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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小巷里的重组家庭[六零]》 第51章
程芬那张嘴是真的很硬。
半个小时后蒋晨被送去附近的卫生所, 脸上的伤口被缝了二十七针,其中伤得最严重的是右嘴角连带着嘴唇那处,硬生生被咬掉了一块肉, 为了止血只能将两端缝起来,缝合处扭曲又狰狞。
具体是什么样,江东阳几个不知道。
但缝合间除了一开始凄惨的痛呼声之后,后面那嚎叫声格外的愤怒和绝望, 显然是蒋晨引以为傲的那张脸彻底被毁了,不然叫不出那种惨样来。
“糟了啊。”江东阳揉了揉额头,觉得这事闹得有点大了。
他是真没想到程芬会是这样的反应,估计蒋晨也没想到,不然也不会主动让程芬抱上,然后被结结实实啃了一口……
早知道, 江东阳就拦着了。
看着蒋晨这么崩溃,他觉得该, 这种烂人就不该有好下场。
但程芬咬得见了血, 后续的事情就不是那么好收场的了。
“怎么样了?”江湛生几人急匆匆赶来,先是看了坐在一边沉默的程芬,担忧问道:“她没事吧?”
“没事吧。”江东阳看了她一眼, 从公园到卫生所程芬一直表现得特别安静,如果不是嘴角还带着些血印子, 谁也看不出她是那个咬掉蒋晨肉的人。
他想了想,“硬要说有事, 估计也就是牙酸?”
“……”江湛生瞪了他一眼, 这时候还开这种玩笑!
搞得人头皮都发麻了。
“程芬你、你还好吧?有没有伤到哪里?”何泽兰这会已经冲到程芬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才松口气,跟着扯着袖子给她擦脸, 擦掉脸上的血印,“没事没事,看清他的人才好,以后再也别和这样的人来往了。”
程芬没什么反应,江东阳有些苦笑。
现在可不是他们不想和蒋晨来往就不来往的,故意伤人,这要追究起来程芬不一定能逃得脱……
“现在是什么情况?”江小娥问着。
先前一家人正待在院子里商量着什么时候回大队一趟,还没商量完江南阳就匆匆跑了回来,小伙子估计被吓到了,脸色苍白话都难说清楚,只知道程芬在见识到蒋晨的真面目后,居然将人给咬了。
“咬掉了一块肉,缝了二十七针。”江东阳皱着眉头,“我和这人没打过交道,但猜一猜也能猜到蒋晨最在意的就是自己这张脸了,怕是很难私底下说和。”
那张英俊的面孔,是蒋晨底气也是他的武器。
要不是靠着这张脸,他哪里能在外面玩得那么花?
怎么也得有吸引人的筹码不是?
虽然还没看到人,但江东阳肯定这会的蒋晨毁容了,二十七针还掉了一口肉,就算缝起来也不可能完好无损,伤得还是脸上想遮都遮不住。
程芬这一咬,咬掉了蒋晨的底气和武器。
他以后肯定没法再靠着一张脸勾搭人,脸没毁容时迎来都是爱慕的目光,现在毁了容,这种目光肯定没了,蒋晨哪里受得了?
虽然说这种人毁容也是活该,省得以后还有哪个姑娘家被骗,但蒋晨一定不会放过程芬,这下很难了事了。
早知道他就拦着了。
但那会怎么都想不到程芬会下这个狠手……狠嘴。
“那怎么办?”江湛生一听就听明白了,小声问道:“不能想想法子?”
江东阳摇摇头,其实他这会心里也挺慌的。
他就算是一个混混,那也是良民混混,做事瞻前顾后准备许多后手,还不是担心一个不好把自己送到派出所去?
现在这事闹得这么大,他心里慌着呢。
“那我们就先发制人。”江小娥倒是有一个主意,她看着坐在边上的人,自始至终都显得格外沉默,她不懂程芬为什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咬伤人,但她觉得不管是出于愤怒还是其他,至少这一刻程芬是勇敢的。
这份勇敢,证明她不畏惧外人的眼光,也不怕那些流言蜚语的伤害。
蒋晨会拿捏住那么多女人,还不是因为他觉得这些人不够勇敢,不敢承认他们之间略显亲密的事,害怕会损坏自己的名声,哪怕再恨再怨也只能死死忍着。
程芬却做出了大部分人不敢做的事,既然已经迈了一步,那是不是能更勇敢一点?
她轻声道:“伤人也得有个说法,我们先告蒋晨流氓罪,坐实他对程芬存在欺骗、侵扰的行为,只要坐实这点,不难解释程芬为什么会伤害蒋晨。”
只是这样一来,蒋晨就是程芬抹不掉的污点。
至少在这个时代是这样。
而且就算这样,故意伤人这个事也抹不掉,只是轻重的问题。
江湛生叹了声气,他知道只能这样了,但就是知道心里才不好受,“她才二十一岁,摊上这事以后怎么办……”
“那也没办法。”程荭抿了抿唇,她不喜欢程芬但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在牢房里耗一辈子,“小娥说得没错,比起让蒋晨弄好伤去报警,倒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妈那边我去解释。”
其实没什么差,不管是蒋晨先去派出所还是他们先去,程芬和蒋晨那些烂事迟早会传出去,有可能传得特别难听,既然这样倒不如先打一个时间差,让程芬处于一个“受害者”的位置。
但也没其他办法了,不论程芬为什么会这样,她都太冲动了,她这个姐姐做事完全不想后果,就算要报复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算能给蒋晨带来伤害,也把自己给填进去了。
几人都想得明白,也就没商量太久。
江东阳打算一个人去派出所,让家里人都留在这里,能拦着蒋晨出来后伤人也能拦着蒋晨先跑去派出所。
可他们还是太迟了……
江东阳还没行动,前方就走来几个穿着公安服装的人。
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跑上前,“公安同志你们来得太好了,我这里有事想和你们说一下,我那妹子虽然伤了人但确确实实是受了蒋晨的欺骗,不然她……”
“蒋晨同志还在里面?”
“你们谁是程芬?”
公安同志并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而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搞得江东阳这会有点发怵,他一个混混最怕的就是和公安的人打交道,就算没做什么错事也怵。
紧张地吞咽着口水,他点了点头,“对对,蒋晨还在里面,真不该我妹子气得动嘴,那人也太不是东西了,骗我妹子不说还勾……”
“公安同志,那位就是程芬。”
江东阳的话又一次被打断,不过这次打断他的是站在公安后面的一人,如果不是她主动开口,江东阳都没发现她。
可发现后心里就又紧张又奇怪。
这是蒋晨的姘头。
差点和蒋晨钻小树林的秦姐。
当时闹了那么一场,等他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时,早已经没看到她的身影,江东阳还当这个秦姐怕把事闹得太大,所以偷偷跑了。
没想到她非但没跑,还带着公安上门。
一个有夫之妇和外男勾搭在一块,她居然不怕?这要是坐实了,两人都犯了流氓罪,得一块抓进牢子呢!
江东阳搞不懂这个女人到底怎么想得,蒋晨那张脸就这么诱惑人,搞得一个个宁愿坐牢都得帮他出头?
而秦柳却是意有所指的看了他一眼,紧跟着一手捂着胸口很是后怕的道:“要不是这几位同志突然出现,蒋晨差点把我堵在小树林了,我真是怕了他了,这些日子又是送花又是说些孟浪的话,我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哪里好意思听?这几天躲他都躲到北方公园去了,没想到……”
说着,不由哽咽起来,“公安同志你们可一定得为我做主啊,要不是这几位同志突然出现和他们闹了起来,指不准蒋晨就得了逞,那我哪里还有脸回去,干脆找条河跳下去算了。”
“秦同志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
“对对,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如果蒋晨真耍流氓,我们肯定将他带回局里。”
“我信我信,我要不信派出所也不会主动找你们了。”秦柳抹着眼泪,哭哭啼啼着,“原先就有人提醒我蒋晨不是个好东西,我哪里敢和他接触?我日子又不是不好过,男人有工作,儿子们又聪明又听话,我干嘛要为了这么一个坏种搭上我一辈子?”
她像是吓惨了,捂着胸口一直哽咽着,“他把花塞过来时还偷偷摸了我几下,我快羞死了,要不是这些人过来……蒋晨果然不是个好东西,自己都有对象还来糟蹋我,你们是不知道那姑娘多伤心啊……”
说到这里,秦柳抬起头来,她直截了当地问道:“公安同志,像这种有对象还来调戏我这个有夫之妇的男人,是不是乱搞男女关系,犯了流氓罪?”
