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 73 章
作品:《大梁第一反赌司女官》 “那日,我见一人潜入了前刑部尚书的家中,遂跟了上去……”
沈墨寻了个僻静的地方,一边对林芷讲述,一边将目光投向远处,像是陷入了某段回忆。
时光倒流回了那一日。
在扑灭那场熊熊烈火后,沈墨手里拿着树枝在那堆焦黑的废墟里扒拉,最终于残骸最底下发现了线索。
起初他并未重视,只是漫不经心将那一打沾满灰的纸页迅速扫了一眼。
蓦地,他的眼眸睁大。
只见有一张纸页的封面,赫然印着“密件:(图案)”的字样。
而那图案,是一枚红色的狼图腾。寻常人或许不识,但沈墨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正是漠北赤狼族的标志。
赤狼族盘踞在大梁以北的漠北地带,民风彪悍骁勇,近年来,他们不断征伐吞并漠北其他部族,已然崛起为当地首屈一指的势力。更因其日渐膨胀的野心,一直对大梁疆土虎视眈眈,虽未发动大规模进攻,边境上的小规模冲突却从未止息,扰得边民终日惶惶不安。
世人皆道,赤狼族骨子里流淌着侵略的血液,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与大梁之间,终有一场不可避免的大战,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而如今这封有关赤狼族的信件,怎会流入大梁朝廷命官的家中,着实令人心头一惊。
带着满腹的疑问,沈墨翻开了下一页纸。
“这封信上记载的,是四品以上官员的人员信息,详细到具体官职、祖籍、家中住址、人丁、品格秉性、用政偏好。”
沈墨将那日所见的内容皆告知了林芷,说完他停顿一下,意味深长地看向身侧的林芷。
林芷低头陷入思考,沉声道:“如此说来,这刑部尚书涉及通敌?毕竟如此详尽的官员信息,可不是一般人能获取的。”
沈墨摊手:“可我查过,这封信不是他写的。”
“什么?”林芷愣住。
沈墨像是知晓她下一步要问什么似的,先一步道:“不只是他,后来我也比对过他亲信的手迹,都不像是,所以这封信,极有可能是别人给他的。”
他在林芷面前来回缓慢踱着步:“一封原本打算寄给敌国的信,为何会出现在刑部尚书的家中?当时的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举报?”
“看来我们还是有点默契。”沈墨弯眼勾唇,“姑娘与我想到一块去了,我当时也以为是举报。”
林芷瞪他一眼,示意少贫嘴。沈墨轻咳一声,压下笑意正色道:“不过也只是怀疑,并未直接下定论,只是觉得,破解问题的关键,是要找到写信的笔者。”
“那你找到了吗?”
“当我是吃素的,当然是找到了。”沈墨得意洋洋地挑眉,“能接触到这种详细人事信息的,那只有户部了,再往户部一查,发现这户部右侍郎的手迹与纸张上的别无二致。”
“不仅如此,我还打听到这户部右侍郎与严沄交好,有人经常见他们同进同出,所以这封通敌信被压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所以这大概率,很可能是他们合谋。”
林芷听着倒吸一口凉气,不禁发问:“他们为何要通敌?”
“还记得严沄替罪案的作案动机吗?”
“当然。”
“这户部右侍郎吕随大人,和他正是一丘之貉,贪财好赌,私德败坏,一般无二。”
林芷恍然顿悟:“你是说,他们二人极有可能为了还赌债,选择铤而走险,走上通敌卖国这条道路?”
沈墨点了点头,对她所言表示赞同,道:“后来我将此事告知了姚大人,你猜怎么着,姚大人说他偶然偷听到他上官说,这城西新开了家高端赌坊,据说专门接待王公贵卿,好像是漠北人开的,有同僚赚得还挺多。”
“我再一打听,发现上述二人也是这家赌坊的常客。”
“这……”林芷表情变得凝肃起来,“若此事为真,这赤狼族真是好阴毒的计策,从内部瓦解腐蚀我朝官员,若是对的武官,甚至能窃取军情!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沈墨:“所以姑娘可明白,为何我在圣上面前提及此案?”
林芷明了,若是此案能破,那她立得便是军功,便可以以军功论绩,不用走科举这条路,便可直接入朝为官。
她给沈墨竖了个大拇指。
沈墨眼笑眉舒:“感动不?感动就对了,还盼姑娘念着我的好,多对我生出几分情意,如此我便知足了。”
林芷颊畔微红,沈墨见她不响,接着撩拨她:“姑娘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真被说中?对我情根深种了?”
