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作品:《和他离婚后

    “不要你改。”苏愉一字一句的说,“我不要你改。”


    她眼神执拗起来。


    贺玺看到她眼神是心疼的,带着点坚定,他顿住,到嘴边的话也停住。


    以前的大多数时候,苏愉并不在意贺玺,她看向他时眼里是无所谓,现在却不一样,她眼睛里有温柔,这种温柔缓慢地把他包裹了起来。


    “贺玺,我们不离婚了吧。”


    苏愉看着他的眼睛,又说。


    苏愉是个并不信任婚姻的人,正如她决定离婚时说的,她不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爱。


    更不相信会有长长久久的爱。


    每个人是自己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应该是利己主义,这世上连父母都不一定能毫无保留的爱你,更何况是其他任何的陌生人。


    一个人爱另一个人是为了什么?人又怎么会有这行热烈深沉的爱呢?


    如果不是因为外婆,她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结婚,这场婚姻对她来说带着目的,当它的价值消失了,她就可以随时把它抛弃掉。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应该被禁锢在这里。


    但就在刚刚,庭院下,雪夜里,她看到贺玺默默地给她堆雪人,看着他背影的一瞬间,她想到了要和他过一辈子这件事,未来的蓝图也在那一瞬间跃然眼前。


    多么可怕,她有一天也会希望她这一辈子,能永远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但想到那个人是贺玺,她又从心底萌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


    很幸福。


    非常幸福。


    她想让这种幸福能够继续下去。


    不仅是要在一起,她还不要离婚。


    贺玺没想到她是要说这个。


    他喉头微哽,心口这一块变得沉重,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再度被他咽回去。


    贺玺原本和她一起出来这趟旅程,就只有一个念头。


    他想留下她。


    他突然意识到她眼泪是为了他流的,却不是生他气,她这样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像一只想把下巴放在他手心受抚摸的小猫,贺玺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依恋,心疼,还有……


    他心再度麻麻地刺痛了下。


    他低声追问:“你说什么?”


    贺玺在确认,确认他有没有听错。


    “我说,我们不要离婚了。”苏愉再次说了一遍,她语无伦次紧张地解释,“我们马上就回去,去把离婚协议拿回来,把它扔了不要了,以后都不要这个东西,我们不离婚了,这辈子都不离婚了,我——”


    苏愉话没说完,剩下的话已经被贺玺悉数吞下。


    他唇上燃了一团火,比以往的几次都更重更烫,咬着她的唇,触碰到她柔软的舌尖,手臂揽着缩紧,像存了心要把他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津液交织的黏腻声在一盏灯下暧昧异常。


    苏愉“呜咽”了两声,然后抱住他的脖子主动回应,她想,她好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好喜欢他发狠时充满占有欲的样子,总之就是……很多很多的好喜欢。


    苏愉抬起眼睛,眼里的情绪浓烈,不需要再多说一句话贺玺已经能够看懂。


    “苏愉,乞求不离婚的该是我。”贺玺停下,他嘴唇还靠着她的额边,呼出的气息灼热沉重,“是我想把你留下。”


    他抬起一只手托住她的脸颊,掌侧按在她下巴边缘,让她下巴也微微抬起。


    苏愉用脸颊在他手心碰了碰,第一次听到贺玺说这样的话,她从心脏到指尖都是滚烫,轻轻吐口气都是烫到不能再烫的。


    她脸颊又碰了碰,小声说:“贺玺,你有什么都要告诉我。”


    她这么后知后觉,他什么都不说,她又怎么会知道?