公安同志还没说话,江东阳心里惊得不得了,这真是蒋晨的姘头?怎么感觉巴不得把人送去牢里啊?
想不通,但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江东阳立马就附应,“公安同志,我妹子是真气着了,本以为好好谈了一个对象,都计划着和他一起下乡,没想到他私底下人这么龌龊,这才一时气急做了错事。”
“这事我们不能马上给你们定论,一切先回局里说。”公安同志记录着他们的话,正好这会蒋晨已经出了缝合室,他刚出门就朝着程芬冲过去,被包扎了一半的脸尤为狰狞,像是想撕了程芬似的。
这会都不需要江东阳几兄弟拦,公安同志就一把冲过去将他压在地上,见蒋晨一直不冷静直接用手铐将人拷上,两人押送派出所,留下一人对程芬道:“你也得跟我们回局里一趟,有些事需要问你。”
“这……”何泽兰着急得不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湛生扶着她,“走,我陪你们去。”
公安同志朝前带路,在经过秦柳时,她道:“同志,我留了地址和厂子名,我能不能先回去找我男人一块过来听听?我怕他误会我,真以为我和蒋晨那个下流胚子有首尾要和我离婚。”
“行,你们尽早过来。”
“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们了,看着你们我心里才安心些。”秦柳连连道谢,一直等公安的身影彻底不见,脸上恐慌后怕的神色才消失。
她瞟了一眼身边人,“你怎么不跟过去?”
江东阳一直盯着她,见识到她的变脸后忍不住惊了一下,不过这会心里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小声问道:“你和蒋晨有仇?”
秦柳将脸上的泪痕一点点擦掉,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你知道王莉莉吗?”
江东阳蹙眉,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
“蒋晨的前对象。”
“是她!我想起来了。”这么一提醒江东阳就想起王莉莉是谁了,蒋晨的前对象,差点谈婚论嫁那个,之前打听蒋晨的消息就和王莉莉有关,说是抓到蒋晨出轨大闹起来,还将人告到公安局说他乱搞男女关系。
但没人敢出来作证,总不能因为几句话就定了蒋晨的罪,最后让蒋晨逃过一劫。
“你妹妹也是活该,当初要不是她为蒋晨作证,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秦柳丝毫不同情程芬,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当初王莉莉极力说服,可不管怎么说程芬就认准了蒋晨是被冤枉。
她淡淡道:“你们但凡晚来一个小时,这会蒋晨已经进局子了。”
江东阳不解,“什么意思?”
秦柳没解释,迈步走出卫生院。
在外面的花坛边,有一男一女站在那里等着她。
男的大概三十多岁,见到秦柳后就上前扶住她的肩膀,两人凑在一块说了几句话,显得很亲密。
而另外一个女同志年纪不小,江东阳认识她,她就是蒋晨的前对象王莉莉。
不过此时的王莉莉瘦了很多很多,那身衣服挂在身上显得空荡荡。
王莉莉这会也看到了他,并朝着他走了过来,开口第一句就是,“和蒋晨接触的女人就没几个有好下场,你妹妹是,我是,秦柳的亲妹妹也是。”
江东阳怔了一会,随后脱口而出,“你们故意的?”
王莉莉笑了笑,笑容里带着恨意,“对啊,故意的,如果你们没有出现,蒋晨会跟着秦柳进小树林,十分钟后秦柳会衣衫不整的跑出来,大喊救命,经过的桂大哥和马大姐会将侵犯她的蒋晨当场擒拿,他会因为强J未遂关进监狱。”
她平淡地往下说,“王婆婆会说蒋晨偷花时嘀咕想要侵犯秦柳的浑话,秦柳丈夫会反映这些日子秦柳被蒋晨骚扰的慌乱,陈阿公会说自己亲眼看到蒋晨多次拦下抗拒的秦柳……”
王婆婆、秦柳两夫妻、陈阿公以及桂大哥和马大姐。
他们都会一起作证,话里有真有假,唯一的目标就是亲自送蒋晨进监狱。
王莉莉面上仍旧很平静,但那双眸子带着些癫狂,“这一次,就算有程芬这样的傻姑娘,我们也得将他送进监狱,可我没想到……程芬比我想象中傻也比我想象中疯癫。”
计划有出入,但回想下先前蒋晨绝望痛苦的样子她就觉得畅快,太畅快了,没有了那张脸,他还怎么去骗人呢?
他这辈子都别想再骗一个女人,再毁掉一个女人了。
江东阳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但又明白如果没有一个绝望的真实经历,他们不可能有这么极端的计划。
“王婆婆的孙女因为他只能逃离到乡下,陈阿公的儿媳因为他闹得小两口妻离子散,马大姐的妹妹因为他……”王莉莉知道他想什么,丝毫没有遮住这块遮羞布的意思,一个个往下说着,“秦柳的妹妹因为他跳河差点死掉,而我……呵,我也没想到他狠狠踹我一脚时,我肚子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你知道吗?那一夜我床上浸透了血,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当妈妈了。”
蒋晨毁了她,毁了太多女同志。
但这些女同志因为流言蜚语不敢站出来,不代表她们没有在意她们的家人,总有人咽不下这口气,总想让蒋晨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不是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下乡,在千里之外继续过着浪荡的好日子。
秦柳和她妹妹从小相依为命,嫁到城里后也时不时让妹子来城里小住,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就因为一次小住,妹子在城里遇到了蒋晨。
或许有甜蜜过一段日子吧,可甜蜜过后就相当于吃了砒霜,秦柳的妹子知道自己被戏耍玩弄后,痛苦之下只能走上绝路。
好在有人将她救起来,不然秦柳都不知道自己妹子遭遇了什么。
其他几人也差不多的处境,所以她找到了秦柳、找到了王婆婆、找到了其他人,秦柳愿意当钓鱼的饵,为了替妹子出这口恶气她不怕坏了名声,反正她和她丈夫商量过,这次过后借用调职的机会带着妹子离开这座城市。
一切都计划好了。
可没想到还是出现了变故。
不过没关系,她能找到秦柳等人一起谋划这件事,她也能找上程芬的家人,不用加入他们,只要别再做一些节外生枝的事,就静静等待结果就好。
程芬癫得她有些害怕、傻得也令人头疼,已经见识到蒋晨的惨样算是格外的惊喜,但这类惊喜不需要了,他们只想将蒋晨送进去,多一秒都不想等。
她看着江东阳,很认真地提醒着:“所以,让你妹子等待就好,蒋晨坐牢坐定了。”
第52章
“哎哟我就知道会出事, 谁都知道蒋晨爱糟蹋我种的花,这次花开的艳我特意在边上守着不让他摘,可前天我听到他摘花时嘀咕了一些浑话, 我一个老太婆听得心里怕,就就……就不敢拦着,回到家我就和老头子说了,老头子还劝我别种花了, 别因为几朵花惹麻烦上身。”
“什么浑话?”
“说得可吓人了,说是要对哪个女同志用强,真得了手也就不怕人家闹起来,公安同志,我是、是不是该早点来报警啊?我也怕啊,我哪里知道会摊上这种事, 蒋晨这个下流胚子就不得好死!”
……
“对对,我媳妇这几天是跟我说过, 她说有一个男人一直纠缠她, 她害怕的连门都不敢出,不信公安同志可以问问我家附近的人,那几天她真的极少出门, 就算有重要的事要出门,都是由我在身边陪同着, 可哪里知道……”
“早知道她会被那个杂种缠着,我这次就算遇到事也不会离开她身边。”
“还好还好, 还好有人帮拦着, 不然我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公安同志,像这种危害女同志的杂种可得好好关着,千万不能放他出来再害人啊。”
……
“我看到了, 那个男的一直把花强塞进女人怀里,我一开始还当是害羞的小夫妻呢,可看那女同志的年龄要大不少,感觉不太像小两口。”
“我觉得好奇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越看越不对劲,感觉那男的在强迫人家一样,不信你问老桂,老桂当时也在边上。”
“是啊,我也看到了,人家女同志都抗拒的不得了,他还摸来摸去,后来更有意思了,被男的对象亲眼看到了,最后才闹这么一出,同志,那男的都有对象还在外强迫别的女同志,这不就是乱搞男女关系吗?”
