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听后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如果换成别人，绣只荷包简直易如反掌，而女红对她而言可是一窍不通的。


    可不太稳定的靠山之一发话了，那就不能不做，却也要事前规避风险。


    沈宁笑：“没想到王爷只想要只荷包。”


    她上前一步，看向赵澜腰间，将他腰间挂着的那只四爪行蟒荷包拿起来端看，抬头弯起眼睛：“王爷不缺荷包，却还问我讨要，王爷是想要我亲手做的？”


    说着弯起眼睛，言笑晏晏。


    赵澜被这笑容晃了眼，心中的某根弦似是被轻轻波动了一下，“铮”的一声震得他目眩神迷。


    赵澜静静注视着她，简短地“嗯”了一声。


    沈宁踮起脚凑近他的耳侧，温声细语道：“那事先说好，我的女红很差，不说府中绣娘，就是和其他闺秀也无法相比，到时候绣出的荷包太丑，王爷可不能嫌弃。”


    赵澜只觉一阵一阵温软的气息扑向他的耳间，不自觉的喉咙发紧，他喉结滑动了一下才道：“不嫌弃。”


    接着伸出双臂想将沈宁拥入怀中。


    而沈宁则笑着退开了，转身将桌上的百两黄金一锭一锭的收入匣中，上锁后将这六斤多重的匣子毫不费力地抱进了内室。


    赵澜：……


    沈宁将黄金收好后才又出来，丝毫没发现赵澜的异样。


    似是才想起什么，问：“对了，现在正是松江鲈鱼最鲜美的时候，前些日子我让鱼行留了几尾鲜鱼来，想给父皇拿几尾去吃个春鲜，王爷觉得如何？”


    每年的三到四月、九到十一月正是吃鲈鱼的季节。


    春鲈鲜嫩，秋鲈肥美，且以松江鲈鱼为最。


    鲈鱼运送不易，普通鲈鱼在京城几乎千两一宴。


    而松江鲈鱼稀少，几乎不会运往京城，即便运往京城，只会比普通鲈鱼更贵。


    就凭他刚一进门，王妃对着黄金傻乐的样子，她能舍得买鲈鱼？还是松江鲈鱼？


    赵澜狐疑。


    不过她能有这个心想着父皇，比自己强。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想起父皇鬓间的白发，又想到父皇说自己不主动给他请安，那正好借此去给父皇请个安吧！


    于是他道：“好，那我递个折子问问父皇何时有空。”


    康平帝前两日被赵澜气的头疼，现在他被罢免了不用上朝，这下连见都见不到了。


    康平帝这个老父亲心里又惦记起来。


    可现在连宣他进宫的理由都没有了，边批奏折边闷闷不乐。


    金福见此呵呵一笑：“圣上，刚刚楚王殿下递了请安折子过来。”


    康平帝一听，闷闷不乐立时不见了，笑骂道：“你这个老东西，怎么现在才说？快拿来！”


    金福笑眯眯呈了上去。


    康平帝打开一看：儿臣赵澜恭请父皇金安，儿臣与王妃即将起赴临州，想在启程前，来看望父皇。另外，王妃近日得了几尾松江鲈鱼，想亲自给父皇送来尝鲜，不知父皇何时有空？以全儿臣尽孝之心。


    康平帝看后笑意更甚，吩咐金福道：“松江鲈鱼可养不住，让他二人即刻进宫，中午陪朕一起用膳，就吃松江鲈鱼！”


    金福心道，哪里是鱼养不住？明明是想见楚王，嘴硬罢了。


    于是笑眯眯地传话去了。


    沈宁和赵澜得了召见，立刻准备准备就进宫了。


    因为不是庆典或宫宴，二人都只换了便服。


    沈宁换了件碧青色春衫裙，清新靓丽又不失雅致，赵澜则换了件茶白色锦袍，依旧冷肃威严。


    二人到了后，金福亲自将二人引至偏殿。


    康平帝在御书房又装模作样了一会儿，才姗姗来迟。


    只不过康平帝进来时，只见到了自己这个不苟言笑的三儿子，却没见到三儿媳。


    在康平帝眼里，今日的老三冷肃还是冷肃，却少了几分威严，再细细观察，还是发现了一丝不一样。


    老三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却隐隐能看出些许不快来。


    康平帝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这倒是新鲜了，他问：“不是携王妃前来？王妃呢？”


    赵澜：“王妃亲自下厨为父皇做鱼羹去了。”


    康平帝更觉得新鲜了，还从没有哪个小辈亲自下厨给他做吃食，哪怕那些妃嫔，也不过意思意思去膳房走一趟，就当是自己做的了。


    自然，除了老三的母妃，淑妃。


    她也是亲自下厨为他做吃食，而他就在旁边给她打下手。


    康平帝陷入了自己的怀念里，一时静默下来。


    赵澜也不是个话多的性子，康平帝不问，他也就不言。


    沈宁带着做好的鱼羹回来时，就见到父子二人静默无声地相对而坐，各自沉思。


    鱼羹的鲜香打破了父子间的静默，康平帝抬头望去，见三儿媳今日穿的甚是清丽，和老三说不出的般配。


    他笑了：“朕今日有口福了，能吃到小辈亲自下厨做的菜，就不知味道如何？”


