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朋友

作品:《年少时的一笔账

    暑期结束,因着吴念手上的伤,王山海被安排送她返校。


    小雨淅沥沥地下着,王山海笑着打趣“你上辈子是龙王的女儿吧,只要出远门就下雨。”


    吴念坐在副驾驶,把座椅往后调了调,闭着眼睛揉太阳穴,左侧一阵一阵地刺痛。


    昨晚睡前喝了酒,酒劲一上来就上床睡了,以至于早上睁眼的时候还晕晕乎乎的。


    “不舒服?”王山海问她。


    “头疼...”声音闷闷的。


    王山海用右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有点高,说“下个服务区我停一下,看有没有退烧药。”


    “算了,到学校再说吧。”她口腔内温度也高,烘烤的人口干舌燥,再加上宿醉带来的反胃,她终于体会到了晕车的感受。


    见她状态不好,王山海还是下了服务区,下车前却被吴念拉住,她拿过背包翻找了一会,掏出一个药盒。


    王山海看了看盒子上的说明,还是在吴念吃进嘴里前阻止了她“你怎么随身带着止疼片?不能依赖这种东西。”


    “念念...”他突然一顿,又垂眸看向那颗白色的药片,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继续说“感冒了就吃感冒药,发烧就吃退烧药,有些疼,忍一忍就过去了。”


    想说的话说完,才推门下车。


    好在服务区有退烧药,他返回到车上时发现吴念坐到了后排。


    她吃完药,躺在后面闭上了眼睛,用外套将自己的头蒙的严严实实,路上一个字都没说,连嘴巴都没张开过。


    直到车彻底停下,她才掀开衣服坐了起来,额头上全是汗,用最快的速度下了车,又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见王山海靠近忙用手制止了他,亮着的手机屏幕被她举在两人之间...


    ‘回家先吃药,预防感冒,和我妈务必分房睡,小心传染,不要送我,路上慢点开车,再见,王叔。’


    王山海看完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姑娘就转身拉着行李箱快步走了。


    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无奈地笑,等看不到身影才上了车。


    ......


    等他回到家,刚进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周家两父子,他从柜子里找出一盒板蓝根倒进水杯。


    外婆一惊,问他“感冒了?”


    王山海边倒水边说“念念有点发烧,怕传染,让我喝药预防一下。”


    “那你离小雅远一点。”


    他搅拌着杯中的药,说道“念念说了,让我跟她妈分房睡...”


    “对,对,不能马虎。”外婆连忙附和。


    老周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搭话“直接跟我走吧,正好这两天找你有点事。”


    外婆听后直接转身回卧室给王山海收拾换洗衣服。


    王山海站在原地皱起眉,问“什么事?”


    老周手里搓着珠子,简短地回了两个字“正事。”


    没一会,外婆就从卧室走了出来,把王山海要换洗的衣服丢在沙发扶手上“山海,你自己找袋子装一下,走吧。”


    王山海哭笑不得,药还没喝完就被赶了出去。


    本打算开自己的车,车门刚拉开,周礼就朝门口指了指,说“坐我的车。”


    “我不坐!”


    “你老婆手机上有定位...”周礼冷眼瞧他。


    王山海一怔,李之雅对电子产品是一窍不通,怎么会?


    他反应了片刻,食指指向周礼,咬着牙骂他“你!想死!”


    这个玩意,连他都算计。


    周礼没理他,抬脚坐进自己车里。


    王山海关上自己的车门,骂骂咧咧地钻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之后还在嘟囔“你给她装什么定位?祸害老周还不够?你给我找事?”


    “吴念怎么发烧了?”周礼缓缓发动车子,跟上老周的车,根本不理他那一茬。


    “不知道。”王山海现在满脑子都在回忆,是否去过什么不合适的场合...


    “你老婆其实挺好哄的。”


    王山海被气得飙脏话,如果不是因为周礼正开车,他就直接上手了。


    李之雅性子直,有自己的脾气,心情不好的时候软硬不吃,心情好的时候完全是个贤良温婉的小女人,一点新鲜玩意就能哄得她很开心,只要不在她面前提吴念,李之雅和周礼两个人完全就是母慈子孝...