……
“强迫?我没强迫,公安同志你们嘶是不是搞错了,我、我怎么可能强迫秦柳?同志你们可得嘶嘶查清楚啊。”蒋晨以为到了公安局就能让毁他容的程芬付出代价,但他没想到的是进了审讯室,对方第一件事就是说他强迫秦柳。
这个罪名他哪里敢认?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为了时刻提醒自己可是提前就打听过像这种流氓罪会怎么判,轻的都是三年牢,重的要坐牢十年左右,强迫侵犯属于情节严重的一类,蒋晨哪里敢应?
都顾不上伤口的疼,他忍着巨疼扯开缝合的嘴角,费力解释着,“我是和秦柳见面了,但我们都属于你情我愿啊,怎么能算强迫呢?”
“你情我愿?”对面的公安挑眉,“那就是说你在有对象的情况下,和另外一名女同志处于你情我愿地来往中?”
“……不不不。”蒋晨吓得汗都流下来了。
顾国安一脸严肃,“蒋晨同志,如果你没忘记的话,上个月月初你在公安局亲口承认程芬是你的对象,你还记得吗?”
“……记、记得。”蒋晨哪会不记得,当初要不是哄得程芬来替他作证,怕是现在已经蹲在监狱了,在公安局亲口说出来的话,他这会更没法反驳,那就只能否认另外一件事,“我和程芬是在搞对象,但我和秦柳没关系啊,我们、我们就是在一个地方遇到了,就就……”
顾国安打断他的话,“就偷偷摘了别人的花送过去了?”
他站起身走到蒋晨的面前,他和蒋晨打了不少交道,上一次如果不是没人证物证,蒋晨早就蹲在监狱了,谁都能看出这个长了一张好脸的人到底做了什么,但知道归知道,还是得靠证据说话。
上一次让他逃脱了,这一次不会。
他将先前问话的记录甩在蒋晨面前,“好好看看,有这么多人看到你骚扰秦柳,就连你对象也是亲眼看到你们两在一块,不然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被自己对象抓个正着,一气之下用嘴咬的。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蒋晨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那些问话记录,他疯狂摆头,顾不上会不会暴露什么,赶紧否认着,“我没强迫,我怎么可能强迫她?明明是那个贱人勾引我,顾公安你看看我这张脸,我用得着去强迫别人吗?还是一个比我大那么多的贱人,分明是她……这些人都是胡说八道,你该把他们抓起来,盯着我做什么?抓他们啊!”
他一把抓着桌面的纸张,恨不得直接撕得粉碎,“还有程芬,程芬那个贱人把我咬成这样,你们凭什么不抓她!我要她坐牢,她必须坐牢!”
审讯室的疯癫大吼并没有传到外面来。
秦柳等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个个都显得格外沉默,他们心里既紧张又痛快,只等着最后的判决书。
只不过判决没那么快。
最后几人只能暂时先离开,一切等后续通知。
至于蒋晨,先拘留。
同时被拘留的是程芬。
就算是气急,程芬这个行为也属于故意伤人。
她的行径实在是太大胆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算想否认都否认不了,想完全脱身真的很难。
“这可怎么好啊……”何泽兰到家时眼睛都已经哭红了,“真要进了监狱她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日子总得继续过下去。”程荭不是不想宽慰,但这一路听得实在是太多了,与其说些好听的话遮掩倒不如让妈接受现实,“程芬既然敢做她就得接受这个后果,说得难听一些,也该接受下教训,不管不顾就凭心情做事,这次就算跨过去了也迟早有她吃大亏的时候。”
蒋晨这人可气吗?
当然可气,气得恨不得上前给他几脚。
但南阳那么一个少年都知道事先准备,先给蒋晨安一个欺负人的名头再让大哥二哥动手揍人,那为什么二十一岁的程芬不能瞻前顾后一点?
以前的程芬只知道窝里横,在外面跟一个鹌鹑一样。
下乡后脾性倒是大了,外面的人也没法欺负到她,但她做事太不谨慎了,不受点教训以后还不知道捅多大的娄子,“这次看着事大,但伤害罪最重也不会比蒋晨重,我们再争取蒋家人的谅解,应该不会太严重。”
“程荭说得没错,等我下午就去找蒋家的人聊聊。”江东阳只能跑这个腿了,总不能真视而不见当作没这回事吧?
他这回算是明白一个道理了,有些钱真不该赚。
虽然出这个事的责任他绝对不会担下,但也确实是他提议让程芬亲眼看看蒋晨的真面目,只不过没想到程芬的气性一下子变得这么大。
他道:“我调查蒋晨也打听过蒋家的情况,那家人和蒋晨不一样,看着老实巴交的,估计不是那么难说话。”
一家人同吃一口饭但偏偏出了两种人。
蒋晨绝对是蒋家的奇葩,除了他之外其他人看着老实巴交,为了蒋晨的那点烂事没少被折腾,不说蒋家父母,就说他那些兄弟姐妹们怕是都巴不得他消停下,实在是受不了那个折腾了。
江东阳在家就随便糊弄两口,跟着就去了蒋家。
江湛生替何泽兰请了个假,又对着小娥两人道,“你们去上学吧,家里有我看着呢。”
“江叔,那妈妈就麻烦你照顾了。”程荭有时候真的很庆幸妈妈嫁给了江叔叔,不然遇到像今天这种情况,二哥只会十分无措、妈妈伤心的什么都做不了,所有的事都会扛在她身上,而不是像现在大哥帮着周转,江叔在家安抚妈妈和二哥的情绪。
她真的不敢想如果这一切压在自己身上会这样,那绝对没有现在这么轻松,江叔和大哥将这些都担了下来,她只用像江叔说的那样去上学就好。
程荭真的很想让程芬亲眼看看,她一贯只会说家里人偏心,可如果不是这些“偏心”的家人,此时被拘留的她连个周旋的人都没有。
程家那边要是知道她有可能坐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撇清关系,生怕牵连到自家,哪里还会替她跑来跑去地折腾。
程荭最后还是回了学校。
这一下午都显得有些提不起精神,周娄来班上找她时,连着喊了好几声都没反应,便趁人不注意时稍稍推了推她,“怎么了?”
程荭没瞒着,这件事瞒也瞒不住。
只是没在教室里说,而是带着周娄去了边上的楼梯口,确定没人后这才小声说清楚。
“怎么会这样……”周娄听得是目瞪口呆,他下意识道:“要不要找我阿爷,我阿爷的战友就在派出所……”
“不用!”程荭打断他的话,她不知道周家的人愿不愿意为她出份力,但她怎么都不会将周家人的人情用在程芬身上,至少这一次不会。
不然周家人会怎么看待她?
她还没无私到这种程度,以前的那些烂事她懒得跟程芬拉扯,但程芬的事她也没打算出力,她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不能因为程芬的缘故弄得更艰难。
她道:“这事大哥去周旋了,你千万别跟你家的人说。”
“那行吧。”周娄应着,他是真心想帮忙,但他更愿意听程荭的意见,两人相处有商有量才能长久,他可不做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有什么需要你就跟我说,遇到难事可千万别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
“好。”程荭脸上的笑意加深。
没说程芬的事就没继续躲在楼梯口,两人并肩在操场上走着,一边走一边闲聊,聊着聊着她像是无意中提起了一件事,“我昨天遇到了一个老婆婆人可好了,她没站稳我就出手帮扶了一下,她为了感谢我还给塞了几个梨子。”
“那也是你人好,你不扶她她就摔了。”
“哪有你说得那么好。”程荭脸上有些羞涩,轻轻哼了一声,“说话就说话,别老夸我。”
“嘿嘿好。”
程荭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不是特喜欢吃梨子吗?我本来是想请大哥弄成梨肉酱,不过这次出了这事估计做不成了。”
她本来是打算等大哥做好后就带来送给周娄。
可惜程芬的事一出,梨肉酱肯定是做不了,但送不了也得说出来,花心思做了的事不说,感动的只有她自己。
她要的可不是这些,“等以后,等以后我学会了做给你吃。”
程荭拿回去的梨子一直放在橱柜里,江东阳确实没时间做这些,他这几天大清早出大晚上回,谁都能看出他特别忙。
最后花了五十块钱才劝服了蒋家人,“蒋晨就是个祸害,他家里人巴不得他早点关进局子,不然今天王同志找上门、明天刘同志找上门,他们一家哪里受得了?关进去了不用再担心他闹事,还能在里面受受教育,巴不得呢。”
不过那些恨不得蒋晨关进去的都是他的兄弟姐妹。
蒋父蒋母多少还是舍不得,不然这五十块钱都不用掏他都能把这件事办好,“程芬怎么说也是伤了人,五十块钱求得他家谅解也行了。”
“那她是不是就能回家了?”何泽兰赶紧问着。
“当然不是,伤人是事实就算程芬求得蒋家的谅解也没法接回来,但派出所那边会根据程芬的情况从轻处罚。”江东阳比划了一个数字,“我估计她会被送去农场改造六个月,何阿姨你得往好的想,总比坐牢来得强。”
去农场改造可不是什么好事,但也得有个对比不是?
