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姐妹们——”


    “家人们！”


    “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


    “是为了庆祝我们全世界最好最好的朋友——”


    “未来的大钢琴家——”


    “苏文雪同学再次获奖！”


    “让我们高举手中的酒杯——”


    “以茶代酒——”


    “一起敬她一杯！”


    ？？？你们神经病啊鹅鹅鹅……


    叶羽心看着在水清岚几人撺掇下纷纷举起的酒杯，无可奈何地瞪了她们一眼后把杯子里的饮料一饮而尽。


    时间匆匆而逝，不知不觉间这栋作为试点的留学生公寓已经改造完毕，室内的软装也已全部就位后，祈明便带着几个好友成了这里的第一批住户。


    一楼是厨房兼客厅兼活动室，二楼以上才是宿舍。不管是套间还是单间，都配备了吹风机洗衣机烘干机等必备家电，足以满足大家的基本生活需求。


    不仅如此，这公寓离G大很近，而且周围治安也很好，本就不多的房间没过多久就被一抢而空。


    也有一些消息灵通的人早早地知道了这件事，却因为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优越的住宿环境，居然会匹配这么低廉的房租，还怀疑是什么新型骗局一直抱有疑虑，等到满员后才懊恼得捶胸顿足。


    现在是新年前夕，叶羽心刚参加完钢琴比赛，不出意外地又拿了个奖，趁着假期到现场为她助威的祈明说什么也要好好的庆祝庆祝。


    芭蕾四人组的朝迎霞也进了个知名的国际剧团，上一场在B国的巡演是他们今年的最后一站，为此水清岚还特意带着其他两人给她加油。


    于是乎，叶羽心便提出不如在公寓里一起搞个年夜饭吧，不仅能庆祝她们俩的演出顺利结束，同时也可以恭贺新年。


    大家自然是满口赞成。


    采购好原材料后大家自动分组，洗菜的洗菜，切丝的切丝。


    她们还邀请了时觅云，但她抱歉地表示今晚要加班实在没有空，但还是派了个年轻的帅小伙过来帮忙。


    他的厨艺可真是一绝啊，刚炒好一盘就有人偷偷摸摸地过来尝两口，最后干脆每盘的分量都多加点，这样上桌后大家还可以一起吃。


    叶羽心看着他颠勺的背影默默感叹，这也是觅云姐的新男友吗，可一定要努力多在觅云姐身边就几天啊，这样以后她们聚餐的时候，就可以借着邀请觅云姐的名义把他要过来炒菜了。


    “来啦来啦，上菜啦！”


    “我去，这个辣子鸡丁真的好好吃啊！我要再来一碗饭！”


    “天！这个鸭汤怎么这么好喝？！你们从哪里买到这么好的食材的？我真的出国了吗？？？”


    “我们公寓怎么大厨那么多？孩子以后可不可以每天饭点都来蹭一口啊，会给钱的那种求求了……”


    “呜呜呜好久都没吃到这么正宗的中餐了，白人饭都去死吧！要是这个时候可以让我再吃一口火锅烧烤，就算要我死我也心甘情愿啊啊啊啊啊！”


    “诶我突然也想吃火锅烧烤了，你们还有谁也想吃的吗，等下我去买点食材？”人群里突然冒出的一句话把叶羽心的馋虫给勾出来了。


    看见一只只手被举起，叶羽心满意地点点头，“好，那我们统计一下要买哪些吧。有谁吃得差不多，愿意待会儿和我一起出门跑一趟的吗，我来结账哦。”


    “文雪你就别去了吧，又出钱又出力的。”祈明立马站起来阻止，然后接着说，“你们有谁开车过来的吗，我会开车，等下就让我去吧。”


    “祈明你还会开车啊？真不错。”


    “那可不，出国之前我还经常玩赛车呢！”祈明得意地挺起胸脯，“在我之前的那个赛车圈子里啊，就没一个人飙车飙得过我，不管是谁见了我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明哥’嘞。之前有个家伙，车技被他那群小跟班们各种吹的啊，啧啧啧，说什么可以把我甩出十里开外。我就觉得他比不过我，一直想着怎么狠狠地打他们的脸。可他却推三阻四的就是不肯跟我比，最后还是我抓着他出国前的最后一次机会，终于让他跟我上了山——”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嘿嘿，被我虐得好多天都不敢出门！”


