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暖那天在教室和安霓搭话，在外人眼里多多少少都显得有些暧昧。


    这会又加上安霓给付澄拿衣服一事，种种原因都不得不让人引发遐想。这些八卦事在往后的一段日子都成了高一七班邻里的课后、饭后杂谈。


    隔壁五班和六班的耳朵自然是堵不住的，传来传去的就都知道了。


    但因为没亲眼看见，很多人也都是抱着吃瓜的心态听听欢而已，没怎么放在心上。


    哪知道，校园论坛因此涌出来各种八卦帖，甚至还出现了有奖竞猜。


    校友1：我赌我同桌高中三年的爱情，安霓最后会和李暖在一起。


    校友2：距离决定界限。安霓和付澄可是在同一个班里，自带机会。我赌五毛，他俩很快会搞到一起。


    校友3：付澄已经势在必得了！那天下暴雨，我亲眼看到他和安霓撑着一把伞在雨中漫步，安霓也没拒绝！


    校友4：你们都lllllb了，军训前我特么看到李暖和安霓一起去看电影了。


    大众校友：what！？？


    姚婷拧着脸把那些帖子给安霓看的时候，安霓冷漠地瞥了一眼。


    根本不在乎。


    高一的骚动自然引起了毕飞箭的注意，这阵子他来A楼来得最勤快，特别是在二层楼的高一七班邻里附近。


    只因为同学们的嘴碎，所以全都得跟着遭殃，乖乖接受他那漫长而无形的审视。


    不过安霓和付澄二人向来都是不闻世事，对这些闲言碎语压根没放在心上，搭理都懒得搭理。但大家也都是在背后八卦两句，明面上肯定不会自寻死路去得罪别人。


    安霓不好惹是人尽皆知的事。


    虽说平时成绩也是名列前茅，但她和一般人眼里的好学生不一样。


    做过几次让人佩服又艳羡，或者让人惊掉牙的事。


    比如漠视毕飞箭的斥责，她是第一个敢正视毕飞箭并且对他翻白眼的人。


    但这些也都不算太出格，算不上多大的罪过，只能说有点小叛逆而已。


    付澄，生人勿近的气场看着也没人敢惹。


    在别人眼里，他是学神级别的人物，受万人仰慕的那种。


    每次考试都是碾压级别的全班第一，每次都被老师提名表扬。


    上周期中考，付澄就一举拿下全级第二的成绩，受尽全班人的瞩目。


    安霓在几次考试里都发现，付澄一直在进步的科目是——生物。


    周考算是比较简单的，他几次周考都是拿下95分，期中考难度有所增加，全年级平均分是75分，他依旧拿下95分。


    平时安霓也没怎么注意他常做的题，上周二在一节生物课上发现他低着头，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即使他注意力不在老师的教学中，也能对答如流，答案也全部言简意赅。


    老师也就没怎么管他。


    学神嘛，该散养就散养。


    安霓一直觉得他很傲慢，其实倒说不上有多傲。


    就是他的眼神总给人不在乎一切的感觉。


    后来安霓猜测，他可能就是闷骚而已。


    前阵子因为接二连三的台风天气，一个台风走，另一个台风接力似的赶来，因为桃宁受到影响，全市中小学都停课一天。


    那天是暴雨天气，安霓在家里看完一本书，忽然想起付澄那天在咖啡店里看的书，就想发微信问他有没有看完，想跟他借书。


    结果，微信一打开，发现对话框上面显示——


    对方正在输入……


    安霓的拇指定在屏幕前半秒，不厚道地笑了，静静等着看他要干什么。


    可那行字闪一下停一下，闪现个没完，最后也没见他发来消息。


    安霓这时候确定，他这个人就是闷骚。


    明明有很多话想和别人说，但就是憋着不说。可能就是不知道怎么说。


    安霓最后也没主动先给他发消息，想着憋死他。


    *


    校运会前夕，周二下午。


    鉴于临近月考，姚婷听说第一次月考算是比较重要的一场考试，所以一放学她就把安霓拉到一家KFC里，想让她给自己补习功课。


    她知道安霓擅长英语，理科也不算差。


    而她自己简直对理科过敏，特别是物理，平时听课就在心里念经：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让我听懂，让我听懂。