    怎么会知道世界上还有像贺玺这样好的人,好到她再多想一想心都要碎掉了,她只能看着他,试图把这些碎片再重新拼凑起来。


    她眼里的柔意变成了最温柔的水。


    贺玺眼里暗了暗。


    他的吻再度落了下来。


    温柔和野蛮的相撞就在一瞬间,就像那一望无际平静的海面,偶尔也会露出它凶狠的一面,吞噬掉温柔的月亮。


    苏愉想要更多他的气息,她第一次深刻的感知到,他身上这种浓烈的荷尔蒙那么恶劣,恶劣到想让人不管不顾地沉进去,苏愉于是紧紧贴住他。


    他们没有任何一次像今天晚上这样疯狂。


    一直在接吻,都没有分开过。


    窗外的白桦被风雪吹得哗啦啦作响,细小的树枝摇晃得猛烈,那挂在树枝上的月亮被重重撞碎,摇摇晃晃地变成一片又一片,还依旧要紧紧抱着不放。


    从楼下沙发到楼上卧室,不知道几次,不知道多久,苏愉眼前的模糊渐渐拉长,然后再次变得清晰,她埋头在他胸前,胸廓剧烈的起伏稍平缓,才从他胸膛上费劲地撑起下巴。


    在房间昏暗的灯光下,苏愉第一次看清楚了他身上的这些伤痕。


    他皮肤是麦色的,标准的胸肌和腹肌,胸前的伤疤不算很多,大多在后背和腰上,或浅或深的疤痕,彰显着它们来自不同的时间,染上了不同岁月的痕迹。


    苏愉眨了眨眼睛,水雾气再次涌上来,她心疼地看着,想碰一下又不敢碰,只是指腹很轻地扫了下。


    苏愉手指都在颤抖。


    贺玺已经猜到,苏愉肯定知道了什么。


    他大手从她发丝间插过,到她脖颈后,用掌心揽起她柔软的头发,苏愉此时的身体格外敏感,被他手指的粗粝碰到都要微微战栗。


    但她也没躲。


    “我记性不太好,很多事都不记得。”苏愉声音变哑了,有晚上哭得太厉害的原因,也有刚刚喊得没有克制的原因,声音很低,但正好他们现在这样亲密的距离能够听到。


    贺玺垂着眼,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认真听她说。


    “我六岁以前在外婆家里住,六岁之后就回我爸妈那边了,我只记得我走的时候都哭了好久,因为我不想离开外婆。”


    除了那些留下深刻记忆的事,苏愉都会习惯性把其余的记忆过滤掉。


    “我忘记了很多人……包括你。”


    贺玺动作顿了下,他声音里也染了一丝性感的沙哑,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低声问:“现在记起来了?”


    ”没有。”苏愉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要告诉我吗?”


    苏愉声音像在撒娇,她亲了亲他胸膛,轻轻地说:“我想听你说。”


    贺玺沉默了片刻。


    他的过往太残忍了。


    残忍到他并不想把那些画面呈现在苏愉面前,她这样心软又胆子小的人,听到了肯定会哭,他之前瞒着不说,是怕她害怕,也怕她哭。


    但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肯定已经哭过了。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早已经不重要。


    “眼睛都哭肿了。”贺玺看着她已经肿得跟核桃一样高的眼睛,心脏那块小小的缩了下,低声跟她确认,“真的还要听吗?”


    苏愉肯定地点头。


    贺玺让她先从他身上下来。


    他手臂从她腰上环过,抱紧她,沉默了几秒,然后才开口。


    “小时候那些事我也记不清了。”正像胡医生说的,贺玺是个很强大的人,即使这一路走来再不堪再黑暗,他也依旧保持了冷静和沉默,即使那些回忆都实实在在变成了伤疤留在他身上。


    “就记得你挺可爱的。”贺玺低笑了一声,想起小时候的她,再看看现在的她……她简直就是在等比例长大。


    特别是眼睛,一模一样。


    她那时候就怕他,总是远远地,怯生生地朝他看,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他这样的人,都不配站到她面前。


    他们属于两个世界。


    苏愉明明已经那么怕他了,还会偷偷买药送给他,会从自己的小罐子里拿糖果,他到现在还记得他捡到她丢在窗户上的书,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苏愉”两个字。


    苏愉。


    这个名字在他年少时就留下了烙印。


    后来她偶尔才回来,青春期的女孩子几乎是一年一个样,每一年他都能认出她,但她早已经不知道他是谁。


    她记不记得都不重要。


    当时的贺玺生活里只有吃饱活着,在那些压得喘不过气的重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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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能窥见一丝叫做“苏愉”的月光,他无意识地在每一年她回来时去见到她,哪怕很多时候只是很远看一眼。


