死，她的力道很大，仿佛抱着必死的决心往铁片上撞，铁片即使因为锈蚀而失去锋锐特征，但尖锐处依旧能够轻易划破她白皙的肌肤，穿透皮肤割断她的经脉。


    让她彻底失去生息。


    血液顺着衣服流下，她的长裙沾染了大片血色，赤红显得尤为狰狞。


    “你想吃掉我，你是什么怪物？”赫弄溪背对黑暗与血腥，在只有持铁片人能够看见的视角，她眼里闪烁着阴冷的杀意，犹如寒冬末日里骤然出现的兔子，看似柔弱任人宰割，却是披着兔皮的狼，等待其他猎物被兔子形象吸引，最后完成狩猎。


    她的眸子几乎隐没在晦暗里，持铁片人闪回几分神智。


    而眼前女人的眼神让他想起了曾经身处的寒冷，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他看见她抬手捂住脖颈的伤口，声音颤抖带着细微的哭腔，却有着藏在监控死角里的凶狠目光，他看见这个拥有着病态柔弱面庞的女人身躯颤抖似在风中摇晃，单薄的身躯能够在他的手下化作一堆白骨。


    或是在清脆的响声中化作齑粉，伴随着她痛苦的叫喊。


    血肉被他轻易取得，他能够得到她身体里那股诱人至极的强大力量。


    这本应该是她的下场。


    可女人在难耐的血腥中扬起唇角，苍白的脸庞写满了嘲讽，唇微动，无声对他说些什么。


    他暴怒，一瞬间莫名怒气上涌，理智被冲散，铁片扬起就要划下来。


    女人笑着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嘴巴张开。


    “砰”


    就算他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他被一个女人耍了。


    利用了一个男人的骄傲自满，利用了一个男人对自己能力的判断，男人就是容易死在女人手上，哪怕是那位所谓“足智多谋”的首领。


    他只会相信他的眼睛，相信他自己的判断。


    手指依旧紧紧攥住铁片，鲜红血液顺着手指，贴着铁片流下，滴落到地面上。


    脚步声在寂静的长廊里显得尤为明显，成为了唯一的动静。


    “疯子艾维，到底是谁又把你放出来了？”


    高扬的音调回荡在长廊里，灯光忽明忽暗，高挺鼻梁投下一片阴影，冷光勾勒出冷硬的轮廓，韩年一只手攥住脱下的黑皮手套，被巨大疤痕覆盖手背的手持银色手枪，不紧不慢，缓缓走来。


    他似笑非笑，宽大皮衣在行走间被风吹起。


    艾维愣了神，垂眸扫了一眼被子弹贯穿的手背，伤口在飞速愈合，他想到什么，迅速回头。


    赫弄溪急忙后退几步，鞋底深深陷入屋内粘稠的液体中，她喘了几口气，眼神狠厉，哪里有害怕的样子？


    “你别过来。”


    她的声音里有。


    艾维笑出声来。


    冰冷的疑问在身后响起，手指骨节发出错位声响，血液像不要钱一样飞速涌出，韩年放开艾维的手，面露嫌弃抬到眼前瞧了瞧，手指在艾维的肩膀上停留片刻，微微点着头，把手往墙壁上抹了下，留下一处赤红的血色。


    艾维疯狂笑起。


    “韩大首领还是这么厌恶鲜血吗？还是在厌恶我？”艾维似乎感觉不到痛意一般，张扬肆意又疯狂的笑声响彻在长廊。


    然而韩年再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把手放在鼻子前挥了挥，径直迈步踏入充斥着腥臭味的房间。


    脖颈到她的右肩都是刺眼的红，即使光线晦暗，韩年依旧能看见她眼中的恐惧惊惶。


    她纤瘦的身体下意识颤抖，血液顺着指缝溢出。


    “怕什么？有我在，死不了。”


    “安琼·戴维斯……”韩年微微蹙眉叫她的名字，“冷静一点。”


    她的身体动了动，迅速从黑暗里走出来，手指压住脖颈的伤口，猛地扑进韩年的怀里。


    她似乎在压抑情绪，只是喘气声里流露出的害怕和痛苦让她的真实想法被人轻易看穿。


    韩年眼底划过冷漠，唇角微扬，攥着的黑手套放进衣服口袋，左手隔着手套“抚摸”她的头顶。


    动作算不上轻柔。


    但他用高大的身体把她护在怀里，任由她满是血色的指节扫过他的衣服，在上面留下不太明显的暗色痕迹。


    怀里的女人不停颤抖，泪水滚落，韩年觉得自己还从中读出了她劫后余生的喜悦。


    “我是安琼·戴维斯。”


    “我确实是安琼·戴维斯……”女人声音沙哑，悲伤情绪如同洪水瞬间泄出，她的声音因恐惧而沙哑，“求求你，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