    那么多次物理考试，姚婷只考过一次及格，而且还只是正中靶心，戳中六十分的及格线。


    期中考她考得并不理想，回家被爸妈臭骂了一顿，这次月考总分怎么都得涨个二十分才行。


    面对眼前这么多美食，姚婷难得禁住诱惑，咬着笔头做试卷。


    “要命了，这什么意思呀！？”


    安霓左手托腮，右手拿杯可乐，吸了几口，定眼看向那张试卷，拖过来，瞄几眼。


    她声音又冷又平：“先把加速度求出来再套公式求位移。”


    姚婷似乎是听懂了，一直在点头，可拿回来后又开始摸起了指头。


    安霓视线转移到外面，定在那里看着人流。


    外头景色像是抹上一层淡黄的迷雾，泛着幽幽的粉光。


    夕阳慢落。


    周遭小孩的嬉笑声久久不止，萦绕在安霓耳里的是停不下的流行乐，有点迷醉。


    姚婷对抗物理习题宣告失败，她丧气地拍下笔。


    “我去上厕所……”


    *


    气氛诡异的教室里。


    成奕看着付澄，有些谄媚地恳求：“你就去嘛，澄哥，你长这么高！腿有我两倍长，五千米对你来说算什么？”


    周正也跟着拍马屁：“就是啊，你这腿一蹦跶起来能甩人家好几百米啊。你总不忍心看着我们这两个霍比特人被别人虐吧……”


    成奕和周正也想缠着付澄让他去报名校运会，只因他俩是负责人，但班里报名人数不够，只好将魔爪伸向近在咫尺的猎物——付澄。


    付澄平时在家里也有健身，本想着报就报吧，不过分就行，但却听见他俩说这种话，逆反心理来了。


    他简单一句：“滚。”


    逃脱魔爪。


    出了校门口，他照常走最近的路。


    从咖啡店里点了杯咖啡出来，绕过一家KFC，无意间看见了安霓的身影，让他定住脚步。


    少女左手托腮，右手拾笔，低着头看试卷，看得细致。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周围的嘈杂声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付澄站在那里半分钟，终于走过去，拉开门。


    安霓还没注意到他向她慢慢走近，依旧低着头。


    付澄一直在看着她，脚步还没停，越来越近。两秒后，步伐停滞。


    姚婷回来了。


    他嘴角的笑意有些消退，没再往前走。


    转身跨了一步。


    少女的声音清晰响亮：“付澄？”


    他转身，和她眼神对峙，眼里还是没一丝波澜，依旧的风平浪静，他想佯装什么都没发生。


    他没说话。


    安霓刺破他的伪装，再一次开口：“看见我怎么不打招呼？”


    付澄眼神往另一侧转移，镇定的脸依旧泛着冷。


    “没看见你。”


    语气倒是一点听不出心虚。


    姚婷笑眼零星，忙招手：“付澄同学，你也在这啊，快过来坐。”


    安霓眉尾一挑，眼神收回，他果然乖乖地走过来了。


    她们两人身边都有一个空位，付澄自然而然走到了安霓身边的位置，坐下。


    眼前的薯条分散在盘里，番茄酱渍一坨一坨的。


    姚婷笑着说：“你点了单没？不然我帮你点吧，你想吃……”


    她没说完，被付澄打断：“不用。”


    姚婷缩了下肩膀：“噢。”


    付澄睨了安霓一眼，目光移到她手里的试卷里。


    片刻，安霓的头向他这边偏过来，那张试卷跟着被移到他眼前。


    安霓笔一落，笑道：“来，这道题……”