    这一下就过去了好多年。


    苏愉读高中之后,学业繁忙,特别是后面两年,她几乎没有时间再回来,而贺玺也离开了镇子。


    那里对他而言没什么好留恋的,他亲缘单薄,本身不寄希望于任何感情,之所以还待着,唯一的原因,竟然只是期待着每年还能见一次苏愉。


    贺玺后来在消防队干了几年。


    那几年很单调,除了待在队里就是出任务,他用这几年攒了点钱,正想着是不是该继续干下去多攒点,就再次见到了苏愉。


    在医院门口。”


    “你去医院干什么?”苏愉打断他的话,她紧张地问他。


    当时是外婆生病了在住院,外婆是突发的脑梗,人一下子就不清醒了,因为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没办法溶栓,加上年纪大了,只能保守治疗。


    于是就回了当地的医院休养。


    “救人的时候被钢筋砸了。”贺玺不想说还是回答了苏愉的话,他说得轻描淡写,不想苏愉太关注这个。


    “砸到哪里了?”苏愉偏偏要追问。


    贺玺动了动左边手臂,肩膀那块,他眼神示意了下:“就这。”


    顿了顿他又说:“没什么事。”


    是没什么事,就是有点骨裂了,当时照了片医生强制让他休息,说暂时不要再出任务了,不然别以为现在只是骨裂,再不注意会更严重。


    苏愉握住他的左手,她本来听着有点担心,但她刚握住,贺玺就重重地回握,这力气就是专门让她安心的。


    就为了告诉她,他现在早没事了。


    苏愉莫名提着的心也落了落。


    贺玺继续往下说。


    他在医院碰到苏愉,知道她外婆在住院,苏愉和外婆感情很好,她几乎每天都在医院陪着她。


    然后他就听说了苏愉要找人结婚的事。


    她外婆情况不好,她想在外婆还清醒的时候看到她结婚。


    那天晚上贺玺去了一趟小时候住的地方,那栋两层的小楼房,曾经他并不愿意再回到这里来,但是那一天,他在那里待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望着房子面前的那棵香樟树,想那个晚上,她在门外看着她时的样子。


    贺玺想清楚了。


    他想和她结婚。


    于是他托人给他连线,见面前一天,他也翻来覆去没有睡着。


    他这样的人,天生淡漠,不懂情感,他从来不认为这样的他会有人喜欢。


    更不觉得苏愉会喜欢他。


    那天他实际上很紧张,他几乎没说两句话,在苏愉看向他时掩饰地避开视线,而在第二天,他听到她说她答应了。


    后面的事苏愉也都知道了。


    他当时胳膊都没好完全,复诊时看着自己身上的伤,还是决定离开消防队,用这些年攒下的积蓄和人合伙开了家店。


    离开是为了苏愉,开店是为了苏愉。


    想赚更多钱也是为了苏愉。


    苏愉心脏一抽一抽的,她埋下头,床单都已经被她眼泪又晕了小小一滩。


    贺玺这样沉默寡言的人,他鲜少说这么多话,没有多复杂的修饰,也没有多重的情感的渲染,就听他平平淡淡地在说,苏愉已经感受到那份浓烈的爱意,和贺玺一样,沉默却盛大。


    苏愉偷偷擦了下眼泪,探身过来亲他。


    苏愉的吻很轻很软,她用脚轻轻去碰,贺玺眉头拧起,重重摸了摸她脑袋,忍着,哑声说:“……不能再继续了。”


    苏愉摇摇头,嘴里含糊地抗议,她不听。


    贺玺很低地叹了口气。


    他侧身,就这一下,埋得又重又深。


    这天晚上,苏愉紧紧抱着他不肯撒手,她脑袋枕在他臂弯,半边脸埋在他颈窝,要亲密地紧贴着他,贺玺手臂也把她箍得很紧,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把她包围,她哭了一天的心也在坚实的臂膀下沉静了下来。


    苏愉睡着之前在想,以后的每一天晚上,都要这样在他怀里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