    “哈哈哈哈哈！”


    “难怪不敢跟你比，原来是个小菜鸡啊！”


    祈明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可惜啊，我现在也出国了，在这边因为各种原因，终究还是没能再飙一次车，一代车神，就此陨落咯。”


    “我听说过这场比赛，原来那个‘明哥’就是你啊。”叶羽心一拍大腿，“但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喊你‘明姐’啊，我之前还以为是个男生呢。”


    “嗐，一个称呼而已，他们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咯，我也有很多朋友喊我‘小明’或者是‘明明’啊，难道因为喊的称呼不一样，我就不是我了？那不搞笑嘛。”


    祈明无所谓地摊摊手，叶羽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得出门了。你们吃完后把桌子收拾一下吧，还有门廊，等下应该是在那里吃烧烤对吧，大家分工合作，争取我们一回来就可以直接点火！”


    “那你们别买太多，怕我们几个人吃不完会浪费。”


    “这个不用担心，你们也喊点朋友同学过来吧，大家一起跨年一起吃！”


    师姐好说歹说，池微澜才终于从实验室被拽到这栋学生公寓，一推门又被吓了一跳。


    门廊处已经有四五个人在串肉烧烤，房间里还坐着站了一群人，从人数判断，应该也是和她一样被朋友喊过来的。


    之前还想着自己这样去会不会不太好，看来是她想多了。


    看到新人进来，有名男生从火锅前站起把位置留给她们，二人道谢后落座。


    “微澜微澜，你别整天就知道窝在实验室里，对身体和心理都不好啊。”


    “平时我也会去跑步的，才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呢。”


    “哼，我不跟你争。你想吃哪些，我帮你放下去。蘸料有没有什么要求，跟我一样的行吗？”


    “好呀，那就谢谢师姐啦。”


    池微澜环顾着这间小屋子。


    热气腾腾的鸳鸯锅“咕嘟嘟”地冒着泡，食材被不断的夹起又不断的放下；


    有人端着盘子走进来，吆喝着蔬菜或是猪排又烤好了一盘，想吃的赶紧去拿；


    连着麦克风的电视前有男女在对唱，沙发两边的男男女女不知是根据什么划分了阵营，一边支持正在唱歌的那位一边和对面暗自较劲。


    池微澜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击中了，有股暖流自心脏开始蜿蜒而上至她的眼角。


    好羡慕他们啊，能住在这样的公寓里，一定很幸福吧。


    “尝尝我调的料，保证你肯定喜欢！”


    被煮熟的食材一块又一块落进她的碗里，蒸腾的热气中混杂了她的一滴泪，却借口说是被辣的。


    第一次不是一个人，今年的跨年夜，真的好特别呀。


    “我们回来啦！”


    熟悉的声音让她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循声望去，有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就那么闯进她的眼中。


    “我们买了可乐雪碧果汁，还有好多薯片果冻，今天一定要吃个痛快！”


    “谢谢文雪！”


    “文雪你怎么对我们这么好啊呜呜呜……”


    “苏文雪苏文雪！你简直就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小天使！”


    那个女孩面对这些赞美仍旧有些不好意思，却在瞥见她后像是只看见光斑的猫猫，一路小跑过来。


    随着她的奔跑，高中时期抚过的一个个铅字，A大路旁次第暗下的一盏盏路灯，也都潮水般向她奔袭而来。


    而在潮水的尽头，却是一道银色的日出。


    苏文雪……


    她与她再会，在异国他乡。


    “池微澜你也来了呀，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也能见到你，我好高兴呀！这边有没有你喜欢吃的东西呀，没有的话我现在再出去帮你买点！”


    她的眼睛十分热诚，可她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连连摆手掩盖内心的慌乱。


    “哎呀别客气，你可是我们的大学霸，现在普高部都还流传着你的传说呢，尤其是那些正在读高三的，真是恨不得每天都朝你拜一拜，希望能沾点你的学霸光环。所以我呀，和他们一样都是你的小迷妹呢。”


