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次见面，几乎都在吃饭和散步中度过。


    周黎安一直恪守本分，没有进一步产生肢体接触的想法。甚至那晚回去，他认真思考过自己失态拉她手腕，总觉得再有第二次，搞不好那姑娘会乱想。


    他的一番“好意”到了丁浅那，简直转了十八道弯。


    因为感受不到周黎安的心意，每次见面结束，丁浅总会无缘无故失眠。


    这就导致，她闲下来的每一刻都在胡思乱想。


    丁浅无法接受漫长的等待，在无数次的自我纠结之后，她终于鼓起勇气，要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把这件事拿出来当面问周黎安。


    想法刚产生没出三天，甚至休息日就在眼前，张初华提前一周过来复查。


    说是担心恢复不好，总睡不着觉。


    丁浅刚下夜班，再三要求张初华等她一块过去。


    表达孝心是一回事，想偶遇周黎安又是另一回事。


    以张初华的担心程度，哪怕复诊的不是主治医生，她肯定也要去一趟病区。


    丁浅洗了把脸，简单梳了一下头发提早在门诊等着。


    自从答应和周黎安接触之后，她还没有在医院见过他，哪怕是中午吃饭，也从没遇上过。


    疲惫慢慢爬上眼角，丁浅明显感觉重影时不时在眼前一闪，她揉了揉眼睛，强打起精神。


    没一会儿，张初华来了，由丁建国陪着慢慢走近门诊大厅。


    “妈，您再多等两天挂周主任的号不是更好？”丁浅扶着张初华另一只胳膊，带他们去前面坐电梯。


    “要不是我拦着，上周就要过来了。”见了面，丁建国把一肚子怨气都拿出来和女儿抱怨：“你妈妈她呀心思太重，生怕回不了讲台。”


    “妈，您想什么呢，讲台有这么重要吗？现阶段您得养好身体才是关键。”


    “职业病哪能说改就改的掉？待会先去门诊问问情况，回头看看能不能去病区找周主任再看看。”


    丁浅点点头，领着两人进了电梯。


    今天坐诊的是宋秦朗。


    “宋主任，麻烦您了。”进了诊室，丁浅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坐诊看病有什么可麻烦的，小丁你呀就是太客气了。”宋秦朗一贯随和，说笑几句便开始和张初华沟通病情。


    丁浅插不上话，站在一边默默听着。


    检查过程还算顺利，丁浅替张初华取了报告之后又额外给周黎安拍了张照片，想问问他的意思。


    周黎安：【阿姨今天过来复查？】


    丁浅：【我妈妈说不放心，提前过来了。】


    周黎安：【我上午都在，阿姨还不放心的话你带她过来。】


    丁浅：【待会再说，我先陪我妈妈。】


    消息发完，丁浅拿着报告返回心外科诊室。


    宋秦朗看完报告示意张初华放宽心，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真没问题？”走出诊室，张初华看着父女二人，脸上还存着疑虑。


    “宋主任刚刚不是说了嘛，让您不要胡思乱想。”丁浅拥着张初华，耐心道：“您就是整天想的太多，急出来的。”


    “要不你陪我去一趟病区？”张初华有些纠结：“咱们再问问周主任？”


    丁浅心里多少有点期待，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她点点头佯装淡定。


    心外科病区她比谁都熟悉。


    轻车熟路来到周黎安的办公室，丁浅站在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周主任？”父母面前，她不敢玩熟络那一套，乖乖站在门口等着里面有人回应。


    “进来吧。”


    丁浅这才领着张初华进去。


    办公室里只有周黎安一人，听见动静他正从一堆资料上抬起头，白大褂的衬托下，那张脸越发深邃。


    丁浅不敢多看对方，讲述完前因后果便匆匆转移视线，盯着他桌上的茶杯开始出神。


    “您先坐。”周黎安拖来一张椅子示意张初华坐下。


    目光掠过丁浅，周黎安一眼注意到她熬红的双眼，以及血色欠佳的脸蛋。


    周黎安说不上什么滋味，心疼劲一阵盖过一阵，碍于场合不合适，他又硬生生给收了回去。


    “阿姨，您这结果没有太大问题。”调整完情绪，周黎安开始耐心讲解术后恢复的一整套流程。


    接近半个小时的沟通之后，张初华总算放宽心，她慢慢起身，十分歉意地同周黎安打招呼：“周主任，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到您工作了。”


    “客气了。”周黎安跟着一块起身，送几人出门。


    走到门口，想起要交代丁浅下次复查事项，几乎没经思考，周黎安顺嘴喊了声“浅浅”。


    母女二人同时迎来诧异的目光，让周黎安陡然反应过来，他平息内心，神色淡然地交代：“丁浅，记得提醒阿姨下个月还得过来复查。”


