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送暖，未名湖畔的山桃开了。


    20岁的温婉与22岁的沈煜相爱了。


    他们像所有的年轻男女一样，怀着对爱情的殷切希望，开启了一段纠缠半生的关系。


    “沈煜学长，你今天下午有时间吗？我想跟你去约会。”


    20岁的温婉还没有转变过来对沈煜的称呼，还像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恭敬地见他学长。


    “温婉，我是你男朋友，不要叫我学长。”


    “那我叫你什么？”温婉一脸天真稚嫩。


    “叫我名字。”


    “沈……煜。”温婉试着叫了一下，“哎呀，不行，太生硬了。”


    “煜煜？”


    “……”


    温婉拍拍脑门儿，“我叫你阿煜怎么样？”


    沈煜浅笑：“好，绾绾。”


    沈煜站在图书馆门前的高台上，背对着阳光，笑起来时如春风拂面。温婉有些看呆，“阿煜，你笑起来真好看。”


    温婉后面承认，她最开始喜欢的，是沈煜身上温暖的气质，正如她刚入学时见到的那样。


    那个穿着白色文化衫的葱葱少年，站在校门口新生签到处的遮阳棚前，对她伸手，“同学，我帮你拿行李。”


    那样好看的一张脸，那样好看的笑容，从那天开始，在温婉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温婉做了沈煜大半年的小尾巴，终于把这个天才师兄追到手。


    殊不知，从校门初见那一刻，那个穿着蓝色布裙子，皮肤很白，瞳仁乌黑，两颊被太阳烤的红彤彤，一张口是吴侬软语的江南姑娘早就住近了沈煜的心里。


    相爱前几年，他们很少出远门约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校园里。自习室、图书馆、食堂以及校园附近的小吃店，成了他们最常约会的场所。


    相爱，让两个人共同进步。


    相爱第四年，温婉怀孕了。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温婉很恐惧，虽然医学院并没有怀孕要辍学的规定，但温婉还是很害怕自己大着肚子出现在同学老师面前。


    沈煜知道她怀孕后，短暂喜悦后又归于平静。沈煜提出：“我们结婚，婚后，你边上学边待产就不会有人说闲话。”


    温婉在犹豫。但还没等到结婚，孩子就流产了。不健康的胚胎，让这个意外来到世间的孩子又以意外的方式离开了。


    失去孩子的那一刻，温婉分不清自己是悲伤更多还是释然更多。过了三天，温婉才意识到，还是悲伤更多。


    她开始怀念那个孩子。她的身体恢复了，精神却一直留在创伤之中。


    同年年底，沈煜要去国外进修，他们面临着异地的风险。


    温婉舍不得她，却不想绊住他的脚步。


    他们异地了大半年。


    温婉暂时结束国内的学业，飞去国外找他。短暂的相聚过后又是长久的分离。断断续续的，异地了将近两年时间。


    温婉在国内的学业在这两年内完成。沈煜在国外进修后留在了心脏中心工作，一切都在走向正轨。


    毕业后，温婉随沈煜去了美国。在国外，温婉几乎放弃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专心做起了沈煜的贤内助。


    沈煜向温婉求婚，温婉答应了。消息传回国内，沈煜的父母坚决不同意。沈煜提出跟温婉在国外注册结婚。温婉拒绝了。


    “权宜之计，解决不了根本。”温婉说。


    那是一段快乐但失去自我的日子。


    2008年，国内发生了很多大事，上半年天灾，一场大地震变了成千上万个家庭。


    沈煜申请加入了援助医疗队，温婉随他回国。


    沈煜是名出色的外科医生，援助期间，沈煜几乎不眠不休参与抢救。


    温婉也以志愿者的名义，参与救援工作。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孩子在她的体内孕育，直到温婉因为疲劳过度而晕倒。


    沈煜知道后立即送温婉离开震区。温婉虽然不舍，但为了腹中的孩子考虑，还是同意了。


    温婉离开后，震区余震不断，通信中断，与沈煜长期处于失联状态。


    温婉在新闻中看到沈煜工作的那片区域有余震发生，担心沈煜的安全，温婉又偷偷返回震区。


    沈煜在帐篷里见到温婉的那一刻，又急又气。


    “你怎么回来的？”沈煜的语气不太好，连日的疲惫让他的脸瘦了一大圈，两腮凹陷，眼底有乌青，是休息不好的证据。


    温婉一见到沈煜就开始流泪，“对不起，我担心你。”


    沈煜走过去，拥抱温婉。“乖，待会儿就走吧。这里是震区，你在这儿，我没法专心工作。”


    温婉虽然不舍，还是乖巧点头。


    温婉在沈煜的帐篷里等了四个小时，却只跟他相处了十分钟。


    沈煜又离开了，外科医生在这里是稀缺资源，尤其是像沈煜这种优秀的外科医生。每一分一秒都是人命。


    同为医生，温婉可以理解。但作为他的爱人，温婉还是会担心他。那是一种私人感情，与大爱平行。


    直到20天后，温婉才再次见到沈煜。沈煜瘦了很多，人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28岁的男人，已经有了白发，精神看起来也不好。


    这一个多月以来，沈煜在震区见识到了太多的生离死别。纵使他是个职业医生，也很难承受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


    两个人在国内住了一段时间。孕10周时，检查出来胎停育。这次流产对温婉的打击非常大，医生说，以后怀孕会更加困难。


    在国内休养期间，沈煜见到了温婉的父母，并且承诺会与温婉结婚。同样的，温婉也见到了沈煜的父母，包括沈家的其他人。


    沈煜的父母还是持反对意见，但儿子态度坚决，两位老人也没有在明面上表态。


    两个人在国内休养了一段时间后，返回美国。


    远离国内的纷扰，温婉的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他们度过了最轻松也最短暂的两年。


    那是沈煜记忆里最美好的两年。直到很多年后，沈煜还会在梦里偷偷回忆那段时光。


    那是温婉记忆里痛并快乐着的两年。直到痛苦大于快乐时，温婉提出了分手。


    在沈煜的眼里，他有贤惠的妻子，有热爱的事业。结婚与否，只是一张纸，他不在乎。


    在温婉眼里，她失去了自己的职业追求，成了困在那栋房子里等待天黑的女人。


    天黑以后，他们做爱。


    两年里，他们从不避孕，温婉却从未再怀孕。她什么都没有，没有自由，没有事业，没有孩子，也没有丈夫。


    温婉选择结束这段关系。


    “阿煜，或许我们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


    “我累了，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