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令身处事件之中的人们，渐渐对时间的流逝感到麻木，不知不觉间，夏天的尾巴已经悄悄溜走，初秋已至。


    空气中的热度并未完全降下去，树叶边缘爬上一圈黄，开启了它的生命倒计时。


    徐素的十七岁，也在这样的日子里迎来了第三个季节。


    芜城百姓爱种花，也爱赏花，因此种植的绣球花都是特意挑选过的品种，花期很长。


    在一片秋色中，唯有它们依然盛放，仿佛将夏季留在了枝头上。


    花蕊是浅浅的白，大团大团的花朵坠在枝头，或紫或粉，花瓣颜色向中心聚拢，正中是最浓艳的色泽。


    一行人擦过低垂的花枝，沾染一身花香，悠哉游哉地向江城走去。


    接下来的路对于徐素来说，可以说是闭着眼睛也能走，毕竟都到自己家门口了。


    况且，从九岁那年拜入寻机观后，她每回回家都是走的这条路。


    她走在最前头，兴冲冲地带路，在接近江城的位置回头，看看伙伴们都到哪了。


    同为除魔人，钧师仪和傅序或许是因为资历相差无几，又或许是原著的剧情在作祟。


    他们在一边聊得热火朝天，似乎是在说什么除魔技巧。


    秦砚则一个人阴沉地缀在队尾，又是一脸谁欠他八百万的模样。


    好像每回赶路他都兴致不高的样子，秦砚是不是不喜欢出门旅游啊……


    徐素默默点评。


    自看到燕寻机信的那天起，秦砚每天都在提交验证剧情走向的申请。


    可无一例外，全被驳回了。


    甚至驳回理由都没变过，总部坚称一切小世界内剧情走向准确无误。


    准确无误……怎么可能准确无误？！


    身为总部研发的系统，秦砚第一次质疑总部数据分析的能力。


    徐素即将当上寻机观的长老，剧情走到现在早就成了一团乱麻。


    如今原著的女主角都要换人了，那么多那么重的感情戏份，其中一方换了一个人，居然还能说是准确无误。


    秦砚觉得总部的数据库是时候更新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尝试拉回他的注意力。


    但其实根本不用这么复杂，早在徐素走到他身边的时刻，秦砚就已经回过神来了。


    手风带来的气流并未使他眨眼，他低头，看见徐素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落日的余晖之下，橘黄色的光辉穿透云层，斜斜地洒落在徐素的面颊上。


    她罕见地并未因阳光的刺眼皱眉，而是疑惑地、专注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亟待解决的难题。


    人类躯体的年轻生动，毫不保留地展现在她的面容上。


    在暖光的照耀下，脸颊显出短而软的绒毛，毛绒绒的，衬得她的神情格外温柔。


    眼睛黑白分明，其中的关切几乎要翻涌出来，像片布满危机的海域，试图拉他陷进去。


    徐素的行为使这具身体更加美丽、柔润，仿佛是人类与生俱来的能力。


    不像他，只是庞大的数据堆砌出来的仿制品，被强行塞进人类身体中。


    空洞而丑陋地模仿着人类的言行，仍然无法掩盖自身的粗制滥造。


    有那么几秒，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眼睛似乎有些干涩，感觉到自己极为缓慢地、小心地眨了眨眼。


    眨眼，一种为保持眼球湿润的动作，他东拼西凑的身体中，完全不需要的行为。


    他尝试移开紧盯着徐素的双眼，却失败了。


    那片海域成功了，他真的陷进去了，成功到当事人不知是在何时踏入那片海的……


    身侧另外两人交谈的声音逐渐远去，系统收集信息的本能在此时失灵。


    秦砚连日的焦躁在此刻得到了答案，尽管那答案出人意料，也太过荒谬。


    可他忽然拥有的第六感告诉他，那就是真实的答案。


    徐素眼睁睁看着秦砚眼珠颤动着，像是发生了什么超出他认知的事情。


    谁能给她一本系统人形保养手册啊……难道系统也会生病吗？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探向秦砚额头，先从最低级的病症试起。


    不过，秦砚拦下了她的手，以握住手腕的方式。


    他手心挺烫的，但还没到生病的程度。


    徐素稍微放心了些，扭了扭手腕，示意他松手。


    ……秦砚别是被鬼上身了吧，怎么还握得更紧了。


    徐素无语地看了看二人交握的手，又看了看秦砚，不知他是犯了哪门子的病。


    “素素，快过来看！”身后钧师仪在喊她，似乎是看见了什么熟悉的建筑物，想让她一同来看。


    徐素最后看了眼秦砚的脸色，发现他除了古怪点，似乎也没什么别的症状，贴心地想到就算是做系统的，可能也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


    她使了点巧劲挣开秦砚，往钧师仪那处跑去了：“来了！”