    池微澜望着她，就像望着太阳。


    光芒太过耀眼，让她只想逃离。


    苏文雪，你别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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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池微澜攥紧衣角，低头掩盖快要抑制不住的眼泪。


    “苏文雪，谢谢你的奶茶。”


    叶羽心眨着眼睛歪着头，奶茶？什么奶茶？哦——


    “不客气不客气，我也只是觉得都快要高考了，得想个办法让你们记住我才行呀，看来我这个办法挺管用的嘛嘻嘻。”


    池微澜小声的喘着气，有压抑着的抽噎声快要逃逸出来。


    我……我要赶紧走，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谢谢你的款待，但是实验室那边突然有点事，我得走了。”


    顾不上失礼，匆匆留下这句话后她拔腿就要走，速度快得像是在逃跑。


    刚一接触到外面冰冷的空气，两行热泪就从她的脸颊上流了下来。


    苏文雪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查了从我们高中考入A大所有人的名单，符合条件的只有你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我刚刚谢谢你的，是你在A大送我的那杯奶茶。


    或许你早就忘了吧，在A大冬季的某个深夜，你路过图书馆，看见我蹲在那里哭。那个时候我压力很大，因为我字斟句酌地写了好久的论文被教授贬低得一文不值。那是一位我很敬重同时又很有声望的老师，我非常想在他面前好好表现自己，还想争取借这个机会加入他的课题组，可最后我却……


    教授最后同意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遍遍地修改，可怎么也不满意，最后只能没用地跑出去哭。我想着教授那失望的眼神，忽然就觉得自己好没用，怎么连一点小事情都做不好，这样的我以后还能做成什么事啊。


    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你出现了。


    你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只是留下一杯奶茶就走了，努力不让我难堪。


    我收下那杯奶茶，一边哭一边喝，可就是觉得好暖好暖啊。


    奶茶喝完了，我也不哭了。看着天边的日出我忽然想，不就是一篇论文吗，能从山里走进普高部，又从普高部考进A大的我，一定也能做到。况且就算我最后交过去的论文还是不合格，那又能怎么样呢？只要天还会亮，只要我知道我不是一事无成的，那我就还不会完蛋。


    最后，我鼓起勇气继续修改。


    我不再想着能否加入课题组，只当是为了证明我有那个能力交出一份让教授满意的论文。


    论文终稿交过去了，教授没有再说什么。就在我快要把这件事忘了的时候，却突然得知，那份论文被教授投递给了核心期刊并顺利通过评审。


    ——我……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发表了一篇期刊？


    教授点点头。


    我只觉得自己在做梦。那个学期，就那么晕乎乎的结束了。


    我还是没有加入教授的课题组，但他把我推荐给了D国的一位教授，并得到了出国交流的机会。


    后来……我凭借着一份期刊，一封推荐信，还有那些专业课成绩，成功获得公费留学的名额，这都是那个夜晚我所不敢想象的。


    所以苏文雪，我真的很感激你啊！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又为什么要一直遮遮掩掩，但是还是非常、非常谢谢你。


    但是很抱歉啊苏文雪，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或许是被临时派过来交流的我没想过会和你在这里重逢，或许是因为你给我的太多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所以我只能这样没用地落荒而逃。可我会一直努力的，就像我们高考前一天，你对我说的那样。


    她还在哭，可脸上却涌现着灿烂的笑容。


    “池微澜——”


    她的脚猛地顿住了。


    叶羽心穿着羽绒服站在门框边，在双手围出来的喇叭里大喊∶


    “新年快乐！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最棒的，你要加油啊！”


    “咻——”


    夜幕中，有烟花在远方升起，一朵又一朵的盛开。


    在光亮炸出的空隙里，她听见他们在屋里大喊新年快乐。


    “苏文雪，新年快乐。”


    她没有回头，害怕满脸的泪水暴露自己最真实的情绪。


    ——池微澜，新年快乐。


    仰面迎着烟花，她对自己说。


    那朵烟花炸开后，被点亮夜空不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