    说完瞟了一眼老三，见老三脸色又微微黑了黑。


    康平帝暗暗发笑，看来老三还没吃过自己媳妇做的菜。


    沈宁笑：“儿媳用江南做法做的鱼羹，不知父皇吃不吃得惯？”


    康平帝哈哈一笑：“正好，朕正喜欢江南菜式。”


    二人一人一句，谁都没理话少的赵澜。


    康平帝再次暗暗发笑。


    金福带人将鱼羹摆至膳桌上，又将膳房做的其他菜一并摆好，笑眯眯地传人试菜。


    等试菜完毕，三人才开动起来。


    康平帝最先盛了一碗鱼羹，吃了一口回味更甚，评价道：“厨艺不错，十分地道。”


    沈宁笑：“父皇谬赞了，儿媳的厨艺全依赖食材本身，食材好儿媳厨艺就好，食材不好，儿媳今日也不敢卖弄。”


    康平帝听后又哈哈大笑起来，少有人在他面前这么放开说话了。


    他不禁又暗暗暼了一眼老三，跟个木头似的，长了张嘴只知道用来吃饭。


    他轻“哼”一声，打算再盛一碗鱼羹，朝鱼羹望去时，就见端进来满满一汤海的鱼羹，已经下去了一大半。


    康平帝：……


    康平帝神色有些复杂，心中又暗暗好笑，怎么也没想到老三还有这样一面。


    罢了，和儿子抢什么！


    沈宁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一汤海鱼羹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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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乎都进了赵澜的肚子。


    她有些暗暗生气，神色都幽怨起来。


    她是来给自己找大靠山的，全进了你的肚子算怎么回事？进宫见圣上的机会不易，就这样被赵澜给吃没了。


    沈宁别开眼埋头小口小口吃了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赵澜自是注意到了她幽怨的神色，心下却不以为然，父皇已经尝过你的手艺了，余下的自然都是我的。


    康平帝见刚刚还说笑的三儿媳骤然安静下来，笑问：“老三媳妇怎么不说话了？可是想回临州了？”


    沈宁不懂康平帝为何这么问，略带疑惑地抬起头，眉眼间的幽怨已经退去，更让康平帝觉得自己猜对了。


    哪有人会不怀念从小长大的地方？


    淑妃是，那些大臣也是。


    康平帝笑：“许多在京城为官的大臣，也时常会思念家乡，何况你一个女子？”


    思念家乡。


    沈宁眼睛一下亮起来，很快又掩饰好。


    拍马屁的机会来了！


    沈宁弯了弯眼睛，笑着道：“父皇慧眼，不过儿媳只是偶尔思念临州，并不会时常如此。”


    康平帝“哦？”了一声问：“此话怎讲？”


    沈宁：“思念家乡所思的无非就是当时的心境和当时的人。


    心境可以是吃的某样食物、赏过的某种风景、甚至是金榜题名、功成名就这些带给人以开怀畅意之感。


    人可以是家人、友人、恩人，总之是无法割舍甚是难以忘怀的人。


    而之所以可以思，是因天下康泰，百姓和乐，这才有功夫去思。


    若战乱四起、纷争不断，光活着就不容易了，哪里还会思念寸草不生之地？


    儿媳没那些畅意心境，只会记挂家人，如今家人都在京城，自是不会时常思念临州，只不过偶尔嘴馋，闲暇时就会想起江南的一些吃食罢了。”


    这马屁拍的并不直接却恰到好处。


    康平帝哈哈一笑：“照你这么说，天下安定康泰还让他们生出别的愁绪了？”


    沈宁笑：“不用为吃喝发愁，自然要生出别的心境呀，也是这些种类繁多的愁绪或畅意，才让我们大晟文化灿烂至此！”


    康平帝的笑就没断过，金福也在旁边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康平帝笑着笑着就看向了自己的三儿子，赵澜的脸色已经不再发黑，大概媳妇做的鱼羹大部分都进了他的肚子吧！


    康平帝如是想。


    康平帝又轻“哼”了一声，别开眼不再看自己这个话少的三儿子，又笑着看向儿媳：“既然你嘴馋，这次去临州就多住些日子，吃够了再回京城。”


    沈宁满脸疑惑，这次去临州？要带她去？


    她看向了赵澜。


    康平帝挑了挑眉，老三没告诉她？


    席间一直没说话的赵澜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儿臣还没来得及告知王妃此事。”


    沈宁：……


    不过一句话的事，有什么来不及的？


    沈宁心下翻了个白眼，别开眼不再去看他。


    目光正好和空了的大汤海对了个正着。


    沈宁：……楚王的嘴……还真是只用来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