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君的话一出，四周陷入一片死寂，四西八方投来的异样的眼神全被瀚海君光视若无睹，这位道者只是眼神热切的看着苏清宸。


    “瀚海君闭关多久了？”


    苏清宸一眼就看出了那雄雄火焰的斗志，但一向护短的他对此不但没有什么表示，反而主动的给人开脱。


    看上去仙气飘飘，容貌俊秀的青年一愣，不明所以的回道。


    “已有千年。”


    要不是他家师兄叫他出来，他还在岛上的修炼来着。


    苏清宸看了一眼想阻止却没成功的天极门长老，后者会意的传音道。


    “小师叔，明王神魂有伤，如今不可随意动手。”


    闻言，瀚海君看了看脸色苍白的第九明王，心里的迷惑都溢出来了，但很快他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明王和伤重这两个词放在一起会觉得不合理，但没关系，他跟着明王不也是想找到一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答案吗。


    苏清宸不着痕迹的看着底下人心浮动，却看不出他想知道的东西。


    正当他思绪万千，想给被自己坑来的傻孩子圆过去时，这位心思直率的道君又道。


    “既如此，不若让吾为明王诊断一二，我医术也是很好的。”


    一句话把苏清宸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谁让瀚海君确实医术极高，据他的同门所说，这位是为了更好的练习剑道才自修了医道，没想到学的太好，还成了一个神医。


    虽然现在这个是冒充的，但依照当初传回来的画面来看，伤势应该是差不多的。


    最重要的是，那一身灵脉可是清明的，得养着。


    “如此，那就随瀚海君了。”


    看了眼脸色仿佛又白了几分的明王，苏清宸沉吟片刻，欣然答应，自己送上门的医仙呢，他怎么可能拒绝。


    得到许可的瀚海君十分果断的抛弃了自家门派，没注意自家长老挽留的手，脚步轻快的走到九王旁边坐下了。


    “明王殿下。”


    瀚海君虽然坐了过去，但话语间却下意识的带上了敬称。


    不知为何，在来到明王旁边之后，他心中若有若无的亲近反而消失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好像有种说不出来违和感。


    不像是他要找的人。


    在众人把关注点放在瀚海君和明王身上的时候，希夷精准的看向了阔别已久的小九身上。


    一身玄衣暗秀彼岸红纹的地界之主看着旁边正襟危坐，心虚不已的青年，意味深长的传音说道。


    “说吧，除了他，你还做了什么？”


    能给祂发那样的请帖，祂可不信小九只搞出瀚海君这一件事情。


    “主上……”


    披着一层壳子来到祂面前的小九心虚的低下头，看起来乖巧无比的样子，一点看不出他干了什么事情。


    他也不想这么做的，这不是气不过嘛。


    “就是稍微的，透了一点消息给他们而已。”


    反正他们一开始就在怀疑这个明王的是假的了，他只是顺水推舟博取信任。


    “稍微？小九，什么样的稍微能让他们忍到现在才来了这一出？”


    希夷似笑非笑的说道。


    在不涉及人域安危，亲人就是苏家的底线。


    能让他们忍一个假冒的苏清明到现在，小九这个“稍微”有多大的水分，祂不用脑子想都知道，绝对有个七七八八了。


    怕是连紫霄的事情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一些吧。


    不然也不会是瀚海君第一个出来，苏清宸还会明知故问了。


    这是想借着瀚海君和紫霄的因果看看能不能把太初找出来，或者是看一看到底是谁伤了自家孩子吧。


    紫霄那一世，此界仙门未开，能称道君的不过一掌之数，可不如今日仙途通达，道尊都有一堆。


    瀚海君一直闭关修炼，直到已经成为道君的紫霄以身祭道，开启天门，他才被从闭关状态唤醒。


    紫霄消失前没有留下什么，最后是话语也不过是让突然生灵的佩剑九兆自主选择归宿。


    彼时三界六域混乱一片，清寂一脉虽是道君亲传，但也只有一个不成气候，被保护的密不透风，敢碰一下都会触发道祖禁制的小娃娃。


    太虚显然不可能放任一柄可能存在着道祖道统，突然生灵，道祖显然来不及给出庇护的佩剑流落在外。


    九兆剑灵不配合也无妨，左右只要剑在太虚，总有一日他们会得到想要的。


    在瀚海君出关听到之后，便一人一剑打上了太虚。


    他是唯一一个敢上当时已经如日中天，而且占着名分的太虚宗求剑的人。


    那个青年明明一身是血，却笑的像个孩子一样问着被锁上禁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剑灵。


    “你想去哪里？我送你去？”


