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多坐在私立医院的座椅上。


    正是金秋时节，外面的银杏铺开大片的金色。更外层有错综复杂的轨道，不远处的智能机器人站在铁色的轨杆上，科技感的霓虹色彩强烈。


    坐垫柔软，阳光正好，他却浑身冰冷，空气里的消毒味更是一种尖锐的武器，割开他的喉咙、心肺、思绪、他血肉和骨头。


    “黎先生，”面前的医生轻声呼唤他。男性长相清隽，镜片后的目光隐隐有些同情。


    黎多曾经是当地有名的军火商，一位优秀Alpha。他的财富、能力和拥有的权利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多”。


    可人在面对未知的时候，总有无能为力的地方。


    受重伤，医疗舱可以救治。


    断胳膊短腿，现在的技术可以无痕再生。


    但身体内部的病症，渗透在肺腑血肉甚至改变一段基因的东西，根本不可控。


    “尽管科技这么发达，但这种病症能够治疗的手段还是非常有限，我们能为你提供的只有□□的措施……”


    喋喋不休的声音钻进黎多的耳朵里。


    他什么都听不清。


    像是无数的虫子，飞着、翅膀震着，他整个人的躯壳都要被吃得不剩什么。他感觉很痛，但不清楚是身体在痛还是心在痛。


    他要死了吗。


    他想不起自己的权利财富，想不起自己的兄弟朋友，他没有觉得舍不得，只是心脏还是酸涩抽动着的，他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那许纯昼怎么办？


    他的合法妻子。


    他最爱的人。


    他没有他的话，要怎么办。


    黎多脑子里只有许纯昼的脸。


    许纯昼笑着的，撒娇的，大发脾气的，扯着他头发的，在烛光闪闪中撅着嘴巴亲过来的样子。黎多记忆最深刻的不是他多漂亮，而是他的味道。毕竟靠近许纯昼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闭着眼。


    他牵着许纯昼的手亲他的手指，他们在教堂的阳光里相拥，他们在薰衣草的花圃里接吻的时候，他都闭着眼，感受风，感受许纯昼，感受那种纯然的快乐。


    现在他却在想，怎么不睁眼多看看。为此懊悔万分，心脏犹如撕裂一般剧痛。


    今天出门之前，许纯昼还翘着嘴角说。


    “好爱老公。早点回来好不好？”


    “……”


    会有一天，许纯昼打开门，看到的是另一个人，也对他说一样的话吗？


    黎多的眼前模糊，思绪万千，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我知道了。”


    医生微顿，似乎想喊住他，“黎先生——”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黎多冷硬面庞带着清晰的伤疤，一道泪痕就这样蔓延下来。


    时间是寂静的。


    “赵医生，”他销毁了那份检查报告，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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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帮我隐瞒消息。”


    湿冷的风吹进来。


    空气被净化器过滤过，但仍然带着硝烟的味道。


    因为害怕许纯昼知道他身体不适，黎多特意到禁区内的私立医院检查身体。


    “死就死了。”黎多眼眸是绿色的。蛇类似的双瞳显得阴狠，现在沉默着，如同青苔一般寂静。他脸上没有笑意，但声音里有，很轻很轻，“我的罪孽太深了，总怕小纯有一天看清我的真面目，怕我、躲我、远离我。”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死了也好，小纯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糟糕。”


    他沙哑道。


    “他只会记得，我给他留下很多财富。”


    “还有……”


    他的新老公。


    黎多闭上眼，心如刀割。


    他那么爱他，爱得舍不得许纯昼为他掉一滴眼泪，又怎么舍得他守活寡。


    许纯昼是个omega，下周就要到情热期。


    到那时候，他会更粘人更热情。以往的这个时候，黎多总是会觉得很幸福，因为正常状态下的许纯昼是很娇气的，不准他多碰。


    但现在不是了。


    他沉默。


    他烦躁，又痛苦。


    黎多要一步步帮许纯昼，适应他不存在的生活。


    他无法不担心许纯昼在他死后找到的新老公欺负他、胁迫他，恐吓他。


    这个人，黎多要为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