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惊年安然无恙，当日他们就启程回京。


    只是他伤势未愈，不适宜再和卫熙闻一同骑马，于是和卫醒时一起坐马车。


    不想刚上马车，卫醒时还没来得及把他赶下去，纯嫣就紧跟着在后头也上了马车，还对着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卫醒时：......


    她忍不下去，掀开帘子作势要下马车，宿惊年拉住她的手臂：“马上要启程了，你去哪儿？”


    卫醒时甩开他的手：“妾身去同惜月坐着。”


    惜月坐在驾马车的位置。


    宿惊年没有拦她，淡淡道：“去吧。”


    卫醒时更生气了。


    她头也不回地坐在了惜月旁边，惜月看见她讶异道：“姑娘，你怎么出来了？”


    卫醒时不答，脸色很难看。


    队伍启程回京。


    没多久，卫醒时就听见马车里传来女子娇娇怯怯、柔柔弱弱的声音：“丞相大人，纯嫣去相府住哪儿啊？”


    “你随意选即可。”


    “纯嫣想住在大人旁边。”


    “嗯，随你。”


    “幸莳姐姐住在哪里啊？离大人远吗？”


    “不远不近。”


    “哦。幸莳姐姐是生气了吗？”


    “不知。”


    “幸莳姐姐长得好美，纯嫣好羡慕。”


    “她的确好看。”


    “......要是纯嫣也像幸莳姐姐一样，长得这么美，还有大人疼爱就好了。”


    “嗯。”


    “......”


    卫醒时听着莫名想笑，但她实在生气又笑不出来。


    惜月偷偷看卫醒时，她面色依旧不善，却隐隐有松动之势。


    看见惜月偷瞄，她瞪回去：“看什么看？”


    惜月悻悻揉着鼻子，不敢再看。


    卫醒时想到纯嫣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就烦。平时自己装不觉得有什么，看别人矫揉造作就觉得烦心得很。


    完了，她突然想起什么，宿惊年不会就是因为喜欢楚楚可怜这一挂，所以从前对柔嘉不假辞色，但对幸莳好，现在又看上了这个纯嫣吧......


    卫醒时一想顿时天塌了，觉得还真有可能。


    她不服气又酸得要命，听了一路纯嫣叽叽喳喳地同宿惊年说话，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早知道就不出来了，在里面还能给她添添堵。


    ——


    杨词晟有几日没来看和芳了。


    和芳一点不在意，倒落了个清静，主母王心云似乎的确是个心善的，她吃穿用度都不曾亏待和芳，反而在她来了后，和芳待遇比以前更好了些。


    听闻都是她从自己私房里抽出来补贴和芳的。


    对此和芳慢慢放下戒心，虽然仍有防备，却比一开始轻了许多。


    她也不曾仗着主母的身份挑事儿，和芳真有些感激她了。


    不仅感激她近日以来的所作所为，更感激她把杨词晟那变态疯子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入夜，和芳侧躺在榻上。


    月份渐渐大了，但仍旧不太显怀。


    她平日本就郁郁寡欢，吃得也少，看起来哪里像个怀了孩子的妇人。


    这几日杨词晟不来，她睡得还算安稳，只是睡着睡着肚子突然一阵绞痛，很快就满头大汗，从睡梦中疼醒过来。


    “来人，”她感到脱力，呼声也是有气无力，“请大夫！”


    守在门外的丫鬟还在浅眠，突然惊醒忙进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姑娘？”她点起屋内蜡烛，小步跑到榻边看和芳。


    就见和芳冷汗涔涔，面容苍白，她抓着丫鬟的手，使不上力，语气虚弱：“请大夫......”


    丫鬟也很着急，现在时辰很晚了，府门已经落锁，若是要请大夫，必须得请示大公子或者主母。


    “姑娘等着，我去找主母。”丫鬟说完，扭头就去了主屋。


    杨词晟正搂着王心云睡得真香，忽听外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他一向睡眠浅，不悦地睁开眼，不耐烦地问：“发生何事了？”


    下人进来低着头禀报：“是花禾姑娘身子不舒服，说要请大夫。”


    王心云也迷迷糊糊睁开眼，她双手环着杨词晟的脖子，闻言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道：“快去请吧。”


    又转头对杨词晟说：“夫君，我们去看看她吧。”


    杨词晟温言安抚她两句，说：“杳杳不必忧心，她能折腾，不安分得很，给她请个大夫就是了。”


    王心云已经起身打着哈欠穿衣裳了，笑说：“怎么说也是夫君的第一个孩子，万事都得小心谨慎。”