    他向前靠近着看去，以为安霓是要请教他。


    “你给姚婷讲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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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哪知道安霓来了这么一句，让付澄一愣，抬眼瞥了她一眼。


    姚婷突然听见自己名字，急得扔下手里的薯条，抹抹嘴，“我来了！”


    安霓在一旁暗笑，自顾自地抽了条薯条进嘴。


    等到解决了姚婷那些小菜一碟的题目，三人才出了门口。


    这时候两个人的秘密就藏不住了。


    “你俩住一个小区？！”姚婷惊讶到圆了双眼，“太巧了吧！”


    好像得知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心里顿时有点羡慕。


    “那就这样咯，明天见。拜拜！”姚婷跟安霓他们挥了挥手。


    三个人在KFC门口分两个方向走。


    天比刚才更金黄了，像个裹着面包糠的油炸面饼，清风簌簌，路上行人分散。


    他一直没说话。


    就这样在安霓旁边，两个人慢慢走着。


    真是拿他没办法。


    安霓起了头：“你怎么总是那么冷漠。”


    付澄睨一眼她，没立刻回答，无声地笑：“生来就这样。”


    “笑一下对你来说很难？”


    “是挺不容易。”


    “你脸很僵？”


    这一问让付澄嗤了声笑，引了安霓侧目：“我就说不难吧。”


    恢复正经，付澄说：“没什么值得我笑的事。”


    安霓视线停留在他脸上几秒，顺着问下去：“你就没什么爱好么。”


    他没回答，气氛忽然僵住。


    安霓没发现付澄余光瞟着她，他向来不喜欢说废话，安霓也知道，她也不喜欢。


    所以她接着说。


    “我不喜欢玩游戏。”


    “好。”


    他出乎意料地应声，声音像温柔的清风，淡淡的，低低的。


    “我不喜欢看手机。”


    “好。”


    “我不喜欢太吵。”


    “好。”


    “我不喜欢做梦。”


    “好。”


    安霓说完轻声笑，她转眼看向他。


    他那如往常一样镇定冷冽的脸庞，被这夕光碰触，难得多了些许柔和。眼里泛着光，却没了往常的寒凉，就像是一潭冬日里的温泉。


    仿佛有一瞬，安霓觉得时间随夕阳的陨落凝止了。


    回过神来，她深吸口气，问他：“你呢？我说了我不喜欢的，那你就说说你喜欢的吧。”


    付澄和她眼神一对。


    一时语塞。


    眼睛忽然迷离，他错开她的目光。


    他喜欢什么。


    他在那一瞬间里搜寻了所有大脑里和“喜欢”二字有关的东西，却觉得空空一片。


    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物。


    安霓看他迟迟不应，眼神也有点飘忽，就替他开口了：“你不是喜欢做生物题吗？”


    付澄眉梢轻皱，看着她。


    沉默两秒，他迟疑道：“你怎么知道？”


    安霓俏皮地笑，语气干脆：“我偷窥你了。”


    付澄看着她往前几步，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背影，长发被风曳起，肆意张扬。


    她轻一侧头，起手撩了撩头发。


    红霞淡光映在她脸上，整个人都像在发光一样。


    小区两栋楼分隔两路，进门走几步就到一个分叉口，中间是花坛绿化区。


    两人脚步停滞在这里。


    安霓往自己那边的道路走，背过来和他说：“那我走了。”


    她没等他回复，嘴角含笑，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她又反身，付澄还是定在那。


    安霓和他挥手：“明天见了。”


    看着安霓的背影，付澄轻笑了一声，眸底的柔光和那淡去的夕阳一样温煦柔和。


    她的背影没走远，他须臾扬长了声音：“明天见。”


    安霓听到了。


    不过没回头，她背着他偷笑。


    觉得脚下的地都跟着变软，像棉花糖一样。


    不容易啊，从他身上挤出这么多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