    被血腥唤醒，却发现是陌生人的九兆剑灵失落的问道。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一个欠了道祖续道之情，来还人情的。”


    血落在脸上有点痒，瀚海君不以为意的用手蹭了蹭。


    “你一个人？为什么？出了天元阁，你就会死在太虚。”


    才几岁灵智的剑灵好奇而直白的问道，孤身一人擅闯第一大宗的禁地，即使瀚海君已经是临近飞升的大能，能走到这里已经是天赋异禀了。


    若不是太虚顾忌剑灵，他已经死了。


    “来问你是我想做的事，当然要自己来，把你送去想去的地方还是可以的。”


    面对剑灵疑惑的询问，单枪匹马闯了一方势力，落得一身伤的青年满不在乎，执而认真的道。


    他师父去的早，来的时候更是就脱离了门派，还留下了自己的传承回馈宗门，可以说是毫无牵挂，也没打算活着回去。


    他这一生，也只欠过一个人人情，人不在了，也是要还的。


    彼时，剑灵沉默了很久，在瀚海君拿着它走出天元阁之前，催动了留在长剑上的一缕残魂。


    霎时间，大道道韵镇压下一切攻击阵法，此世第一大宗的禁制如雪消融，毫不费力，依稀可窥见当初那位道君，是何等风采。


    “以一己之力补天开界，不是紫霄道君。”


    瀚海君震撼不已的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


    紫霄虽为道君，也不过是衪从表露超然之意，才是道君，实际实力如何，众人有目共睹。


    残魂缓缓凝实，仙姿神澈，道韵天成。


    一袭紫衣如云，高远而飘渺。


    那一天，他看见天道显化，调用天地生机想复生的那人，却只有悲哀的血雨降下，如同失了自己珍视的孩子。


    也看见了那双澄澈如空，却平静如水的透彻双瞳睁开，眼神落在他身上一瞬，如清风的话传入耳。


    “既然九兆选择了你，那么，这份传承便是你的了，想如何处置也都随你。”


    即使是残魂，道祖也一眼就看出来了瀚海君所修的道与祂不同。


    祂尊重剑灵的选择，也尊重瀚海君的道，所以才有了这一句话。


    下一瞬，那道身影化作一道印记没入他的眉宇间，瀚海君好似经历了那人的一生，却什么都不记得，只有那些感悟真切留在脑海。


    平淡却短暂，隽永而恢宏。


    没有理会四周不断汇集的人群，瀚海君感受到那如泉水潺潺却清冷如月色的灵力流过经络抚平了道伤。


    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却都在那化作流星萤火的身影上。


    “你不恨他们吗？我可以帮你的。”


    他突然问道，俊秀的脸上满是认真。


    被那些人背叛，如果衪想报仇，瀚海君想，自己一定会帮衪的。


    “因果已定，他们的命途亦然。”


    消散的身影神色淡然，就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


    堂堂道君，到头来，唯一一个问衪恨不恨的，却只有一个不曾相识的海外修土。


    瀚海君认真看着那道身影笑出了声，然后他伸手，朗声道。


    “九兆，本君带你回家，可好？”


    小九是道祖的称呼，他还是唤一声九兆更合适。


    九兆剑身一振，道道创意蹦碎了繁琐的禁锢，直直飞到青年的掌中。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是该回家的。


    主上走前，看的最后一眼，是衪入道前的生活的地方的方向啊。


    那一日，赶来的各道中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身血衣的青年拿走了紫霄道君的佩剑，踏上了流光开辟出来的道路上。


    无人能阻，因为无人能悍动道君留下的力量，即使，那只是一缕残魂的力量。


    他把剑带回了紫霄故居，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这桩密事。


    他想着，既然那人没有说，自有祂的道理。


    瀚海君不知道的是，九兆在回到故居后，就自行兵解了。


    此后经年，瀚海君飞升许久之后，他才发现，那位被他视为半师的道祖的传承是何等超绝。


    他也曾经被那位的故友邀请参与时空回溯一事。


    但在他们来访时，瀚海君听了来意，断然拒绝。


    他家感悟过那位的道韵，他不认为祂会想再与这些人有关系。


    瀚海君没想的是，他们竟然成功了。


    他不是参与者，本来该是没有记忆的。


    可他到底承了紫霄道统的仙人，纵然整个世界回溯，却也只是将他的修为回溯，神魂中的记忆道韵却被护得很好，只是被封印的比较彻底罢了。


    所以，瀚海君才会对一个名字如此亲近。


    瀚海君如此，最初被庇护的剑灵自然也不会例外，虽然波折，最终还是回到了心心念念的主人手中。


    只是缘分太浅，只来得及同行一路。


    残魂耗尽力量，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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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夷自然不知其中恩怨，但已经拿回九兆记忆的小九却是知道的，把自己的记忆给自家尊上还是很简单的。


