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说来话长，让我们把时间调回到一个月前——1993年7月31日。


    经历过斯黛拉对于哈莉和小天狼星关系的随口一问后，一件一直以来被哈莉长期忽视的事跳了出来，连着一整个晚上都在她面前打转——


    她是不可能永远跟小天狼星在一起的——他迟早会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爱人和孩子，而哈莉——她又不能黏着他一辈子，他们早晚有一天不会像现在这样亲近的。就像达力，佩妮姨妈和弗农姨夫也给他找了教父教母，他的教父是弗农姨夫的同事汉克·弗莱顿先生，教母则是佩妮姨妈念女子大学时的老同学塞西莉娅·纳迪尔小姐，哈莉记得，小的时候，弗莱顿先生和纳迪尔小姐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来到小慧金区女贞路四号，他们会抱着达力坐在家门口的草坪上野餐，给他讲故事，还会带他去附近的公园转悠，纳迪尔小姐住得离他们这儿很远，来回要接近两个小时车程，可她每周都来，直到她结了婚，从塞西莉娅·纳迪尔变成塞西莉娅·肯恩，她每年再来的次数就越来越少，现在，连达力的生日她都不亲自到场了，她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每年只邮寄一份礼物给达力。哈莉敢打包票，达力有至少三年没见过纳迪尔夫人了——最开始，他还哭着闹着，现在？就凭他那个记性，说不准连塞西莉娅是谁都不记得了。


    哈莉一点儿都不敢想象，自己和小天狼星的关系有一天可能会变得这么疏远。


    第二天一早，她找到巴西神奇动物嘉年华的驿站，问他们租了一只猫头鹰，从热气腾腾的南美洲雨林里，发了一封寄给大洋彼岸的大不列颠的信。


    讲到这儿，赫敏福至心灵：“是你给我的那封信？”


    哈莉点了点头。


    那种时候，她只想把问题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也是心思最细腻的女性朋友，罗妮远在埃及不说，她几乎不存在这样纠结复杂的情绪，赫敏是最合适的人选——她可靠、敏锐、智慧、富有同情心，能够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哈莉相信，赫敏一定能解决她内心的忧惧。


    她很快就收到了赫敏的回信——


    亲爱的哈莉：


    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我都小半个月没跟你有联络了，真想你。巴西好玩儿吗？如果你能拍点儿照片什么的就更棒了。


    我仔细地读了你的信，好几遍，至少有五遍——亲爱的，别这么难过，我想说，我非常明白你的感受，你和小天狼星刚刚团聚，对于你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来说，我都相信彼此是对方最重要的人。可是，哈莉，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你和小天狼星的关系是不会因为他人而改变的，你们的情感不会因为外界因素而动摇——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们视彼此为自己最后的、最珍视的家人，你一直认为，只有你们两个在一起，才能组成一个家，对吗？


    我想，你现在之所以有这样的担忧，完全是因为你太在意小天狼星了，以至于无法接受，甚至于无法想象跟他疏远的生活。我当然认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看看他多在意你，还记得吗？你要是猜忌他对你的真心，那不亚于是对你们二人之间感情的一种污蔑——你不是，哈莉，你只是太爱他了，你开始患得患失，有些害怕。


    但是，哈莉，你得知道，你必须知道——一个人的生命中不是只有另一个人的，人需要社会关系才能成立，小天狼星的生命中不可能只有你，你的未来里也不可能只有小天狼星，不是吗？


    我猜，现在你需要的，只不过是一段时间，一个适应过程——或许，你需要一些更新鲜的事物，一些调剂，让自己的世界大起来，多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让自己的更充盈一些，不再一天到晚老想着不确定的未来和小天狼星，给自己创造一个更缤纷多彩的生活，你觉得怎么样？


    只要你有需要，随时给我写信，我一直都在这儿。


    爱你。


    ——你最最真诚的赫敏。


    说到这儿，哈莉停了下来，她看看面前的若有所思的赫敏，又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手里的被角都要拧成麻花的罗妮——罗妮神色复杂，皱着眉想着刚刚听见的整件事，大段大段的话把她脑子都快搅散了，她怀疑自己现在是一锅粘稠冒泡的过期魔药。


    “就是那天，赫敏，就是那天——”哈莉接着说，“收到你的回信那天，德拉科的信也到了。”


    给德拉科送信的那只雕鸮非常傲慢，和它的主人一个德性，哈莉本想给它喂些面包，可它根本不理睬，挺着脑袋站在帐篷顶的旗子上，哈莉拿肉干引诱它，它也不吃，只是绕着哈莉飞了几圈，又一爪子把肉干打到地上，最后，考虑到它一路长途跋涉，哈莉只好耐着性子给这位高贵的鸟爷端来了新鲜的烤鹅，分出一部分来撕成条喂给它。


    说回这只雕鸮送来的信，信件内容冗长，德拉科用了好一番华丽的开场白来赘述他这个暑假都干了些什么、他爸爸对他有什么期盼、他妈妈提起小天狼星总是喜忧参半、祝她生日快乐、自己家的信差很挑食，名字叫荷鲁斯……在一大堆庞杂的信息过后，哈莉总算在信件末尾找到了这封信的中心思想——