    掌中传来温热转瞬即逝，快得像是秦砚的错觉。


    徐素也不知是被钧师仪灌了什么迷魂药，钧师仪一叫她，她跑得比干什么都快。


    转眼间，徐素就到了一个他够不到的距离，空气中似乎还有她站在身前的气息。


    秦砚捻了捻方才握住徐素手腕的手指，垂头盘算着什么。


    即将抵达目的地，几人渐渐加快脚程，越过城门前最后的一片密林。


    江城，终于猛然出现在他们视野之中。


    徐素轻车熟路地带着众人进了城，身为江城首富的女儿，在江城之内，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更何况，徐素在魔物还未泛滥时便成为了除魔人，如今除魔人又早已成了平凡百姓眼中的英雄，使得徐素在江城百姓眼中的地位更高了。


    这不，还没走几步，就有馄饨摊的老婆婆认出了她：“哎，是徐家三丫头吗？”


    徐素本想偷摸着回家，结果被人抓个现行，也不好意思再躲，只好应到：“对的，李婆婆，我回来待几日就走。”


    如先前每一回逮着徐素回家一般，李婆婆赶忙装了几兜生馄饨递来：“拿着，婆婆也没什么其他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一手包馄饨的手艺，你带点回去，和你家里人一块吃去。”


    说着，不给徐素推辞的机会，她直接塞到徐素手中拎着：“别跟我客气，我看着你长大的，如今长成有出息的大姑娘了，就当我心里高兴奖励你的。”


    徐素只好连连点头道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李婆婆。”


    李婆婆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走回到馄饨摊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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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


    傅序见状，不禁有些好笑：“原来这江城之内，竟是素素的天下，当年我来得匆忙，倒是错过这些趣事了……”


    话音未落，还未待到徐素回应他，傅序只感背后风声一动，有灵气爆发的气息。


    他警惕地回头看去，身后已不见熟人的影子，向来淡定从容的钧师仪竟已跑得只剩一个黑点了……


    遥遥地，还有她幸灾乐祸的嘲笑声传来：“这些趣事我倒是见得多了，各位，我先走一步，你们自求多福吧。”


    没等傅序消化完她话里的意思，下一瞬，现实来替他解惑了……


    听到徐素回城消息的人们蜂拥而至，将他们眼中的徐三姑娘和她的两个侍从，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叽叽喳喳的自荐声传来。


    “徐三姑娘，这是今年我们家新炒好的茶叶，拿去喝吧。”


    “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桃花糕，多放了蜜酱的，婆婆给你准备好久了。”


    “徐三姑娘……”


    一波接一波的声浪将他们淹没，不仅如此，还有收不完的礼物，望不到头的人群。


    徐素熟练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接下了那些凝聚了百姓心意的礼物。


    然而，随着胳膊越来越麻，礼物越来越沉，徐素欲哭无泪。


    早知道要家里多派点人来接自己了，起码还有人帮忙拎东西。


    这下可好，不让大家伙破费的目的没达到，自己还快被无尽的礼物活埋了。


    她左右看了看，想着秦砚刚才在路上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当下应当是没有助人为乐的心思。


    于是她看向主角光环快被手中礼物压灭的傅序……这位是没有助人为乐的余力了。


    徐素叹了口气，认清了自己身边无人可用的现实。


    正准备继续往前，先快点到家再说，忽觉手边一轻。


    转头看去，是秦砚低头，轻轻拿过她手中的东西，


    方才她没仔细看他，这会儿才发现，他早已拿了不少东西了，甚至不比傅序少。


    他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不对，秦砚他这身体有心肠吗……


    徐素大惊失色，坏了，秦砚真被鬼上身了。


    似乎能听到她心中所想，秦砚在这一瞬间抬眼，黑润的眸子直直看向她，这回没有颤动，完全不同的表现。


    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徐素的感觉和在路上被他握住手腕时的感觉别无二致。


    她感到极其古怪……古怪到她无意识地勾了勾手指，像是试图留下手中即将被秦砚带走的包裹。


    很细小的动作幅度，却没能逃过秦砚的眼睛。


    那双原本安静望着她的黑眸，忽地盛满了讥诮，秦砚直接拿走了她手中的东西，像是争抢什么的力道：“他帮你可以，我帮你便不愿意吗？”


    徐素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地点了点头，又在秦砚即将炸开的怒火中摇了摇头。


    不过他似乎还是不太满意徐素的答案，径自抢过她手中剩余的重物，别过头不再看她。


    徐素一身轻松，只剩头脑沉得转不起来。


    帮忙搬东西又不是什么天大的好事，秦砚怎么表现得像是她虐待他了一样……


    除了系统人形保养手册，她再一次在心中虔诚许愿，这回是系统人形脑回路说明手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