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与我何干
作品:《破重山》 香玉熟练地自袖中撒出一小把米粒,待鸽子低头啄食时,出手如电,轻柔而精准地将其擒住,解下它腿上的细小竹筒。
竹筒内藏着一卷薄如蝉翼的素笺。
香玉并不立时展开,只将竹筒与素笺收入袖中深处,复又端起那碗已微凉的羹汤,步履如常地向太后寝宫行去。
“太后娘娘,时辰到了,该起身了。”香玉在雕花檀木门外轻声禀报,声音不高不低,恰能传入内室。
“进来罢。”一个威严中带着慵懒的女声自内传出。
香玉推门而入。
只见太后赫连氏已半倚在凤榻之上。虽年过花甲,保养得宜的面容依稀可见当年倾国风姿。一双凤目不怒自威,满头银丝梳成高髻,仅簪一支金凤衔珠步摇,简约中尽显皇家威仪。
“娘娘,先用些羹汤润润喉。”香玉将玉碗置于榻边小几,动作轻缓地扶太后坐正。
太后接过玉碗,银匙在莹润的羹汤中轻搅两下,却未入口。“今晨,可有讯息传来?”
香玉自袖中取出那卷密信,双手奉上:“刚到的飞鸽传书,请娘娘御览。”
太后放下碗,指尖捻开素笺。目光扫过其上蝇头小楷,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好,甚好。”太后将素笺移至烛焰之上,看着它瞬间蜷曲焦黑,化为灰烬,“传令下去,把人撤回来吧。既已到了东安地界,谅她们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了。”
“是。”香玉垂手侍立,静候懿旨。
“对了,皇后那贱妇得知赫连真的死讯,竟悲恸欲绝,闭门谢客,连水米都不进了?”太后冷笑一声,凤目寒光凛冽,“她倒真把那野种视作心头肉了!”
香玉垂首屏息,不敢置喙。
太后起身,香玉忙取过织金外袍为她披上。
晨光透过茜纱窗扉,将太后雍容的身影投在地上,拉得修长而威重。
“三十年了……”太后行至窗前,望着重重宫阙的琉璃瓦顶,在晨光下闪耀,“自先帝登基,便处处与哀家掣肘。看来,终究是哀家比他更能熬。这江山,合该由哀家执掌。”
香玉深知太后此刻心绪,只愈发恭谨地侍立一旁。
太后蓦然转身,眼中杀机毕露:“香玉,去把哀家妆奁最底层那个紫檀木小匣取来。”
香玉心头一紧,知晓那匣中所藏何物。她快步至梳妆台前,从琳琅满目的妆奁底部取出一个毫不起眼的紫檀小匣,双手捧至太后面前。
太后启开匣盖,内里静静卧着一个拇指大小的白玉瓶。瓶身玲珑剔透,却精雕细琢着繁复的莲纹。
“‘红颜醉’……”太后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瓶身,语气幽深莫测,“当年太祖皇帝龙驭宾天前夕,哀家便是以此物,送他最宠爱的李昭仪……上路。”
香玉背脊悄然窜过一丝寒意。
她服侍太后数十载,深知这位主子表面慈和,内里手段之酷烈。
当年李昭仪暴毙,宫中皆道是哀伤过度,谁曾想……
“如今,该轮到皇后了。”太后将玉瓶递与香玉,“她既已绝食自苦,哀家便成全她。此药无色无味,遇水即融,三日后发作,状若心疾骤亡,神仙难查。”
香玉双手接过那小小玉瓶,只觉重逾千斤,“娘娘,皇后宫中眼下戒备森严,尤其此时……”
太后唇边逸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她身边不是有个叫翠羽的贴身宫女?哀家记得,她娘亲在浣衣局当差。”
香玉立时心领神会:“奴婢明白。那翠羽至孝,每月必往浣衣局探望其母。”
“甚好。”太后满意颔首,“此事你亲自去办,务求万无一失。事成之后,哀家自有重赏。”
“老奴遵旨。”香玉深深一福,将那玉瓶小心翼翼藏入贴身所系的荷包之中。
太后重新坐回凤榻,端起那碗已然凉透的银耳羹,姿态优雅地啜饮一口,“赫连真那孽障已死,其母亦将追随而去。朝中那些不识时务,依旧依附五皇子一党的臣工,也该醒醒脑子了。”
香玉垂首不语。
她深知太后此刻心中盘算的,乃是下一步如何清洗朝堂。
自先帝驾崩,诸皇子争位,太后临朝称制以来,朝中反对势力已被剪除大半,唯余皇后与五皇子赫连真暗中经营的一派尚存余力。
如今五皇子在封地“意外”身亡,皇后痛失爱子,正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的绝佳时机。
“对了,”太后忽又想起,“赫连真的尸身,运抵京师了么?”
