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黎安根本不知道丁浅居然存了这种心思。


    他想过她或许正在休息，完全没料到，上午还羞答答不敢看他的姑娘，到了傍晚居然改了主意。


    周黎安情绪不佳，抓着手机快步走出办公室。


    钱唐亲眼看到周黎安阴沉沉的脸色，人走之后反问程一鸣：“咱们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咱们要是做错事周主任用得着拿手机出去？”程一鸣正在加班加点赶记录，打算早点结束好回去陪陪女朋友。


    “对啊，那你说他这是什么情况？”


    程一鸣从电脑面前抬起头，扫了一眼门口，才说：“八成被人拒绝了。”


    “这你也能看得出来？”


    “小声点！”程一鸣连忙去捂钱唐的嘴巴，“周主任的问题一天解决不了咱们早晚得受牵连，还嫌不够惨吗？”


    “不是，你怎么看出来的？”钱唐一头雾水，怎么也没发现周黎安平常哪里不对劲。


    “周主任时常抱着手机发消息，我那会追我女朋友也是。”


    “得，吃了没谈恋爱的亏。”


    /


    周黎安一直走到安全通道口，才将电话拨过去。


    以为丁浅不会接，他甚至想过待会回去亲自上门找她。


    “周黎安，我刚在微信上说了。”电话接通，丁浅主动提了这事。


    “原因。”周黎安压着怒火，勉强挤出两字。


    “不合适。”


    “丁浅，做什么事情都得讲究前因后果，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给人下通牒是吗？”


    “您说是就是吧。”丁浅再次换了称呼，没多说快速挂了电话。


    她生怕自己再迟一秒就会露出破绽，被他听出梨花带雨的哭腔。


    电话刚刚摁掉，泪水已经不受控制般往下流，顺着脸颊落在枕巾上，斑驳了一片。


    越想越觉得难受，丁浅翻了身，直接将头埋在枕头上小声抽泣起来。


    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了很久，直到将这么多年来的委屈和心酸全部发泄完，才从湿漉漉的枕头上离开。


    卫生间里，丁浅洗了把脸。


    抬头看时，镜子里自己仍然双眼红肿，一张脸早已不见往日那般灵动。


    她像是失去了任何动力，完全被人强行支配。


    自从高中毕业那场来不及给予承诺的感情之后，丁浅再没有这般歇斯底里过。


    她不敢轻易走近恋爱世界，生怕一切重蹈覆辙。


    遇见周黎安，完全在她意料之外，丁浅想着这些年不至于一点判断能力没有，可偏偏还是失算。


    张初华的话像一记警钟，时时刻刻悬在头顶。


    往日浮尘，卷土而来，没有人试着问过她的心意，总觉得犯了错的人永远都不知轻重。


    手机里，仍有消息。


    挨着上两条，莫名刺眼。


    周黎安：【我为早上的口不择言跟你道歉。还有，我尊重你的决定。】


    这一刻，丁浅心如死灰。


    /


    晚上的夜班，沈佳一眼注意到丁浅红肿的双眼，“小丁，你这是怎么了？”


    丁浅摇摇头，不愿多说。


    “不论发生什么都别委屈自己知道吗？咱们女人呀，生来就得先爱自己。”沈佳没再多问，从包里翻出一块巧克力，剥开塞到丁浅手里，“来，吃块巧克力。苦谁都别苦了自己，我这巧克力包甜。”


    “谢谢。”丁浅好不容易露出点儿笑，乖乖吃下之后跟着一块去护士台交班。


    入夏之后，贪凉不注意身体的患者逐渐增加，急诊相比往常忙上不少，丁浅一直忙到后半夜才有了休息时间。


    人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丁浅想起那条短信，忽然觉得原来周黎安也并不是非她不可。


    大学那会，夏凝时常因为一点儿小事要跟廖天淇分手。


    丁浅太多次帮廖天淇做说客，一次两次无果，最后他干脆站在宿舍楼下，最长的一次等到后半夜。


    那会丁浅可真是佩服。


    换成谁，会这么低声下气求复合？


    两人和好后，丁浅还特意把这事拿出来指责夏凝心太狠，没想到那女人居然振振有词的告诉她：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那会丁浅有些抵触，如今算是彻底领悟。


    人人都想养花，万千花丛只要一朵，不用点心当真得不到。


    丁浅从没想过，周黎安到底处于什么样的心情要跟她谈恋爱，她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也就造成了现如今完全自我失落的情绪。


    一个夜班熬下来，天亮之后丁浅仿佛被人抽干气血。


    “回去好好睡一觉，年纪轻轻别熬出病来。”分别前，沈佳再三交代，总不放心似的。


    “我现在眼睛一闭就能睡着。”丁浅勉强笑了一声。


    分别之后，丁浅独自去车库。


    路过停车场，好巧不巧她居然看见了周黎安。


    对方距离她不过五米，似乎没来得及吃早饭，手里正拎着装早餐的透明塑料袋。


    若是没有昨天那事，丁浅肯定要光明正大和他说上几句话，今日却觉得多看一眼都不再合适。


    她匆匆移开目光，在周黎安的注视下仓皇而逃，甚至连声普通问候都不愿给。


    越是这般避嫌，周黎安就越觉得自己那条消息回的过于草率。


    昨天，他发出去没一会儿就动了要撤回的心思，碍于已经超过两分钟，只能作罢。


    /


    一下午的手术结束，钱唐正和程一鸣商量待会要去哪里吃夜宵。


    程一鸣：“今天恐怕不行，我得回去哄女朋友。”