    她又想起什么，觉得好笑：“夫君是不是对花禾有偏见，她明明老实本分，哪像夫君口中那般？”


    杨词晟有些不悦，但也没有多说。


    二人相携来到小隔间。


    推开门和芳已经脱力晕厥，初秋夜晚微凉，却有豆大汗珠从她额角滚落。


    王心云还未说什么，杨词晟就上前一步作势要把她抱起来，手掌从她股间穿过时触摸到一阵黏腻。


    他猛地把手一抽，竟见一手赤红。


    王心云惊呼一声，不可置信道：“怎么、怎么突然发生这样的事？”


    她转头怒声诘问照顾的下人：“你们怎么看顾花禾的？平白无故流血，干什么吃的？”


    一众丫鬟跪着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平日贴身照料的那个大着胆子开口：“主母......姑娘平时并无异常，我们也不知道怎的突然发生了这种事......”


    杨词晟眼眸幽暗，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都拖下去发卖了吧。”


    王心云一惊，连忙拦住他：“夫君，不若等大夫来了以后查清原因再行责罚也不迟。”


    若是这个孩子没了......这群丫鬟的确发卖了也不为过。


    但是还没弄清楚状况，怎可轻易就责罚下人。


    哪想平时很好说话的杨词晟此刻冷着眉眼不为所动：“拖下去。”


    几个丫鬟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此时听这件事无法转圜纷纷哭泣起来。


    突然有一只手软弱无力但坚定地覆上杨词晟鲜红一片的掌心，和芳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半睁着眼气若游丝道：“......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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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过她们......她们都很尽心......”


    这是王心云第一次见到花禾，听她说话。


    凭心而言，花禾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美，容颜只能称得上清丽，此刻因为疼痛十分狼狈。


    但她看见自己的夫君慢慢握紧她的手，低声说了一个“好”。


    丫鬟们逃脱被发卖的命运，抽抽噎噎地重新在地上跪好。


    她醒来似乎就是为了劝说杨词晟，在他应下后又昏迷了过去。


    他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放开。


    王心云在那一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心里有花禾。


    她心里变得很不是滋味儿，但也竭力告诉自己：花禾她本就有身孕，现在还出了这样的事，夫君安抚她也是应该。


    但是她无法忽视自己劝慰杨词晟视而不见，而花禾说两句杨词晟就温柔应好的事情。


    大夫来得很快。


    把脉以后他道：“这位姑娘是胸闷郁结，多思伤神所致的小产迹象，再加上她先前情绪波动过大，胎像本就不稳，所以今日才有此一遭。”


    又沉吟片刻，摇头道：“若是持续这样劳心伤神，孩子怕是等不到出世的那日了。”


    王心云喃喃道：“竟这般严重吗？”


    花禾她是心结。


    “可有什么办法，我一定要保下这个孩子。”杨词晟紧紧握着和芳发凉的手，喉咙干涩低哑。


    她有孩子都能一心寻死，要是没了这个孩子......他就更留不下她了。


    “也有，但是对母体损伤极大，孩子诞生之日母体就不复存亡了。还是多开解开解她，保持心情舒畅，切莫大喜大悲，情绪过于激动，自然就会慢慢好起来。”


    他又道：“待会儿我开几张药方，先把情况稳着些，但总归治标不治本。”


    王心云吩咐人下去抓药。


    她关切地到杨词晟身边蹲下身子，伸手轻拍他的肩：“夫君，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我会安排人留在这儿照看花禾。”


    杨词晟偏头看她，往日温柔如水常含笑意的眼眸此刻如古井般淡然无波。


    “杳杳若是累了，就回屋里歇息吧。”他的语气淡淡，好似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王心云勉强笑笑，觉得留下来心里也会不舒服，转身回去主屋。


    她躺在柔软的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坐起身来唤贴身丫鬟：“碧桃，进来。”


    今夜碧桃当值，听见动静连忙推门而入：“少夫人，可是受惊了？碧桃给您点上安神香吧。”


    王心云揉着太阳穴摇摇头，她问：“那个花禾......她与夫君是如何相识相知的？”


    碧桃过来替她揉穴：“说是......下边进献的美人，只是在那之前，大公子是出名的不近女色，有了她之后，反而很快就和少夫人您定下了亲事。”


    “我嫁进来时，还以为夫君对她并不上心，现在看来......”王心云挥挥手，碧桃会意，不再为她揉穴。


    “那......”碧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王心云的脸色，“少夫人可要？”


    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