而且他也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而且她去农场改造六个月,巧合和下乡的日子撞上了,正好还能再拖一年,在农场好好待着收收性子,等她回来或许能稳重点。”
“好好好,这样就好。”何泽兰连连点头,她性子软弱但有一点强,她知道或许程芬没那么讨人喜欢,但家里人绝对不会害她,东阳说的这些肯定是她最好的出路了。
她跟着问道:“那蒋晨呢?他被判了几年?”
“还不清楚。”江东阳摇摇头,皱着眉头道:“好像有些变故,我和那边没啥交情,想打听也挺困难的。”
当混混的,最不爱和那些穿着制服的人来往。
能打听到程芬的事已经算他出了大力气了,再多真打听不到,他也没想去打听,王莉莉的那些事他没跟家里说,那些话可不是能轻易传出去的。
就是因为知道轻重,他也不想和那些人有过多接触,就怕一个不好翻了船把自己给带下水了。
“这事就到此为止。”江湛生结了个尾,“泽兰你先给程芬准备下东西,去农场过冬可得带些厚实的衣物,东阳你也别往外面跑了,程荭小娥你们也踏踏实实上学,这件事就翻篇吧,不过都得引以为戒,做事不要太冲动,有什么事大家商量着来,冲动要不得啊……”
程芬被拘留的事,就算家里没主动往外说,时间一长小巷这边也都听到了些许传言。
这不,江小娥这才拿着小挎包出门,冯婆婆就凑了过来,一脸好奇小声问着,“我怎么听说你三姐被拘留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闹得这么严重?”
江小娥没聊这个话题的心思,而是说着:“我也听说了件事。”
冯婆婆顿时来了些精神,“什么事,你快说说。”
“我听说南边的工地停工了?”江小娥要不是遇到冯婆婆她都忘记这件事了,程芬的事再加上小组那边尤为的忙碌,搞得她都忘记小杨采先前和她分享的乐子之一。
冯婆婆一听就翻了翻白眼,“这事还是我传出去的呢。”
南边工地正在修建的拖拉机厂,整个小巷就她有那边的熟人,她女婿可是在工地干活,她对那边的消息最灵通了,“对,已经停工有七八天了吧,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开工,我女婿到现在还闲在家呢。”
江小娥问道:“停工的原因你知道吗?”
冯婆婆想了想,不确定道:“换了管理人,这家拖拉机厂好像归哪个部队接手了,小娥我跟你说,拖拉机厂这么一来想要进去就更难了,你还不如想想法子进机械厂……”
第53章
江小娥对这个消息并不惊讶,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些年有很多厂子都属于军办企业,不过除了特殊物件之外,大多都是军需工厂, 比如服装、鞋帽、食品之类,全由总后勤部管理。
个别汽车、摩托车厂也有。
现在南边的拖拉机厂被划分过去,确实像冯婆婆说得那样,招工需求一定高了不少, 但同时也能证明厂子的重要性。
“不急,还有半年时间呢。”江小娥没表示自己的目标很坚定,行不行从来不是靠嘴上说,一切用实际行动证明。
“行,你心里有底就行。”冯婆婆只当她听进去了一些,跟着又忍不住夸了几句, “咱们这片巷子要说最有出息的就是你了,你是不知道, 老胡家的儿子也打算报名你学校呢。”
“他成绩不错, 能行的。”
“那是。”冯婆婆一边和她走着一边道,“只希望我家孩子也能聪明点,甭管男娃还是女娃, 他们只要学得进去我就愿意供,要是能供出像你这么有出息的孩子, 那真的是祖上……嗐,你别急着走啊, 你三姐到底怎么回事?”
走着走着冯婆婆就发现不对劲了, 都走出了巷子小娥根本就没和她闲聊的意思,“啧,你这丫头果然精。”
江小娥只是挥手对她笑笑, 继续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冯婆婆没气馁,转身又去找人唠嗑。
他们这片巷子有心肠好的人,也有心肠挺黑的人,但像程芬这样直接送到农场改造的人,那还真没出过。
“真的假的啊?程芬是有点没心没肺但也不至于犯事吧?”
“估摸着是真的,你们忘了前几天何泽兰请了假呢,谁家不是病得起不了床才会请假?无缘无故肯定出了事。”
“我以为他家要犯事也是江东阳犯事。”
“你眼瞎吧?”走过去的冯婆婆听到这一句,直接怼过去,“东阳那小子是爱遛街,可你看他这些年犯过什么错误没有?既没偷你家粮食、也没打你家人,他是哪里得罪你不成,这么编人坏话?”
赖婆子梗着脖子,“那程芬看着难道是犯事的样?不还是被抓去了。”
这话倒也是。
程芬被拘留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但越传越广再加上江家那边一点动静都没,但凡他们让程芬从乡下回来露个面,也不至于让他们这么好奇。
不过程芬还真没法露面。
而是在三天后被直接送去农场改造,好在何泽兰准备得及时,将一床被褥以及一身厚实的棉衣让她带着上路。
等将人送走,何泽兰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一家人又是急匆匆将人送到卫生院,好在输了两天液好得差不多,跟着又照常上下工。
没有了程芬在家,家里的日子好像安静了不少。
程荭又请对象上门做客,家里人对周娄的印象都还挺不错,上门的次数多了,时不时就能看到周娄来巷子里接送她。
任谁都看得出,这两人的关系,猜测着等程荭毕业就能办喜事了。
江小娥这边也有了好消息。
有吕国源两人提供的图稿和经验,在尝试了五次后,他们也成功制作出一款转换器,转换器安在滚筒上,再连接一个杆状开关,可以在外部操作挡位的转换,从而达到多种作物的脱粒使用。
不过也不是那么顺利。
钱嘉树再一次调试着杆状开关的控制,他皱着眉头道:“这个开关感觉稳定性不强,我今天试了一上午大概拨动了有两百来次,你们看,它的位置偏移得很严重。”
杆状开关的尾部是落在转换器上的。
每一次拨动便能转换使用想用到的齿轮,进行各种作物脱粒的效果。
这个开关以后运用的次数绝对不少。
钱嘉树也是想试一试使用率,结果效果比他想象中来的要不稳定,尾部的偏移会导致开关没法控制转换器,达不到转换齿轮的效果。
他没法给出一个大概的次数,但就现在来看估计用不了几个月开关就没法控制转换器了,“还得想想怎么控制位置不能偏移。”
“用固定器固定住?”
“那不行,转换器怎么固定?”
“其实也还好,半年的话请师傅上门调试一下,这个问题不算太难,拆开拨动一下杆状开关就可以了。”
“确实不难。”江小娥也认同这个说法,就直接把杆状物件拨动到正确的位置,换一个十岁的孩子都能做到,“但这么简单的一个小问题就请维修师傅上门也太麻烦了。”
问题虽然小,但这个配件处在机器内部,必须要有维修师傅将机器拆开才能处理。
但就像她说的,就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问题请师傅上门好像有些很没必要。
路费维修费,一次两次倒也不多,但一年总来那么几次时间长了多少会有些否定这台机器的使用情况。
或许在几年后有人去采访负责这台机器的工作人员,他一定会夸因为这台机器的便捷好用,为无数人民提供了帮助,但也许会在尾巴上跟着又加了一句,只可惜它出现故障的频率过高,一年总会请师傅上门维修几次。
她不是那种特别完美主义的人,一定要把事情做得十全十美才行,但发现问题总得解决问题,不说一定要把这个问题给解决彻底,但总得有一个改善的办法吧?