林芷霍然起身,嘟囔着用胳膊肘撞了下他,扭头便是要走。
“姑娘要去哪?门在那边。”
沈墨杵着脖子朝她背影喊道。
林芷听了猛然抬头,调转脚步,蒙头循着门的方向走去。
……走出几步,林芷才发觉不对。
现在她是在宫里啊!她还当是外头大街上呢。
林芷看着四周纵横的红墙,站在原地发愣。
身后的脚步声渐近,她闻声扭头,果不其然撞见那双笑意盈盈的黑眸。
沈墨步伐款款,笑着懒声问她:“走呀,怎么不走了?我这不跟着你呢。”
“你别过来。”林芷伸手掌拦住他,“离我远点。”
沈墨也听她话,乖乖停下了脚步。
林芷见状轻缓口气,又望望四周的景。
“不认识路别勉强,可以让本殿下带你走。”沈墨说时,远处正有宫女排成一行低眉路过。
林芷也瞧见了,刚想张嘴又把话咽下,心想还是不与他计较,万一暴露身份可不好了。
她几步走到沈墨跟前,瞪圆双目,戟指警告他一下,又扬了扬头,示意他带路。
沈墨被她这副活灵活现的表情逗到,嘴角不自觉上扬。
他越看越觉得她可爱俏皮,尤其配上这一身红白衣服和男眉,反差感十足。
直到林芷一脚踩在他脚尖上,沈墨才吃痛回神,再一看对面姑娘眼珠子都快瞪爆了,调侃道:“嘶——下脚可真狠,别瞪了,像条大眼鱼似的,丑得很……推我做什么?脚刚被你踩伤,当然是走不快了……”
相比于这边融洽祥和,相隔几层宫墙外的东宫,殿内气压阴沉得吓人。
晏珩立在正中,轻轻阖上双眸,他手里拿着一本经书,不远处的檀香炉幽幽燃着,泛出清苦的味道。
“你是说,他们一起进了养心殿,过了好一会才出来?”
探查的宫人听出他言语中涌动的暗流,垂首站于一旁,不敢吱声。
晏珩的胸脯剧烈起伏,隐火在他肺里涌动,忽然他将手中的经书狠狠摔掷出去,恰巧击中远处的香炉。
“啪——”香炉从桌几跌落,在地面四分五裂成碎渣,房间苦味更加浓郁。
宫人惊恐跪伏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好,真是好样的。”晏珩脸黑如锅底,眸中冒着凶光,“先前我几次去养心殿求见父王,父王都以公务繁忙避我不见,而他!我的好四弟,他怎么就能随便带宫外的庶民随便进去!凭什么!?他也不过是个庶民养的杂种!”
“太子殿下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啊!”
晏珩一脚踹向宫人,像是不解气似的,后面紧接着又多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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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几脚。
宫人又不敢躲,只能硬生生受着,她咬紧牙关,努力不让呜咽声溢出喉咙。
“废物!”
晏珩突然重重狠踩了下脚下之人的后心,力道之大使其在地面差点厥过去,口中吐出朱红。
“去,通知舅舅我要去见他。”
宫人浑身狼狈地爬起来,连起了好几次,都脱力跌了回去。
“快去!”
在晏珩的逼命般的催促下,宫人连忙应是,咬牙颤抖地支起身躯,强忍身上剧痛,跌跌撞撞地朝殿外奔去。
无边戾意填胸,晏珩的瞳仁里仿佛烧着业火。
在原地驻留片刻,他亦抬足,踩过碎片残香,大步朝殿外走去。
…
次日,国子监。
清晨钟鼓报晓,阳光射在素雅整洁的书堂,在桌案和地面上落下道道斑驳的光影。
监生们陆陆续续抵达,互相简单寒暄后,便找寻到自己座位坐下,将带来的书卷展在案上温习。
有闲不住的,便原地和周围同桌聊起来。
一位曲眉丰颊的监生忽道:“诸位听说了吗?今天会来个新人,听说是恩监出身,你们知晓是何人物?”
他身侧是个尖嘴猴腮的监生,听闻附和道:“我也听说了,不曾听闻其身份,想必是个厉害的人物。”
毕竟能来国子监的,无非就这四类:举监、贡监、荫监、恩监。也就是要么是举人,要么是各州府贡举,要么是公卿子弟。而恩监最为罕见,由圣上特旨选拔,开国以来也不超过两只手的手指数,缘由也很简单——不是什么人都能如此沐浴圣恩,那是极大的殊荣。
“瞧——人来了。”
也不知谁喊了几句,那几人齐刷刷望向门口。
只见来者素衣白衫,眉眼似水,气质清冽出尘,此人皮肤本来便白,晨光一照,更显得她整个在阳光下发光。
众人又开始小声议论。
“此人生得好俊俏……你们有谁认识么?”
“不认识。”
“没印象。”
随着那人越走越近,大家都收了声,安居于座椅上,堂里立刻便静下来。
林芷在众监生跟前顿足,自然是瞧见了他们这些小动作,她轻咳一下嗓子,决意当第一个破冰的人。
由于作的是男子打扮,她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诸位同窗们好,在下是新来监生,我姓林,双木林,还请问下诸位,空余的座位在哪?”
离林芷最近的高个男人第一个站起,脸上扬起热情的笑容迎接她道:“林公子你好,我姓李,叫李阳明,我爹是兵部侍郎……那边有座位,我引你去!”
有一便有二,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开始向林芷打招呼介绍自己,很快林芷这边便被围了一圈。
尤其是众人见她态度随和,更是群情激动起来,开始了七嘴八舌地追问。
“林公子是哪里人呀?”
“林兄祖上是做什么的?父母在哪里高就?”
“林公子平日里喜欢做什么?擅长哪门学科?”
因为人多嘴杂,又是同时问起,林芷一时间不知道先回何人,只是先简要回答了一句自己是宁城人氏。
正当她绞尽脑汁,如何给自己编造一个家室背景的时候,门外冲进来一人。
“纪博士来了,大家快回座位!”
众人听罢,皆如乳燕归巢,闪身回至自己座位,掏出书卷开始大声朗诵。
林芷被他们这动静整得一激灵,为了避免自己人堆太过扎眼,也想学着他们的样子看书朗诵。
但很快,她便傻眼了。
——她新来的,没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