    “哦，知道了。”丁浅点点头，在周黎安的注视下搀扶着张处华离开。


    事发突然，丁浅以为周黎安自然的避开并没有让张初华看出破绽，一路上她仍旧耐心安慰着对方，却不知张初华的沉默并非来自病情。


    “老丁，咱们吃完午饭再走。”张初华一声命令，丁建国将车开到玉兰苑，又马不停蹄去旁边的超市买菜做饭。


    人一走，屋里只剩下母女二人。


    丁浅刚洗完澡正忙着吹头发，张初华一反常态走到卫生间门口，神色不明。


    “妈，您去床上躺着，老这么跑来跑去身体怎么能好？”丁浅不知真相，满脸担忧。


    “浅浅，你跟妈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在跟周主任谈恋爱？”


    张初华的话犹如一道惊雷，硬生生撕开母女之间的和睦关系，将原本一派和谐的氛围彻底打破。


    丁浅僵在原地，连吹风都忘了关。


    “看来八九不离十了。”张初华指着丁浅手里嗡嗡作响的吹风机，“吹完头发再说。”


    /


    张初华执教二十年，阅人无数，班级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她铁定一抓一个准。


    唯独在女儿早恋这件事上彻底失算。


    当年，她怎么也没想到心思单纯的女儿居然会发生早恋这样的事情，居然还藏的神不知鬼不觉。


    光是一个称呼并不会引起她的注意，关键之处还在开完刀那会。


    心外科都知道她是丁浅的母亲，时常会在她面前说上几句玩笑，有次丁浅不在，正好碰上其他护士过来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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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初华笑着和对方闲聊几句，这才知道女儿原先就在周黎安手底下工作。


    按理来说，女儿遇见这么严厉的领导指定要在她面前抱怨几句，这不仅没抱怨，甚至将上海发生的不愉快都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不过随口一问，张初华显然也没想到炸出这么大一消息。


    “妈妈从来没听说过谢人要把自己搭进去的道理，你太不知分寸了！”


    丁浅不吭声，低头坐在床尾，不敢靠近一步。


    女儿的沉默并没有换来谅解，相反张初华只觉得女儿仍旧没有改掉任性的习惯。


    “周主任多大年纪你多大，你难道没想过别人知道后会怎么误解你？”


    “为什么要误解我？”这时，丁浅突然抬起眼眸。


    “还为什么误解？”张初华指着丁浅的鼻子，低声训斥：“你以为你跟他的差距难道只是年龄？我告诉你，不对等的感情得不到好结果，你就等着以后吃亏吧！”


    “妈，您为什么要把人一棒子打死呢，就不能往好处想想吗？”丁浅脸色苍白，明知说出来的每一句话落在张初华眼里都形同笑话，但她仍旧想为自己抗争一回。


    “你让我往好处想？行，那我问你，小顾跟你分开这么多年找过你没有？但凡他找过你一次，今天我就不会说这话！”


    “女孩子家，最重要的是要学会自爱。”


    张初华不像寻常母亲那样唠叨个没完，她通常一句话就能使人完全处于下风口。


    丁浅很想告诉母亲，自己并没有不自爱，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再没有意义。


    母亲认定的事情，她几乎从来没有辩驳成功过。


    何况，确实是她主动提出要跟周黎安试一试。


    /


    张初华和丁建国吃了饭就走了，临走前丁建国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询问妻子要不要和女儿知会一声。


    “她那么大的人能不知道？”


    丁建国不明真相，但妻子情绪要紧，他也只能作罢。


    丁浅其实并没有睡着。


    客厅里的说话声她都听得清清楚楚，不过是无法用那张失落的情绪去面对两人，生怕不必要的矛盾让张初华的恢复彻底作废。


    母亲没说一句让她感觉生分的话，丁浅却在两人走后想了整整一个下午。


    回顾这段时间以来，周黎安确实没有表现出太多喜欢她的情绪。


    那些看似亲密的肢体接触背后，其实是作为绅士风度的体现，跟他这个人的感情无关。


    认清这个道理，丁浅又把每一次的见面细细回忆一遍，到最后居然有些认同母亲的观点。


    她明明才是被追求的一方，到头来居然是她一直在不断输出。


    主动坦白恋情，主动告知他她自己的生活习惯，周黎安却从来没有对此回应过什么。


    甚至，没有想过要让她走进他的世界。


    前所未有的不对等关系里，丁浅想到要提前结束，提前终止自己所谓的好感印象。


    微信里，周黎安前后给她发来两条消息，丁浅通通视而不见。


    直到天黑，她才拿起手机，郑重其事给对方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提前结束行吗，我们其实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