“可是不固定根本没法彻底稳定下来。”
“这倒是,不管怎么调试到最后肯定都会出现问题。”
“摩擦的时间长了偏移很常见。”
江小娥先听他们商量了几句,跟着提议:“那就想想办法降低故障率,再然后……”
她拿起笔,在整体图稿的某一处点了一下,“我们或许可以再开一个口子,不用太大,能容下两根手指头的空间就行。”
周洲立马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让他们自己解决?”
江小娥点了点头,“这个位置没法直接固定,也就是说无论我们怎么调试也只是延长它出现故障的时间,总有那么一天会因为这个原因找师傅上门维修。”
无法固定是很重要的一个关键。
就现在来说在没有特定的技术下,他们不管怎么调试最后也只能把稳定性拉高一些,出现故障是必不可免的。
既然不想让他们时不时请师傅上门维修。
那就干脆让他们自己来弄。
就像刚刚说的,这个问题处理起来很简单。
只需要拨动一下位置就行,那就在外壳上再开一个洞口,开关要是失灵直接手动拨动,调整位置后就行了,完全不需要费钱请维修师傅上门。
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吧。
罗朗第一个鼓掌,特别捧场,“不错不错,这个法子好!”
钱嘉树拿起笔在图稿的某处画了一个小圆圈,有些好笑道:“咱们制作的机器,口子开得越来越多了。”
周洲笑了两声,“但每个口子都各有各的用处。”
“那是,记得切割得好看一点。”江小娥突然来了些想法,“要不把机器的型号刻在这里?每一次打开这个口子,就得看一遍咱们机器的型号,次数多了印象一定很深刻。”
“职机TL二号”,多气派!
“我来唔唔唔……”罗朗第一个响应,不过他嘴巴快没钱嘉树的手快,一把捂着他的嘴巴就举起另外一只手,“我来我来,我可以用切割机划在上面,就算时间长了也不会抹掉印记。”
罗朗一听就不抢了,用笔还行,用切割机在这么小的地方刻字他还真不行。
估计也就钱嘉树有这个能耐。
王主任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钱嘉树在表演绝活,看着铁片上板板正正的字迹,他惊叹道:“厉害啊,等下回学校要刻什么东西,我就让学校直接找你。”
“好说好说。”钱嘉树眯眼笑着,论手稳他还真不需要谦虚。
周洲有些好奇,“主任你怎么来了?”
“我就来看看。”王主任瞧着前方的大家伙,刚进仓库的大门他就看到了,这群小家伙们的进度是真快,原先还觉得慢吞吞的一点都没进展,但当他们行动起来后,这才十来天的工夫整个外壳就焊接出来,地面上也是摆放着各类配件,效率是真高。
不过他也不是真光看看,聊了几句后就问着身边人,“小娥,你们这台机器什么时候能完工?”
“想要快,明天就能组装完工。”江小娥没给一个答复,“但想要它使用稳定性强,估计还得再调试一段时间。”
“这样啊。”王主任倒不是催着人赶紧完工,而是问道:“那你们想好没,这台机器打算捐给哪个地方?”
这才是他的来意。
说起来,一个月之前他这个主任当得还挺清闲的,上午喝茶看报纸、下午转悠几圈,一天下来屁事都没。
搞得他是又轻松又不踏实。
他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占着一个岗位就养老。
五六十岁的人正是闯得年纪,要是给他一个机会,他还是想往上前闯一闯呢。
这不,机会来了。
自打这个小团体捐出去第一台机器后,他哪里还有什么喝茶看报纸的时间,办公室的电话一通接着一通,申请材料和工具的单子还得他跑,既要应对上面,还得对应下面,忙得他都瘦了好几斤。
这还不止,互助小组成立,虽然对外是说让学生们互助互利,但有些机灵的人早就猜到了。
联想第一台被捐出去的机器,再看看互助小组这段时间制作的物件。
小组在制作第二台脱粒机,学校根本用不上这种农用机械,那制作完总不能摆在那里好看吧?
更别说学校没有售卖这种机械的资格,所以很难猜吗?
也就是说,互助小组很有可能捐第二台脱粒机,那这次该捐给谁?
名额没定下来之前,都在盼着念着,有一些也在努力争取着。
作为互助小组的联络方,王主任这段时间没少和各个公社和生产大队打交道,这些地方有的是拐弯抹角的打听,有些是直截了当的开口,全都被他一一搪塞过去了。
他将手里的一个小本子递过去,“这些都是有意申请脱粒机的地方,买卖肯定不成,但估摸着和龚庄公社的标准差不多。”
话音落下,厂房里响起了几道按捺不住的惊呼声。
五人的小团体倒没那么激动,毕竟已经经历过一次,比起激动他们反而是下意识抬头挺胸,显得有些骄傲。
很难不骄傲好吧!
因为这件事他们成为了省城日报夸赞的青年小将呢!
而对比起他们的“淡定”,其他人就止不住的惊喜。
龚庄公社的标准是五十块钱的奖金以及一本荣誉证书,无论是哪一个都让人止不住呼吸加重。
而对吕国源两人来说,奖金其实没那么重要。
本身他们就是拿工资的,就算是学徒工也比分到的奖金来得多,五十块钱分一分,一人也分不到多少。
他们更在意的是那本荣誉证书。
有这本荣誉证书在,他们转正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尤其是汪建!
吕国源用手肘撞了撞身边人,对视时他轻声道:“恭喜了。”
汪建这会脸都憋红了,显得格外激动。
两人都属于机械厂学徒中最厉害的那一批,不然卢伟志也不会挑他们两人来,吕国源焊接出色,学徒中这点没人比他强。
而汪建就属于全能型选手,什么都会什么都不差,按道理他早该转正,不该到现在都还只是学徒。
只不过他的情况有些特殊。
厂子里每年转正的名额没几个,选得都是较为优秀又是根正苗红身份的学徒,汪建的母亲是资本大小姐,早些年住得大宅子、吃得山珍海味,还有奴仆跟在身边伺候。
虽然他外公将全部家产都捐了出去,但家庭成分算不上好,年年申请转正年年因为家庭成分的缘故被驳回。
但要是本身技术强再加上这本荣誉证书,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跨过这个坎,自己努努力考级,争取做到大师傅,就算会因为家庭成分的问题受到一些影响,影响也不会太大。
毕竟技术人才实在是太稀缺了。
江小娥拿着本子并没有翻看,而是问出一个关键的问题,“王主任,这个名额是完全由我们小组做决定吗?”
王主任没好气瞪了她一眼,“你可别跟你老师学坏了,不用试探我,我王茂彦保证学校绝对不会插手名额的事,全由你们自己做主。”
要说不想吗?
那肯定是想的。
只不过卢伟志那老东西早前就强调过,互助小组一切事宜全由他们自己做主,学校不能过多干预,如果插手太多他会考虑解散小组。
护犊子呗。
老卢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办?
不过就算不能直接决定名额,其实学校也不是没有一些隐形的好处,但不是说他私底下受贿,而是本身学校和公社都有一些来往。
教育和生产劳动是相结合的,在某些地方总需要公社的支持。
虽然这次不能选上但互助小组也不是只制作两台机器就收手,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多多来往才更有可能,王主任现在就是借着这层关系和各个公社拉近距离,对学校来说只有好处没有一点坏处,而且是极好的好处。
要不然老卢为什么会那么威胁?
互助小组的存在只有对学校有好处,学校才会害怕它真的被解散。
要不然,谁会在意?
王主任会将名单交给江小娥,也是在表明学校绝对不会插手这件事,“名额你们来定,只不过最好提前通知我一下,有些事你们不好亲自开口,学校可以为你们多多争取。”
江小娥想了想,还是没翻开本子的意思,直接点头:“行,我们已经选好地方,机器完工那边会通知你。”
公社那边在打听他们,他们对各个公社和生产大队也不是不了解。
钱嘉树和方大牛当初为了推销过滤网可是跑了十几个地方,那时江小娥就提前跟他们打过招呼,让他们留意一下各个公社的情况,总不能花了车费就光推销吧?
钱都花了,自然得做到最极致。
王主任有些好奇,“定下来了?哪个地方啊?”
“等完工那天主任就知道了。”江小娥没透露谜底,聊了几句后又开始忙活起来。
搞得王主任心痒痒,回去后还跟老卢抱怨了一番,“这下好了,完工之前我怕是睡不着了,十几个地方你猜猜最后花落谁家?”
“我怎么知道。”卢伟志有些心不在焉。
王主任一脸狐疑,“你真不知道?”