    看完了记忆的希夷默然，祂就知道今日不会安生。


    苏清宸那边还没开始，这边就已经先出来一个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瀚海君。


    希夷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继续盯着某个无形之中坑了祂一把的小九。


    不回去只是为了防止那群搞出时空回溯的人再生事端，祂需要在幕后掌控大局。


    结果小九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希夷肯定，就刚刚和苏清明的兄弟姐妹对视的那一眼，就有人发现了一些东西。


    苏清明身上留着苏家的血脉，也流着能诞生出因果之瞳的九观家的血脉，那无形的因果也并非不可看见。


    祂身上的因果掩饰的可不是特别用心。


    清淡的回应并没有打击到青年，反而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瀚海君看着一派自然的端坐在明王旁边，注意力已经不可避免的从明王转向了地界之主。


    他在纠结一件事，他这次出关还有一个主要原因。


    不知为何，他这个关闭着闭着就感觉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心里空落落的，又莫名其妙的对一个模糊的身影产生了好感。


    现在找到人之后那种亲近感消失了，反而在第一次见面的地界之主升起了亲近又尊敬的感觉。


    排除其他的答案，最有可能的就是，他找错人了？


    这边瀚海君陷入了纠结并且打算一会儿去问，那一边苏清宸开始试探起了他怀疑的对象。


    九兆看在自己主上的份上，虽然搞了个大事，但多少还是给苏清宸提前打了个预防针的。


    在时空回溯的规则动荡的波及下，失忆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按照九兆道君所说，这种情况当天道复苏之时才会慢慢消失。


    到那一日，该想起来的，不该想起来的人都会想起来了，免不得一场动荡，到时候受苦的还是清明。


    万一再出现意外导致苏清明记忆无法恢复，届时的后果不堪设想。


    苏清宸无法容许这个情况再次出现，所以他不惜借着他的继位大典一一试探过去。


    要么在那些人之前找到苏清明，要么就把那些人的心思按死在这里，让他们不再去打扰自家弟弟。


    弟弟要找，人也得按死了，善谋人心的苏清宸选择两手抓。


    这个计划的关键，就是曾经得到道祖传承，对上苏清明也问心无愧的瀚海君。


    苏清宸认为，他们之所以这么执着，估摸着是道祖之死就是他们成道的障碍，一日不解决，此生超脱无望。


    而且，虽然有些不理解，但这些人脑于里确实认为“情”字较之于“理”更重要些。


    两两相加，能按下最好，按不下，他也可自己动手。


    前提是，他得见到人，亲自制定计划。


    所以他才会特意安排，让瀚海君的师兄带他出席啊。


    看着给明王写了药方的瀚海君一直有意无意的盯着看起来神游天外的地界之主，若有所思的长公主殿下对上兄长的眼神，眨了眨眼，很自然的走过去看了方子。


    证道大会当然已经开始了，但这不是还有她大哥在的嘛。


    一身轻松的长公主殿下就借口向地界求药，把人一起拉了过去。


    希夷看着走过来的两人，也看见了瀚海君坚定不移的神情，手上动作一顿。


    纵然天地之别，无论前尘，但我想保护你，你会是我想的那个人吗？


    瀚海君无声的询问着无情无欲的地界之主。


    端坐其上的希夷帝君没有回应，但也没有否认，只是取出了一把剑，轻声道。


    “果然是个好孩子。”


    这一幕让看见的人有一种角色互换的错觉，但两位当事人却显然不在乎他人想法。


    “此剑与尔有缘，今日予君，不当辞。”


    通身湛蓝如天似海，剑身优雅修长，凛冽清寒，恰如瀚海君这个人一般。


    “剑未名，由尔取之，往后生灵，大道漫长，或可相伴左右。”


    娓娓之语如诉真理，平淡静穆，更似一种传承一般。


    也确实是一种传承呀。


    九兆已归，如今只存在九兆道君。


    时隔多年，瀚海道君也终于得到了自己的佩剑。


    到瀚海恢复记忆时，他才发现，剑中的道蕴不再是太上忘情，也不是那无情唯我，而是他的大道逍遥。


    与他那位老师同源异道，不在此界的人接引而来，却如老师一样，哪怕超脱此界，依旧不及的道韵。


    而现在的他只是鬼使神差的双手接过，像是补上一场未及进行的仪式。


    “那就唤……”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而雪霏霏。


    “来思吧…”


    今夕何苦，故人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