    但讨好李之雅,受害人就只有王山海,这没办法。


    “胡洋出来了...”周礼可算说了正事。


    四年前因为打架进去的一个朋友,今天出狱,当年几个人一起上手,偏偏就他点背,重伤了对方一个人,碰上了硬茬,自己全扛了,被判了五年,后来也是老周和王山海拿钱找关系,再加上他表现良好,才减刑一年。


    “今天?”


    “嗯,现在估计已经出来了”...


    高高的围墙之外,一个男人席地而坐,身旁无一物,双眼有些浑浊,身上已被雨水淋湿。


    老周拿着伞却没撑开,慢悠悠走过去,踢了他一脚“走了,回家。”


    地上的人抬起头,迎着雨丝看他,嗓音很哑“先给老子点根烟。”


    老周的双肩很快也被打湿...


    王山海坐在车里喊他们“磨蹭什么,先上车。”


    胡洋听到喊声起身站起来,眼里只有王山海手里那支烟,走上前一把夺了过去,狠狠抽了几口,直到抽完才准备开车门。


    周礼嫌他身上湿,锁了车门“坐老周的车!”


    胡洋挑眉看他“毛长全了?跟爷这么说话!”


    他一眼就瞧出了周礼的模样,还真是长大了,他还记得臭小子挨揍时的样子,周礼抽烟还是他教的...


    王山海开了锁,胡洋还是上了周礼的车,身上很湿,裤子上还有泥,烦的他一直皱着眉。


    三个男人去了金色海岸,洗完澡后窝在房间里喝酒...


    “小子,你真狠啊,一次都不来看我。”胡洋半躺在按摩椅里吐烟圈。


    老周和王山海最起码还知道一年去个两三次,周礼这混账东西是一次都不去,连电话都不接,一个字都不带跟他说的。


    被抓进去那天晚上,周礼还在睡梦中,隔天醒来才知道他进去了,把周礼恨得牙痒痒,说好一起去的,偏偏是他把周礼灌醉了,最后才没去成。


    这么多年,周礼一直觉得,如果那天他去了,胡洋绝对不会打那么狠,因为每次惹事,胡洋都会护着他,半步不离身,也就不会进去了...


    “你该!”周礼裸着上身,只穿了一个短裤,脸上还挂着一丝怒气,这事他还没过去。


    老周一直在打电话,安排胡洋接下来要上手的工作,亲兄弟,一刻都不让他歇着!


    ......


    吴念回到宿舍就开始整理东西,打扫卫生,没一会就出了一身汗,药效过后她就又开始烧,连去开班会都戴着口罩。


    赵一楠坐在她旁边端着她的右手看“你怎么总是受伤?”


    “要不,你去庙里烧烧香吧?”


    吴念被她逗得抿着嘴笑,她虽说迷信,但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去扰佛门清净。


    班会还是老一套,听得人犯困。


    “打算双修的同学散会之后来一下我办公室,填一下报名表。”想修双学位的没几个,整个班里也就两个学生,正好一男一女。


    吴念戴着口罩走进办公室,赵一楠脸皮厚也跟了进去,随便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等。


    填报名表的时候,辅导员一眼就看到她手上的伤,张口就来了一句“又打架?”


    吴念的名字写得有些歪扭,隔着口罩低声回答道“被车门挤了一下。”


    辅导员冷哼一声,有些不相信,瞟到坐姿不太好看的赵一楠,声音莫名大了一些。


    “搬回宿舍了吗?赵一楠!”


    赵一楠揉了揉鼻尖,挑眉说“回来了。”


    “过来,把你父母联系方式留一下。”这算是赤裸裸的警告了。


    赵一楠无奈起身,在父亲那一栏写下了张弈的手机号...


    两人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系里已经没多少人了,冷冷清清的。


    “我刚刚跟田源打招呼,他怎么不理人?”赵一楠嘟着嘴,有些不愉快。


    吴念没接话,她甚至都没看到田源...


    “我东西太多了,怎么搬啊。”赵一楠皱着眉头有些烦。


    “我们两个人慢慢搬...”