卢伟志是真不知道,不过他要去问肯定能问到,可他没打算去问,“总有知道的那天。”
“啧。”王主任哼声,看来从老家伙嘴里是打听不出来了。
看来他只能心痒痒到机器完工那天了,不过应该不需要等太久,仓库那边的配件都制作得差不多,估计快了!
卢伟志没离开他办公室的意思,赖在这里好一会,最后才哼哼唧唧问出他来的目的,“你上回说得学术交流会现在能去吗?”
“能是能,不过你不是打算最后一批去……”说着说着王主任就明白了,看看老卢眼下的黑圈,估计家里又开始闹腾了,他也没戳穿,直接道:“你想提前去那更好,你看看哪天动身我给你批个介绍信。”
“就明天。”卢伟志选了个最近的日子,还道:“批两张,把我老伴也带上,我记得是可以带家属同行的吧?”
“……行是行。”王主任一脸古怪,看来这次闹得还挺狠,连老伴都带上了。
第54章
真不怪王主任多想。
早些日子求着老卢去他都不去, 要不是因为他那几个学生的缘故,他这次肯定也拒绝了。
可就算去,那也只是松口最后一批去。
结果现在上赶着去了不说, 还把自己的老伴都给带上,有一种……举家逃亡的意思。
“咳咳。”王主任不自在地咳嗽几声,想得有些夸张了,但应该也差不多吧?他一边填写介绍信一边似作无意般提起, “怎么突然想起带嫂子一块去?也是,难得有机会去外省,带她去看看也行。”
“想问就问,别拐弯抹角。”卢伟志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跟着大口喝了口茶水,难得多放了些茶叶, 苦涩的口感更能提起精神。
王主任停下笔,“我问你就说?”
卢伟志什么都没说, 跟着又喝了一口。
王主任“啧”了一声,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小江他们上报纸的事吧?这么大的荣耀你家那位不消停的儿媳妇肯定会闹。”
和王主任想的一样。
高眉其实一开始不知道这回事。
她知道老爷子有几个学生在弄什么机械,但没往深的了解也没当回事, 只觉得就几个学生小打小闹能有什么出息?
她儿子从七八岁就跟着老爷子和他几个徒弟学习,学了这么多年还没出师, 那几个机械学校的学生不过学了两三年而已,能厉害到哪里去?
哪怕她知道这几个学生制作出一台机械, 她心里也想着估摸着是老爷子帮的忙, 也正是抱着这个想法,她更气老爷子没顾自己的亲孙子,反而去帮那些没血缘关系的外人。
不过气归气, 倒也没闹得太多。
高眉知道要仰仗老爷子的地方多,别看他一手残缺了但架不住的关系网深,就连她那个当副厂长的亲爹都叮嘱过她,说厂子里的关系网他一个副厂长都比不上卢佺阿爷,让她平日里多维护下关系,以后总有用到他人情的时候。
高眉懂,但有些时候她就是忍不住。
但凡老爷子要全心全意的托举卢佺,卢佺到现在也不至于还是一个学徒工,别看他进厂没多久,但厂子里那些学徒工没一个比他学的时间长,凭什么其他人能转正她儿子就不行?
老爷子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他要是真心实意的去教、去辅导,就是一个木头疙瘩也能被他捧上去。
反正高眉一直认定,卢佺到现在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学徒工,就是因为老爷子没认真教,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孙子,再怎么样也比一个木头疙瘩来得强吧?
平日里也没少听老爷子他们夸奖卢佺,那为什么就没做出成绩?
心里憋着气,平日里难免就带了一些出来。
不是不知道那两老不喜欢她这么争强好胜,但她就是忍不住啊。
都是高家的血脉,她侄子现在都坐上办公室当干部了,反而她的儿子到现在还是一个学徒工。
要知道在她结婚最初的那几年,娘家那些人可都是捧着她的,那会的老爷子哪怕只是一个技术工,那也是无数厂子都抢着要的技术工,在机械厂可是很有话语权的,连厂长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她亲爹之所以能当上副厂长,也有老爷子的原因,所以娘家那边怎么不捧着?
可知道老爷子伤了手后,一切都变了。
哪怕机械厂还会给老爷子几分颜面,缺了一只手也不是完全没能耐,可她就是想不通那么多地方可以去老爷子偏偏进一个技术学校当老师。
当老师有什么好啊?
工资也就那么点,还没法替家里铺路,整个心思都落在他那些学生身上,搞不懂他怎么想的。
高眉不满,但也知道不该一直找老爷子念叨,不是她不想而是这些年念叨过不少次,搞得关系越来越僵,她就算闹也只会在自家闹。
但这一次她实在是没忍住。
卢佺回来时带了份报纸,那天正好是中秋节家里炖了只鸡,结果他连鸡都顾不上吃只顾看报纸,高眉一问,气得直接拽着他们父子去老屋那边,在那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凭什么啊!
自己的孙子不知道托举,偏偏去托举几个无亲无故的学生,刊登上报,还是省城的日报,据说还是老爷子通过机械厂寄过去的照片和文章,这哪里让她受得了?
上了省城日报,连她那个有出息的侄子都没做到过,她家卢佺要是上了报纸,谁不羡慕、谁不捧着?
积累的怨气一下子就爆发出来,在卢家是大吵大闹,甚至将桌椅都给砸了。
卢伟志也不是没解释,他确实帮了小江几人不少,但他更明白能制作出机器并不是因为他的缘故,制作过程他全程没插手,不是没这个能力,而是他很清楚一旦自己插手了,就会有人像高眉这么想,觉得一切都是他在后面铺路,几人的成就名不符实。
哪怕他刻意避嫌了,结果高眉还是这么想。
甚至不管他怎么解释,她都坚信是他在背后指导,不然为什么几个才学了几年的学生就能制作出来,而卢佺不行?
是啊。
为什么卢佺不行?
卢伟志差点说出一些很难听的话,卢佺为什么不行?他脑子聪明也有人愿意教,学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就不拔尖?
因为他只会走一步算一步,师傅怎么教他就怎么学,学得也挺不错,但从来不会再多延伸地想一想,他走的永远都是别人的后路。
互助小组这事,不就是吗?
偏偏走别人的后路还不稳妥点,一下子跨那么大的步子,生怕自己走不稳似的。
卢伟志没拦着,是因为自己不是没点过他,但很显然靠嘴上说说没用,倒不如让他自己去试试,摔了跟头总能记到教训了。
而他也没有继续和儿子一家闹下去的意思。
这次不仅仅是儿媳妇连他亲生的儿子都带着些责怪的意思,都不想想卢佺要是自己能力不足,他这个当阿爷活着的时候还能托举一下,那他百年之后怎么办?
唯有自己的能耐才能让自己站得更踏实。
现在一切的打磨就是为了让以后站得更稳,可偏偏这两口子只看到眼前,根本不在意以后。
卢伟志实在是不想和他们再纠缠下去。
正好趁着这次交流会躲一躲,省得把自己给气病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有些事他还是得先安排一下,互助小组的事他倒是不担忧。
因为本身他就没在这些事中出力。
小组成立的事是他帮忙跑的,但成立后他是特意避嫌尽量不参与,就连小组内遇到一些问题,都是让吕国源两人记录下回到机械厂请教。
当然,如果实在是有问题解决不了他还是会出面。
不过他这群学生聪明不说,步子还迈得特别稳当,他们就算在原有的机器上进行改良,但也不会一下子从手动式机器改成自动式机器,而是从功能上逐渐增加。
卢伟志真的很不想承认。
当知道卢佺成立的那个小组打算制作自动式脱粒机时,只觉得眼前发黑,差点骂爹,要不是顾及孙子的颜面,他真的很想臭骂一通……
也就只有脑袋不清楚的人才会提出这种“大聪明”的建议。
这段时间他甚至没往机械厂跑,不然那些老伙计指不准怎么笑话他。
这些暂且不提,卢伟志将手里的事安排好后,就去工作间找了小江等人,对他们作出一些安排,“制作的事我不插手,但学习你们也不能落后,朱明亮你们应该还记得吧?就是在龚庄公社遇到的那个胖家伙,每周他会过来一趟考察你们的学习进度,等我回来如果你们哪门没过关,就别进工作间的大门了。”
上手实践很重要,但课本上的知识也不能落下。
他这辈子一路走得艰难,就是吃了没条件学基础知识的亏,根底打得不牢固,后面就行的艰难。
“老师,你要去外省?”
