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的死震慑了不少殿内的世家族长，这时他们才突然反应过来，楚耀回要他们去死，是这样简单的事情。于是有人开始挣扎，有人思索着对策，还有人浑身僵硬，再看时，那人身下已经有了污秽的湿意……


    楚耀回走向皇位，探了探陈知瑾的鼻息，确认陈皇后已死才舍得分一个眼神给下面的世家族长，他刚刚路过，自然闻见了那腥臊的味道，不自觉皱起的眉头还没来及舒展，楚耀回扫视四周，突然笑了一声，倒是齐全，省得他再费功夫再去一个个找了。


    他扔下长剑，闷钝的重响砸在每个人心头，那剑像是午门行刑时监斩官刻着死字的令签一样沉重，却比那令签更让人胆战心惊，尿骚味似乎更浓郁了。


    “一个不留。”楚耀回冷漠地下达了全部诛杀的命令，然后头也不回地挑开锦帘进了内殿，他怎么敢忘记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呢？他可是来清君侧，卫国君的啊！


    年轻的皇子行至景帝的龙塌前，多宝已经调好参茶汤药，在一旁候着了，见主子点头，小太监手上用着巧劲拍了两下还在昏睡的老皇帝：“圣上，快醒醒，三皇子来救咱们了！”


    景帝生来就是皇子，之后又顺顺利利做了南楚的皇帝，下面服侍的人向来是毕恭毕敬、小心谨慎的，他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叫醒过？是以他刚有意思清楚地感觉到脸上的巴掌时，还愣了一下，接着就是一声强过一声的咳嗽。


    他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朕！景帝恼火极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粗喘气声，右手指着无视天威的小太监抖了又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病猫而已，多宝才不怕呢，他猛地又拍了一下景帝的脸颊，狠狠帮自己主子出了口气，笑嘻嘻道：“圣上这是太高兴了，您瞧，三皇子已经回来了，咱们再也不用怕什么妖后奸臣了。”


    楚桃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怎么没有听到行礼问安的声音？都怪皇后那个毒妇！喂了他透支精力的邪药，害他整日昏睡虚弱至此！


    景帝费力地转过头，看见了站一旁满脸淡漠的楚耀回，正笔挺挺地立在自己床头，他根本就没有请安！老皇帝眉头狠狠一跳，不对，这不是臣子面见君王的态度，也不是儿子面对父亲的态度。


    他心里对于见到楚耀回的欣喜瞬间就淡了，内殿变得安静异常，这时一声惨叫突然从外边传了进来，景帝这才反应过来，殿内的血腥味有点过于浓了，而且味道是从外弥漫过来的，并不是他咳出来的血痰味。


    老皇帝暴怒的声音在发抖：“逆子！你不是来清君侧的，你根本就是来逼宫的！”


    楚耀回闻言笑了一下，他上前两步就像他从前还是公主时一样，半跪半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忽略掉景帝微微颤抖的身体，此情此景，当真是一幅父慈子孝的温馨画卷，楚耀回伸手细致地帮景帝掖了掖被角，温言道：“父皇放心，南楚以孝治国，儿臣是不会对你动粗的。”


    多宝恰到好处地端上了茶碗：“主子，请圣上喝参茶吧？再晚这汤可就要凉了。”


    服侍景帝喝药是楚耀回做惯了的，他扶着景帝坐好，然后捧起参汤，搅至微烫，轻柔地将汤匙抵在了景帝紧闭的唇边：“父皇，六分烫，正是你喝药的习惯，再不喝药凉了就该泛苦了。”


    两人僵持了几息，还是楚耀回低了头，前朝还有好多事等着，他实在没有功夫哄着景帝喝药，他随手把参汤放在床边，起身打算离开：“这药多宝每日都会送来，父皇愿意喝就多喝一口，不愿意喝就下顿再喝，儿臣还有别的事，就先行告退了。”


    他说完干脆利落地起身，再也没看景帝一眼，楚耀回知道其实不用他来喂，这药都会被喝得干干净净，出自陈家的秘药向来都是毒辣至极，既然说明了它能成瘾，想必这几日已经是景帝的极限了，所以他哪怕知道参汤有毒还是会喝的，只不过不想喝自己手里的罢了。


    既然是父皇最后的坚持，那他就满足他。


    刚好他也不愿沾染上弑父的污血，虽然这事他正在做，可楚耀回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从前也想过快意恩仇，对于景帝，这个残害了季家满门，又间接杀害了母亲的刽子手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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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还是亲手雪恨来的痛快。


    但现在，楚耀回又要唾弃自己的伪善了，他希望自己在世人的口中的名声，能好一些就再好一些的，毕竟姐姐注定要做西金的国主，作为她的伴侣，总归是要被史书记载的，他不希望自己会变成她的污点。


    刚好景帝坐着皇位不愿意下来，楚耀回叫王院使减了参汤的药性，他想要个好名声的话，骂名就需要别人来背锅了，接下来的几日，血色染遍了整个南玉，许多事虽然都是打着景帝的名号去做的，但已经有人在暗中称楚耀回为暴君了。


    当然暴君本人对这个名号并不在意，他只是不希望史书乱写，坏了姐姐的形象，至于世家大族私下里乐意这么叫，他也管不到人家，反正他们也叫不了几声了。


    又解决了一只硕鼠，楚耀回没有进宫而是回到了公主府，在悠然居里洗去了一身血渍，等更衣时看见柜子里一块熟悉的软布时，他终于忍不住松了紧绷的肩膀，把脸埋在了里面。


    布上属于赵观南的暖香已经很淡了，楚耀回猛吸了几口，也只能捕捉到几丝极淡的香味，再闻时，那让人心安的味道便无影无踪了，楚耀回叹了口气，或许根本就是他的幻觉罢了，姐姐不在的第十天，想她……


    这头奔袭了一天一夜，正稍作休息的赵观南一连打了好几个响亮的喷嚏，旁边的秦野终于细致了一回：“殿下着凉了？还好咱们不是在夜袭隐蔽，不然早该被人发现了。”


    围坐在火堆边的其他将领嘿嘿笑道：“我看不然，殿下身强体壮，精力好的就是我们都比不上，我看是有人在想殿下才是！”


    赵观南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远在南楚的小公主，已经十天了，不知道小桃那边什么情况，她心中因为思念软成一片，面对下属戏谑的目光却也没有半分留情：“去去去，还有闲心来打趣本殿下，没事干都给我去巡逻放哨！”


    十天好似弹指一挥，但细数起来，赵观南在这十天里干的每一件事都可以说是惊天动地，又休整了一个时辰，众人只是囫囵眯了一会就换马继续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