    “假设——只是一种假设——你是否愿意考虑跟我建立起一些相较于朋友更亲密的关系——比如，浪漫关系。”


    这段字稍微有点儿抖，哈莉从他那副浮夸的字体中品味到了一些紧张，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第一份——她都能想象到德拉科那挑三拣四，把写废的信纸铺一地的样子。


    那封信最底下还有两个框，一个前面写着“是”，另一个写着“否”。哈莉拿起笔，正思考这到底是不是个有点儿过火的恶作剧时，笔在靠近信时从她手里脱出来，自己动了起来，在“是”的那一栏打上一个精致的勾。


    信纸蹦蹦跳跳把自己塞进信封里，原封不动地合上，钻到荷鲁斯的脚下，荷鲁斯振翅一跃，抓住信就飞跑了，一头扎进厚厚的云层里，留下在原地一脸纳闷儿的哈莉。


    “——哈？”


    罗妮面上的疑惑一点儿不亚于当时的哈莉，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就谈上了？”她呲牙咧嘴，一副见鬼的表情——


    “他凭什么啊？”


    哈莉耸了耸肩：“后来我想了想，反正赫敏说，我应该给自己找点儿乐子，多个男朋友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就是我还没给小天狼星说这个，莫名其妙有点儿心虚。”她想了想，补充道。


    赫敏抱着克鲁克山，幽幽地看着哈莉：“我可没说‘找点儿乐子’”。


    哈莉缩了缩脖子，谄谄笑了笑。


    “不过……”她看了看两个好朋友，“德拉科之后又寄了一封信，说他上回是脑子一热，才给信施了个自动签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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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魔法，如果我不打算承认他也没关系，他决定要像追金色飞贼一样追我——这个比喻挺可爱的，我才真的答应他的。”


    这是真的，否则，就凭德拉科那个根本没给她什么选择空间的不平等条约，她会像弗雷德和乔治打游走球那样，给金脑袋小滑头一个暴击。


    ——他得感谢自己还知道承认错误。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自己也是今天才想起来的？”罗妮发现了盲点，哈莉可不是纳威，她记性好地都快赶上赫敏了——德拉科·马尔福——那么一个大活人。


    “我确实有点儿记不清，罗妮。”哈莉努力跟她解释，“这个暑假我根本没见他，八月底我才回来，而且一直在练阿尼玛格斯——含着叶子，我根本连话都说不清。一心扑在这种高深的变形术上，我的脑子都快麻掉了，哪儿还有闲心管什么男朋友？”


    罗妮看上去终于高兴了点儿：“哈！马尔福，根本不重要！”


    她轻快地哼起小曲，揉了揉自己的小毛绒狗，给自己掖好被子，舒舒服服地钻进自己的被窝里，抱着小狗开始酝酿睡意。刚闭上眼，她又忽然抬起头来，歪着脑袋去看旁边小床上的哈莉——


    “便宜他了……”


    第二天一早，哈莉坐在格兰芬多长桌旁，接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热切目光，如坐针毡地开始自己回到霍格沃茨后的第一顿早餐。纳威坐在她对面，他眼圈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哭过了，西莫一边啃面包，一边拍着他的背。哈莉不忍再看了，把视线往旁边移，金的脸白得吓人，眼下一片青黑，整个人看上去憔悴极了，比刚从密室里出来还要虚弱。


    哈莉叹了口气，又两个红脑袋从两边挤过来，赫敏和罗妮生气地发出“嘿”的一声，弗雷德和乔治坐到了她们的位置上——


    “早上好，哈莉！”弗雷德欢快地说。


    “早上好，弗雷德。早上好，乔治。”哈莉不知道自己该先看谁。


    乔治伸手，从桌子中间摘了一颗葡萄，放在自己嘴里：“我们小哈莉怎么回事？据说感情上有新进展啊。”


    哈莉无奈地笑了笑：“似乎是这样的。”


    乔治看上去有些失望，弗雷德揽着他的肩，两个人和哈莉挤在一起。


    弗雷德回头，看了一眼斯莱特林长桌，不满地说：“怎么和小马尔福谈恋爱？哈莉，你真是像只兔子一样，蹦蹦跳跳落入了邪恶黑巫师的陷阱。”


    乔治不语，只是一味摘葡萄吃，哈莉都担心他把自己塞坏了——他一颗接一颗的吃，半串葡萄都被他干没了。


    注意到她的目光，乔治摘葡萄的动作更快了，他干脆一下子从果篮里提出一整个来，放在哈莉面前。


    哈莉：“……谢谢你，乔治。”


    乔治挑着眉毛笑了笑。


    很少见到他话这么少的时候，哈莉狐疑地想。


    弗雷德瞧了瞧他俩，又说：“不过没关系，哈莉，就算掉进陷阱里，勇敢的乔治王子也会把可怜的小兔子拯救出来的。”


    乔治锁着弗雷德的喉咙把他拎走了，两人边搏斗边争执着什么，弗雷德笑得很开心，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一片混乱中，乔治冲哈莉解释——“他今天抽风了”，在把他的同胞兄弟拖出座位时，还有空抽出一只手揉揉哈莉的脑袋——


    “玩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