“卢老师,交流会是什么样子啊?”
“去的人都是从五湖四海赶回去的吗?那不得坐老久的火车?”
“能去的人都挺厉害吧?”
“咱们这地就只有卢老师去,去的人肯定都是大师傅!”
“想知道啊?”卢伟志看着叽叽喳喳的他们,心情这才好了那么点,他乐着道:“想知道就好好学,迟早有那么一天你们也能被邀请过去。”
面前几名学生听得是热血沸腾,一个个眼睛特别亮。
“我们也能去?”
“我们怎么就不能去了!”
“干活干活,老师这么看得起我们,我们可不能丢了他的脸。”
一个个干劲十足,当下就干起活来,卢伟志看着,要说心里没一点羡慕那还真不可能,如果卢佺也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就好了。
只可惜,卢佺没有这种钻研的精神,他注定只能当一名维修工。
同时他也没这个运气,在人生的路途上遇不到兴趣相同又合得来的伙伴。
……
江小娥还在为关键的器材努力时,江湛生这会正打算请假,早些日子就和小娥约定好回老家一趟,他特意多准备几份报纸,再加上早前小娥拿着证书拍摄的照片,打算一并拿到宋静坟前烧给她,好让她知道闺女多有能耐。
只是程芬的事一闹出来,这事就耽误了。
现在程芬的事落定,家里也还算太平,打算请个假回生产大队。
不过他还没主动去找小组长,小组长就先找到了他,“老江,你等会去找一下龚主任,他找你有事。”
“龚主任?”江湛生不解,他不过就是一个车间职员,和主任没什么来往,“龚主任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我就不晓得。”小组长宽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你过去就知道了。”
“行。”江湛生打算将手里的活忙完再过去,边上的彭大婶凑过来小声道:“会不会是你家程芬的事?不过不应该啊,只是送去农场改造而已,又不是坐牢,能有什么影响?”
程芬的事彻底传开,不过当知道她的遭遇后,倒没人说什么难听的话。
谁家没个姑娘?谁也不想自家姑娘遇到那么一个下贱胚子,真能说程芬实在是太倒霉了。
边上有人撇撇嘴,“龚主任那人就爱小题大做,真要处分你也别当场和他闹,等回来跟小组长说说,再看看怎么办。”
“行。”江湛生承他们的情,其实心里倒不担忧。
程芬被送去农场改造,最多也就是传出去不好听,还真影响不到他们的工作,硬要说影响也就是影响到他拿每年的优秀员工。
但他进厂这么多年,到现在一次都没拿到过。
程芬影不影响,他今年也不可能是优秀员工。
把手里的活忙完,江湛生就去了隔壁的小楼房,径直走上二楼的右侧203,敲了敲门,“龚主任,我是二车间的江湛生。”
“进来。”
江湛生推门进去,等看到屋里的人第一眼后,他就知道或许不是坏事。
要真找他麻烦,哪里会笑得那么灿烂。
龚主任面带笑意对着他招了招手,“江湛生啊,快快找个地方坐下,我这里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好消息?”江湛生闻言露出一个恰当的笑意,顺嘴就凑个趣,“难不成我要升了?”
“嗐,这不是迟早的事吗?”龚主任“哈哈”两声,“你可是咱们厂子的老员工了,这些年勤勤恳恳工作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你就踏踏实实继续干下去,迟早哪天就能往上升一升了。”
江湛生跟着笑了两声。
知道自己升职无望,“迟早哪天”,谁知道会是哪天?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
不过他倒没失望,本身就没对自己升职抱有期待,自己有几分能耐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过我跟你说的事,比你升职还要来得好。”龚主任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报纸,报纸上的一张照片江湛生都记不清自己看了多少回,连五百多字的内容都能背下来了。
龚主任指了指报纸上的照片,他道:“这是你闺女吧?”
“对,是我家小娥。”江湛生点了点头,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引以自豪,哪怕已经不知道多少个人问起,他还是忍不住露齿笑着。
“是个人才呢。”龚主任没遮遮掩掩,直接说道:“明年开春厂子里打算增加几个工作岗位,其中一个就是维修技术工,有人特意推荐你闺女上岗。”
推荐的理由也简单。
连报社都夸赞的青年小将,技术肯定没问题,再加上她父亲又是纺织厂的员工,那既然要招人干嘛不内部招聘职工家属?
江湛生猛地站起身,眼里带着狂喜,“厂子打算让我闺女上岗?”
第55章
先不说进厂是做什么, 但就现在的局势导致一个工作指标的市场价暴涨,甚至很多人愿意花钱都找不到人卖工作指标。
前些天厂子里的一个工友想替即将下乡的儿子买工作指标,哪怕愿意掏七百块钱也找不到人卖。
而现在, 有人告诉他厂子愿意给小娥一份工作!
江湛生听了怎么可能不激动?
如果不是面对龚主任,他都要激动的大跳起来了。
不过龚主任压住他的肩膀,让他先别激动,“还没定, 只是有这个意向,我提前跟你说,也是想让你们心里有个底,这段时间加把劲再做出些成绩,等明年入厂的事也就差不多能定下来了。”
江湛生听着,心里多少有了些底。
觉得这事估计能成, 小娥在学校具体做些什么他不清楚,但天天忙碌的不得了, 好像是继续制作机器中, 不说在先前的制作上有没有突破,只要他们继续下去就不怕做不出成绩来。
而且龚主任愿意提前跟他透露,代表这件事的可能性很大, 甚至有一种提前告知卖个人情的意思,只要不出太大的变化他觉得这件事能成。
龚主任都说他是厂子里的老员工了, 那他自然也了解一些厂子里的情况,纺织厂的工人不太多, 勉强只算是中小型厂, 但工人不多不代表机械不多。
清花机、细纱机、织布机、染色机……
将近三分之二的工种都得和机器打交道,但因为技术人员难得,厂子里就两个勉强算是维修工的老家伙, 平日里做着其他活,要是机器出现问题他们再兼任,小问题能解决,出了稍微难点的故障就向其他工厂申请援助。
麻烦不说还耽误时间,早该招个维修工进来。
而要招肯定得找一个有真本事的技术工,总不能又跟厂子那两个老家伙一样,就学了个皮毛,不然招进来有什么意义?
所以这个名额附加了要求,小娥正好满足这个要求。
厂子里就算要取代,总得再找一个比小娥更厉害的人。
江湛生不是自夸,能像小娥这样既上了报纸还拿了荣誉证书的在校技术人才,纺织厂工人家属中除了她之外找不出第二个人。
就连在外,那也找不出几个来。
不仅仅他这么想,估计龚主任也是这个意思,不然他不会提前透露这件事。
所以江湛生还是显得很激动。
他很难不激动啊。
人人都想求得的工作指标,他闺女凭自己的本事挣来了!
此时的他恨不得马上回去告诉小娥这个好消息。
……
江小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好消息等着她,她这会已经全心全意投入到制作机器当中,转换器的问题一解决,后续步骤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困难。
只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上手,他们五人从执行者转换为辅导者,专门辅导小组成员组装这台机器。
一个个制作好的配件慢慢将铁壳塞满,当高村拧完最后一颗螺丝后,周边人一同欢呼起来!
经历二十一天,“职机TL二号”彻底完工。
对比一号,二号最主要的就是多了一个转换齿轮的功能,能够进行多种作物的脱粒效果 ,当然也不仅仅只是增加,还有其他的改良。
“嘈杂声小了,触感震动也有变化。”
“踩踏阻力更轻了些,谁来试试?按照一分钟一百二十下的脚力,看看脱粒率有没有提高。”
话音落下,不少人举起手来。
“我来我来!”
“让我来,我力气特别大。”
“调试又不需要力气大,我来试试一定保证每分钟一百二十下,绝对不多也绝对不少。”
“我也能,让我来嘛让我来嘛。”
周洲几人看得很乐呵,他们很懂眼前人的激动,因为他们原先也曾经历过这种时刻。
就算现在是第二回,心里的那股劲也特别足,没看到他们一个个嘴角都没下来过。
没直接点名,他道:“猜拳吧,谁赢了谁上。”
最后赢的是一个小个子,当知道自己成为调试员后高兴的一下子跳了起来,搞得周边人羡慕不已。
作物是从食堂那边借来的。
这次一共借来了五种不同的作物,就想把三种齿轮都试一遍。
调试的过程很长,期间也不是没有出现问题。
好在都是一些能纠正的小问题,在调试了几个小时准备放学时,江小娥将早先就准备好的名单交给了王主任。
“建庄公社?”王主任看着纸上写着的地名,他并没有意见只是很好奇,“为什么选择建庄公社?”