“回娘娘,按您吩咐,五殿下的灵柩明日便可抵京。”香玉恭声答道。
太后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之色,旋即复归冰冷:“传哀家懿旨,以亲王礼制下葬,然停灵不必过久,三日后便出殡。眼下……边关烽烟未靖,国事为重,丧仪不宜铺张。”
香玉心中雪亮,太后意在速速了结此事,免生枝节。
“奴婢即刻去传旨。”
“慢着,”太后唤住她,凤目寒光如刀,“皇后那边,务必在她见到赫连真灵柩之前处置干净。哀家不想在丧仪上瞧见她那张晦气的脸!”
香玉躬身领命,缓步退出寝宫。
晨光已然大盛,将宫墙琉璃瓦映照得金碧辉煌。
她下意识地按了按怀中那枚藏着致命玉瓶的荷包,深吸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朝着宫苑深处浣衣局的方向,迈步而去。
*
江湖风讯,素来无翼而飞。
无雪城醉仙楼二楼雅座,封灵籁、肖灵音、云萝三人临窗而坐。
楼下大堂喧声鼎沸,几个江湖客的议论,便如飞针般穿透喧嚣,直刺入耳。
“诸位可曾听闻?太阴宫镇宫之宝天衣扇,竟被魔教夺了去!”一个虬髯刀客拍案而起,声震屋瓦,酒碗中浊浪翻涌。
邻桌书生模样的男子骇然变色:“天衣扇?那可是神兵榜上第四的奇珍!‘寒月仙子’阮宫主坐镇,怎会失守?”
“噤声!”虬髯刀客目光如电扫过四周,压低嗓音:“听闻阮宫主重伤垂危,险死还生。此番魔教倾巢而出,连那教主冯玉英都亲自出手了……”
“岂有此理!”楼上的肖灵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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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拍案,杯碟轻跳。
她一袭湖蓝衫裙,发间银簪映着烛火,寒光微闪。
“魔教猖狂至此!竟敢趁阮丹宁大婚之期,群雄毕集之时,强攻太阴宫,夺走神兵榜上第四的‘天衣扇’?这阮丹宁的‘寒月仙子’的名号,莫非是纸糊的不成?”
云萝闻言,螓首微侧,藕荷色罗裙轻漾,珠钗随之轻颤。她素手执壶,为众人添酒,琥珀琼浆倾注,醇香霎时盈室。
“肖姐姐此言,莫非觉出蹊跷?”她语声轻柔,眸光却透出思量。
肖灵音接过酒壶,为封灵籁满斟一杯,眼中锐意如刀:“岂止蹊跷!太阴宫主大婚,武林泰斗云集,更有新科试剑魁首率真和尚在场。魔教纵是教主冯玉英亲临,又岂能如入无人之境,夺宝而去,全身而退?这‘天衣扇’,未免得手得太轻易了些!”
封灵籁眸光沉静,如古井深潭。她指尖于杯沿轻叩,发出清泠脆响,似在应和心绪,“阮丹宁的‘寒月九式’,非浪得虚名。纵使冯玉英亲至,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况乎大婚之日,宾客如云,高手林立,魔教竟能夺宝远遁,太阴宫竟似无人深追……此中关节,不合常理。”
云萝樱唇微启,低声道:“莫非……宫中有鬼?”
“若真有内应,”肖灵音冷笑,指尖点向桌面,笃笃作响,“其位必高!能近天衣扇者,除阮宫主本人,唯有那几位耆宿长老而已。”
封灵籁未置可否。
楼下议论声浪再起,一人高声道:“嘿,说来古怪!魔教得手后,太阴宫按兵不动,反倒是那独来独往的率真,领了几个江湖散人,一路追下山去,至今未回!”
“率真?”云萝讶然,“此人素来独行,怎会卷入此事?”
封灵籁倏然起身,袖袍无风自动。“天衣扇,本就是他的夙念。”她语声平淡,“三年前,北漠黄沙,他与魔教一场恶斗,根由便是此扇。如今魔教夺扇,他岂能袖手?”
肖灵音剑眉紧锁:“若依你所言,太阴宫大婚是局,那天衣扇被夺,究竟是魔教得计,还是……阮丹宁的顺水推舟?”
她目光灼灼,紧盯封灵籁。
封灵籁转首望向窗外,但见乌云压顶,远山尽没于苍茫暮色之中,天地一片晦暗。
“他派之事,与我何干。”她语意疏冷。
肖灵音默然片刻,终是沉声问道:“那你意欲何为?”
封灵籁唇角微扬,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寒霜。
“天命之人,行天定之事。”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金铁交鸣,“你……很快便可向你师父复命了。”
肖灵音眸中精光乍现:“此言当真?非是虚言相诓?”
封灵籁不再答话,青袖一拂,声落人已至梯口。
“即刻启程,回都京。”
*
残阳泣血,将东安荒原染作一片赤红。风卷尘沙,呜咽如诉。
封灵籁一勒缰绳,身后队伍骤停。她凝眸远眺,地平线上黑烟如孽龙腾空,盘旋不去——又一处村庄,在战火中化作了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