    “就你这受了伤的爪子,算了吧,我找男人帮忙。”


    于是,赵一楠隔天喊来几个同班的男生帮她搬东西,东西太多了,借了保安大爷的三轮车,硬是搬了四五趟。


    但男生进不去女生宿舍,最后还是吴念和端木熙受累,耽误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搬完。


    人情往来,赵一楠喊帮忙的几个人喝酒,有两个带家属的,男男女女坐满了三辆出租车。


    陈亮上班的酒吧里存着钱,她们没去其他地方,反正都熟了...


    喝了半个点,赵一楠去上厕所,刚走出包间就看到上楼的田源,冷着脸与他擦肩而过。


    田源一脸疑问,她分明看到他了...


    他原本是来接陈亮回学校彩排,新的开学季,要准备迎新晚会。


    看到赵一楠,就知道吴念也在,便站在二楼等,昨天在办公室他听到了她说的话,只是没瞧见伤处。


    不知等了多久,赵一楠都出来进去两个来回了,还没见吴念的影子。


    “赵一楠...”他终于叫住了她。


    赵一楠停下脚步,瞥他一眼,又进去了,只是这次门再打开,出来的却是吴念。


    她手里拿着不知道谁的车钥匙,明晃晃的奔驰标在灯光下格外亮眼。


    正好出来换换空气,她指间还夹着一根旁人给她的烟,因为感冒所以没打算抽。


    “找我?”她走到栏杆旁边,左手搭在上面,手很白,车钥匙也很亮。


    “赵一楠怎么了?”他问。


    吴念笑了笑,瞧着他说“她跟你打招呼,你没理她。”


    “什么时候?”


    “昨天在办公室...”


    田源更是一脸茫然“我没看到...”他是真没注意。


    “找我有事?”吴念解答了他的疑问后又问他。


    “手受伤了?”


    吴念只好抬了抬右手,不以为然,毕竟伤口都开始结疤了。


    “没事,快好了。”


    “真不是打架?”


    吴念又瞧他一眼,不知道自己这么安生的性子,怎么在他们眼里就那么不消停...


    “嗯,打架,被人咬了一口。”她都懒得解释了。


    “怎么总爱凑热闹?”


    “你对我有意见?”


    吴念腔调里带着很明显的不耐烦,她可以惯着任何人,不知为何就是不想惯着田源,她不喜欢他看她的眼神,野的很,面上却装的很深沉。


    两人之间莫名掺着一股火气,分不清是谁的。


    田源被她问得一愣,也察觉出自己的语气有些过,刚想继续说话,她又抬脚走了。


    似是下楼结账去了,他叹口气跟了下去,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吴念再往楼上走的时候,顿住脚步,转过身回看他,这种场景让她莫名想到刚开始与周礼的相处模式,只不过现在反过来了,她成了那个俯视别人的人。


    “还有事?”


    “有男朋友了?”


    “是!”


    “真心的?”


    “是!”


    田源站在原地,右手从裤子口袋缓缓拿出来,擦了一下下巴,手渐渐握成拳,垂在身侧,低着头不再说话。


    “你想不想进学生会?”他抬头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不想。”吴念将烟咬在嘴边,有些想笑。


    “可以加学分。”他又将右手放进口袋掏出打火机点着了火。


    吴念这下是真的笑了出来,拿掉了嘴里的烟,露着白皙的牙齿“我不需要。”


    不需要加学分,也不需要他的火...


    田源是真没话了,熄了火低下头,像是生气又刻意收着怒气,不知道在别扭什么。


    吴念就这样拧眉看他,暗自品着此刻的感受,那时的周礼是否也如她这般肆意,看着别人的无措是否也有些暗爽。


    “我也有奔驰...”只不过今天开得是保时捷。


    吴念牙齿咬着下嘴唇忍笑,忍了两三秒才又开口“我知道。”


    “喝酒了不能开车。”


    “我没喝。”


    “那...你跟我做朋友。”


    这次,田源没听到回答,却只听她脆生生笑出声...


    她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了。


    “笑什么?”田源终于与她对视,却又瞬间躲开了眼神。


    “好。”吴念留下一个字便走了。


    田源松一口气,早就忘了来意,没站一会也走了,直接回学校了...


    做朋友就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