“因为建庄公社管辖着八个生产大队,但公社只有两台老式的小型脱粒机,我们制作农用机器的理念就是为民众们提供更多的便利,很显然在众多公社中建庄公社是最急需这台机器的。”
这是他们五人共同商议的结果。
最开始他们就排除生产大队,因为生产大队仅仅只是一个大队而已,而公社管辖几个生产大队,把脱粒机捐给公社相当于捐给管辖的几个生产大队,这样更方便周边的人使用。
那为什么是建庄公社呢?
是因为之前钱嘉树两人下访周边的公社,记录过每个公社大概的情况以及公社是拥有多少台农用机器,分别又是哪一种机器。
记录的不是太完全,但有个大概也差不多了。
江小娥说着:“机器已经经过调试暂时没出现问题,主任可以联系一下建庄公社那边,安排好上门取货的时间。”
“好好好,我这就把好消息通知下去。”王主任连连点头,“你觉得哪天比较好?”
江小娥想了想,“周五吧,正好这两天学校师生有需要脱粒都可以把粮食拿到工作间,我们调试的同时正好能方便他们。”
“好!这个想法好!”王主任拍着手,连忙应了下来,“你放心这件事我来安排,一定替你们安排的妥妥的。”
既能跟公社拉近关系,又能在学校里多露露脸,这种大好事他巴不得多来一些,根本不会觉得麻烦。
江小娥也没担事的意思,“那就麻烦王主任了。”
“不麻烦不麻烦,时间不晚了你就先回家吧,一路上小心着些。”王主任一脸笑眯眯,还亲自将人送出去屋。
等人离开后,他并没有直接联系建庄公社,这都快下班的点了,还不如明天大清早给对方一个好消息。
他从抽屉里找出大报稿纸,又掏出毛笔和墨水,在办公室刷刷写了大半个小时的字,这才将自己的笔墨张贴到学校的专栏墙上。
一张通知的手写函,告诉全校师生这两天可免费使用脱粒机。
见自己的字迹和名字张贴在上面,即使这份荣誉不属于自己,他也觉得乐呵。
而这边,江小娥挎着包往家走。
这两天只需要不断调试就行,所以她决定给自己放放假,连着高强度这么多天也该休休脑子,正好和爸回生产大队一趟。
捞鱼也好、摘野果也行,怎么好玩怎么玩。
“妹子!”
遇过一个十字路口,江小娥和自家大哥撞上了,偏头看了他一眼,跟着咧嘴对他牵着的小家伙打了个招呼,“小杨采,今天跟哥哥出去玩了?”
“嗯!”小杨采重重点着头,一张小脸上还透着红,显然玩得特别高兴,也不知道江东阳带他去了哪里,连裤脚都沾上了泥。
他松开被牵着的手,小脚垮步过来,主动牵上小娥姐姐的手,昂着头脆生生道:“小娥姐姐,我们抓了好多泥鳅,东阳哥哥说可好吃了。”
“泥鳅呀?”江小娥点点头,“泥鳅炖腊肉片确实好吃。”
“唉唉唉,有泥鳅就不错了啊,别又想要让我掏钱买肉。”江东阳一脸警惕的捂着兜,他这几天可是大出血,已经肉痛的不得了了。
程芬的事是他在外跑腿,有些事总不能光跑腿就能打听的清楚,还得花点钱行个方便,总不能真就让程芬这么去农场,不然那日子可比在乡下难过多了。
跑来跑去原先从程芬和程华兄妹那挣到的钱差点全赔进去。
这次的事告诉他一个道理,有些钱真不能挣,收钱的时候高兴极了,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全赔进去,那滋味就跟掏了他的心肝一样。
“我出。”江小娥难得大方,决定不坑大哥,回家就掏钱让大哥去和街坊换一两斤腊肉,只换腊肉不要新鲜猪肉,泥鳅炖腊肉才是绝味!
有人掏钱,江东阳跑腿跑得特利索,没几分钟就拎着一块肥瘦相间的腊肉回,跟着就带小杨采进了厨房忙活,美其名是教他怎么下厨。
说是这么说,全程也没让小杨采搭把手,反而菜炖好后还偷偷给他开小灶。
江小娥倒没意见,她看到了自然也有她一份,不给她就闹了。
只不过她挺好奇,什么时候大哥和小杨采玩得这么好了?一大一小相差这么大,居然还能玩到一块去。
来不及想明白,江湛生回来后就带来一个大消息,生怕被外面的人听见,进院门就关上,按捺不住激动轻声说了龚主任带来的那个好消息。
“真的?!”
“小娥你也太厉害了,那不是说你明年就能有工作了?”
“嘘嘘,都小点声,这件事不好提前传出去,就怕节外生枝。”
“小声我们小声着些,太好了,小娥这下就不用担心要下乡了。”
全家人都为江小娥高兴,一个个都显得格外激动。
一份工作指标,还是由厂子主动递来的工作指标,这搁在以前他们想都不敢想。
江东阳不得不感叹一句,“这还得是自己有才啊,有真本领还怕厂子不要?”
“那你就跟你妹妹学学。”江湛生鼓励着儿子,“都是兄妹,说不准你也行呢?”
“……算了算了。”江东阳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也不想当那块料,让他天天跟小娥那样忙碌,他光想想就会被吓得睡不着,天生就是当废物的人哪里会有那么多雄心壮志?
不对。
要怪就怪爸。
把优良的品德都生在妹子身上,所以他才只能当个废物。
这么一想,江东阳顿时理直气壮起来,废不废物可不是他能决定的,要怪就怪他爸了,“我还是你儿子呢,也不见你行?”
“……”江湛生脸上的笑意一僵,想脱鞋打人了。
江东阳很识相的换个话题,对着妹子就道:“真的是件大喜事,咱们得好好乐呵乐呵,小娥……欸?小娥要不要慢点吃,先发表下激动的感言?”
江小娥趁着全家人都在为她高兴时,奋力干饭。
里面炖得特别香的腊肉都快被她干了三分之一,香得她停不下来,更坚定了得好好干活挣钱的想法。
在奋斗的同时能享用更多的美味,这日子实在是太美了。
“嘶,停停停。”江东阳坐不住了,“这菜都快被你吃完了,不行,我也得先吃点,南阳你个臭小子别扒拉我的筷子……小杨采快快快,嘴巴使劲嚼,本来就小怎么吃得过他们……”
本身庆祝激动的时刻瞬间变成了抢饭现场。
直至满满一锅泥鳅炖腊肉吃完,等桌边没几个人后江湛生这才问道,“小娥,你是不太想去纺织厂吗?”
想和不想,表现在脸上实在是太清晰了。
当这个消息说出来后,周边人都是又惊又喜,可他当时就发现小娥脸上的神色很淡,没那么多激动反而还没什么意外一样。
江小娥直接点头,“不想,纺织厂对于我来说几乎没发展空间。”
她进了纺织厂,那以后仅仅只会成为一名维修工。
上手的也无非是纺织厂那几台机器,既不能学到太多也没任何助力,对于她来说有弊无利,绝对不是一个极佳的工作单位。
如果寻求稳当也就算了,可偏偏她在事业上有一颗不安分想向上冲的野心。
江湛生皱着眉头,“可你要进了纺织厂,明年就不用下乡了。”
“爸,你想得也太少了。”江东阳吊儿郎当的凑过来,“咱们家就小娥主意最多,我估摸着她早就有打算了。”
江小娥承认,“对。”
江湛生立马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问过后又觉得自己语气有点不对,赶紧纠正,“爸就是问问,并不是想阻拦你,只是想着心里有个底。”
东阳说得没错,小娥主意多,而且这一步一步走得特别稳妥,不然换做是他他也做不到小娥现在的成就,既然如此他就算有些事想不明白也不会去插手阻拦。
江小娥说出自己的目标,“我想进拖拉机厂。”
“拖拉机厂?”
“南边的工地吧,你是想当第一批招工进厂的工人?”
南边工地的厂子还没正式成立,但盯上的人确实不少,江东阳听着只觉得妹子真牛,“你这是想以后造拖拉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