    钱唐倍感意外，“惹女朋友生气了？”他从未见程一鸣如此低声下气过。


    程一鸣面色有些难堪，但仍然点头默认，“打游戏忘了照顾女朋友的心情，哭了好久。”


    “不是吧，这也能哭啊？”


    “是我不好，当时说了一些难听话。”程一鸣心事重重，不愿多说。


    两人的话一字不差都被周黎安听到耳朵里，没等走进办公室，他突然开口将两人喊住：“钱唐，去手术室看看，我有支笔落在那。”


    “哦，好。”钱唐二话不说扭头去了手术室。


    程一鸣感到费解，他双眼盯着周黎安上衣口袋里的那支笔，想问又不敢开口。


    “进来，顺便把门带上。”


    这下，程一鸣就更加坐立不安了。


    他最近偷偷迟到过两回，利用中午休息打过几局游戏，除了这些好像也没做什么被人投诉的坏事，不至于被单独拎出来谈话。


    “周主任，我…是不是犯什么错了？”程一鸣吞了吞口水，大气不敢出一下。


    “不是”周黎安指着旁边的椅子，“坐下说。”


    程一鸣板板正正坐好，仍然心有余悸。


    “怎么哄人？”周黎安开门见山地问。


    “啊？”程一鸣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双眼瞪得老大，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周黎安，“周主任，我——”


    “直说。”


    “我的想法啊，只要对方不排斥您就一直追。女孩子嘛，心理本来就比我们敏感，加上性格柔软容易胡思乱想，时不时闹一下情绪或者提个分手都挺正常。”


    “具体点。”


    “就”程一鸣挠挠头，难以启齿地说道：“放下面子，往死里哄。嘴上哄不好就付出行动，再不济…示示弱也行。”


    以程一鸣谈了这么久的恋爱来看，只要女朋友肯原谅，什么面子都是假的。


    他知道这么说或许有碍身份，但为了能帮周黎安解除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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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恼，程一鸣也算豁出去了。


    “那个…周主任，我的方法可能不太上道，但绝大多数女孩子心理都差不多，您不妨试试看。”见周黎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程一鸣小声补充道。


    “行，我知道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


    周黎安抬头快速扫了一眼，示意程一鸣不要到处乱说。


    “您放心。”


    在钱唐推门进来的时候，程一鸣顺势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神不知鬼不觉。


    “周主任，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要不我回头帮您买一支？”


    “算了，我抽屉里找了一支。”周黎安捏着笔，随口说道。


    /


    一觉睡到接近天黑，丁浅才浑浑噩噩地爬起来。


    她做了太多梦，好的坏的，开心的悲伤的，无外乎都跟周黎安有关。


    似乎早上那一眼，更让她难以心平气和地去面对。


    打车来到不夜城，酒吧刚刚营业，江洛正忙着招呼客人，眼看着丁浅神思恍惚地走了进来。


    “小诺，帮我招呼一声。”江洛见不对劲，喊了其他服务生过来应付。


    “怎么啦，周主任惹你了？”江洛领着丁浅走到吧台前坐下。


    丁浅摇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


    “我妈知道我跟周黎安相处了。”丁浅声音沙哑，一听便知道私底下哭过。


    “所以呢，不谈了？”


    “也没正式确定关系呢，就趁机说清楚了。”


    “你这表情像是说清楚了吗？”江洛让吧台里的服务生送了杯果汁，推到丁浅面前之后，毫不客气地戳穿她的假话，“你要真说清楚，这个时候应该站在那里！”


    江洛手指的方向正是舞台，丁浅最喜欢释放情绪的地方。


    显然这个时候，她做不到。


    “你跟我说说，你真这么想吗？”


    丁浅转着面前的玻璃杯，看着一圈一圈的水珠从瓶身滑下再滴落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她想到了周黎安过于冷静的那张脸。


    “我觉得他应该没那么在意，想太多的反而是我。”丁浅无法心平气和，干脆将果汁全部喝完。


    凉意钻进喉咙直达五脏六腑，情绪总算平复了些。


    “那会也就脑袋一热，觉得或许年纪大点会比较宠人，没想那么多。”


    “现在呢，因为阿姨反对就退缩？”


    “也不完全是。他应该挺忙的，而且我也没感觉他很喜欢我。”丁浅望着江洛，“还记得你拍的那张照片吗？”


    “记得。那天不是还挺好的？”


    “好歹喜欢的话应该拉一下手吧？那天过马路他确实拉了，不过也就抓着我的手腕，过了马路就松开，之后也没再有过任何的肢体接触。”


    丁浅解释：“就算我年纪比他小很多，也不至于到保守的程度，何况咱们护士这个行业见的东西多，根本不存在这种问题。”


    “他最开始怎么跟你表白的？”


    “就问能不能追我。”


    “没了？”


    丁浅摇摇头，“没了。”


    这种太过于平静的喜欢江洛还真没见过，她听过理智性的恋爱故事，却没办法理解好闺蜜这种过于平静的相处。


    “我甚至觉得他的好感跟我的好感一样，都是脑袋一热的行为。只是他后来想明白又抹不开面子，只能用这种方式让我主动意识到问题。”


    “而且我都跟他说过顾西沉的事情，好歹他也得提一下往事才对，可他什么都没说过。”说到最后，丁浅摇摇头，阻止自己还想再往下说的想法。


    舞台上，驻场歌手已经将气氛点燃。


    欢呼不断，人声鼎沸的热浪里，江洛看着眼前晦暗不明的姑娘，下意识问：“浅浅，你是不是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