    韩年叹气，眼里的冷漠被戏谑代替，唇角弧度放大，“好，别怕……把你放在隔壁这间房子里怎么样？”


    “不要！”


    “哦？为什么不要？”韩年微微眯起眼睛，戏谑加深几分，直到看见她抬起苍白的脸，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掉到她的领口中，安琼·戴维斯哭诉，“这里有好多血，我不想待在这里。”


    “不是因为其他的？”


    安琼·戴维斯颤颤巍巍伸手，满是血色的指节伸过去，一指艾维，“他要吃我！”


    被抬手指认的艾维动弹不得，元则束缚住他的双臂，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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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弹贯穿的那只手指节扭曲到诡异的形状，血液顺着骨节缓缓流淌。


    他看见韩年垂下眉梢轻声哄那个不要命的女人，看见韩年半拖着女人正要离去，女人脸上挂着未干涸的泪痕，看向他时是藏不住的惊恐无措。


    哪怕有韩年在身旁，她依旧是瑟缩一下，直将身体紧紧贴近韩年的手臂。


    看起来是怕极了。


    韩年侧首，女人脖颈上的伤口有一指长，但伤口并不算很深，没有割到颈动脉，但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


    她因为失血过多，面上快见不到血色，正要抓住她的手臂带她走，结果手上突然一重。


    安琼·戴维斯整个人被他拖起，全身的力气都放在了他身上。


    出乎意料的，韩年摸到她纤细的手臂，皮包骨。


    肩膀处的骨头硌手，整个人瘦弱不堪。


    不知道之前遭受了些什么，身上一点肉都没有。


    突然想起酒馆里听到的话，那是一句富有很多信息量的话。


    任谁听了都不敢轻易相信眼前这个脆弱的、骨瘦如柴的女人。


    “韩年，你的眼睛瞎了！你看不出来她这副柔弱的模样是伪装吗？你信一个漂亮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在这世界上存活，并且到现在依旧保持纯真吗？”


    艾维的声量拉高，但远没有他发疯时的情绪显露大，他冷眼盯着韩年二人，一字一句，发出质问，倒让人一时看不出来他的疯。


    “你过于蠢了。”


    听到艾维的话，韩年目不斜视，元则捆住艾维的手，把他拉扯着往回走。


    微弱的呼吸声从怀中传来，韩年咬了咬后槽牙，暗骂一声麻烦，手枪别到腰间，把她打横抱起。


    纤瘦的手臂垂落，随着韩年走动轻轻摇晃，她失去了意识，任由韩年动作，不知去往何处。


    元则和老鹰回头看过后面面相觑，在艾维嘲讽的眼神里不约而同爆了声粗口。


    老鹰面露疑惑，有些难以置信，“草，老大这是在干什么？哄人？”


    “她是关键，总不能放任她死在这里吧？”元则翻了个白眼，话音微顿，“但是说实话，老大真不是那种有情绪的人，毕竟他的异能就在那里，有情绪的人可轻易掌控不了。”


    说到这里，元则不仅安慰了自己，还让老鹰都松一口气。


    “老家伙留下的麻烦真是够大的，这么些年还没解决，这个唯一的线索，的确不能就这么死掉。”


    “老大明天要去12区，你应该也要跟着去吧？”老鹰碰了碰元则结实的臂膀，问。


    “当然，做什么都不能离开我。”元则侧身躲开他的手，一脸嫌弃，“看你这干瘦的样，丑死了，别以为摸了我的肌肉就可以变得和我一样强壮。”


    老鹰冷哼一声，瞧了一眼艾维，别过头去。


    艾维在剧痛中昏厥，元则随手把艾维丢进房间，把铁门反锁。


    混合金属特制铁门，就算是有异能的人都不能轻易破开，更何况一个异能早就消失，就连精神都恍惚的疯子。


    老鹰啐了一口吐沫，双臂环抱，“这个疯子唯一的作用也就是吓吓女人，说些话来颠三倒四，奇奇怪怪的，不如早点卖到垃圾回收厂，还能得两个人皮积分。”


    “人皮积分不值钱，最值钱的，还得是这里。”元则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老鹰见状哈哈大笑着拍元则的肩膀。


    “还得是首领2.0啊，就连首领这心思都被你揣测出来啦？哈哈哈哈哈。”


    这次元则没躲，抬脚碾压艾维的手掌，听着老鹰的话，笑意加深，没回应也没反驳。


    两个人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


    被封闭的铁门发出一声巨响，留出的一道送食口被打开，一双浑黄的眼瞳赫然出现。


    紧紧盯着二人离开的方向，嘴里发出古怪的低沉嘶吼。


    狂躁的神色在浑黄眼里浮现，隐没在阴影里，嘶吼逐渐消散于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