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岭南行
作品:《大珠小珠落玉盘》 老陈“吁”的一声勒住缰绳,马车在码头边稳稳停下。咸腥的河风扑面而来,夹杂着鱼市特有的腥味和船上桐油的气味。
江心月掀开车帘,只见十几艘大小船只停靠在岸边,桅杆像树林一样密密麻麻地竖着。
“到了,就是这儿。”老陈跳下车,指了指不远处一艘挂着蓝布帆的货船,“那艘‘顺风号'',一会就开船去岭南。”
呆六娘迫不及待地蹦下车,却被地上湿滑的青苔差点绊了一跤。江心月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后衣领:“慢着点,这地上全是鱼鳞。”
码头上人来人往,光着膀子的挑夫扛着麻袋在跳板上健步如飞。几个船娘挎着竹篮叫卖热乎乎的蒸米糕,篮子上盖着的白布被蒸汽熏得湿漉漉的。
“陈叔,这船靠谱吗?”江心月眯着眼打量那艘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货船,船帮上的漆都剥落了几块。
老陈把她们的行李卸下车:“放心,这船老大姓周,跟我同乡,最是实在。船上还搭着几个去岭南的客商,安全得很。”
正说着,一个系着蓝布头巾的汉子从船上跳下来,老远就喊:“老陈!这边!”
呆六娘突然扯了扯江心月的袖子:“三娘,你看那边——”她指着不远处一艘气派的楼船,几个穿绸缎的商人正往船上搬箱子,“那船多漂亮啊,咱们怎么不坐那个?”
江心月还没来得及回答,老陈就笑出了声:“小丫头,那可是盐商老爷们的专船,光船钱就得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呆六娘惊得捂住嘴,“够买多少斤糖啊!”
蓝头巾的船老大走过来,打量了她们几眼:“就是这两位姑娘要去岭南?”他转头对老陈说,“你这可没说还带着个小丫头。”
“周老大,别看这丫头年纪小,可能干着呢。”江心月连忙把呆六娘往前推了推,“路上还能帮厨打下手。”
周老大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行吧,不过船钱可不能少。一人二两,包吃住。”
“这么贵?”江心月皱眉,“陈叔不是说好了一两半吗?”
“那是前几日的价。”周老大摊手,“这两日漕帮加了水运费,我们也没法子。”
江心月咬了咬嘴唇,从腰间荷包里数出四两银子。
“上船吧,我带你们看住处。”周老大接过银子掂了掂,转身往跳板上走。
呆六娘却站着不动,眼睛直勾勾盯着不远处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江心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红艳艳的山楂裹着亮晶晶的糖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想吃?”江心月轻声问。
呆六娘摇摇头,可喉咙却动了动:“就是...就是想着岭南的糖是不是也这么亮...”
江心月看着她馋猫的模样,从荷包里又摸出五文钱:“去买一串吧,就当是提前尝尝岭南的糖。”
呆六娘眼睛一亮,:“三娘,你最好了!”
“快去,一会儿船开了。”江心月把钱塞进她手里,轻轻推了她一把。
看着呆六娘欢天喜地跑向糖葫芦摊子,江心月转身提起行李往跳板上走。跳板随着她的脚步上下晃动,脚下的河水泛着浑浊的泡沫。
“小心!”周老大一把扶住她摇晃的身子,“第一次走跳板?别往下看,盯着船走。”
江心月深吸一口气,抓紧了包袱。河风突然大了起来,把她的裙角吹得猎猎作响。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三娘!三娘!”呆六娘举着糖葫芦飞奔而来,跳板被她踩得剧烈摇晃。江心月吓得赶紧抓住缆绳:“慢点!别跑!”
呆六娘一个箭步蹿上船,糖葫芦上的糖衣一点都没碰坏。她献宝似的把糖葫芦递到江心月嘴边:“三娘先吃!”
江心月看着眼前晶莹剔透的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小口。
“怎么样?甜不甜?”呆六娘眼巴巴地问。
“甜。”江心月揉了揉她乱蓬蓬的头发,“你赶快吃吧!”
周老大领着她们穿过堆满货箱的甲板,潮湿的木板在脚下吱呀作响。江心月小心避开甲板上渗出的污水,时不时扶一把东张西望的呆六娘。来到船尾一间小舱房前,周老大掏出钥匙,生锈的锁芯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推开门,一股桐油和霉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呆六娘连打了两个喷嚏。狭小的舱房里只有两张窄床,中间的空隙勉强能站下一个人。墙上钉着个歪歪扭扭的小木桌,桌腿还用麻绳固定着。
“将就着住吧。”周老大用袖子擦了擦桌面积灰,“天热时可以打开透透气,”他指了指角落里巴掌大的小窗,“不过下雨得赶紧关上,浪大时海水会灌进来。”
呆六娘把包袱往床上一扔,迫不及待地扑到窗前:“三娘快看!能看到整个码头!”她兴奋地指着远处。
江心月放下行李,发现床单上还有没拍干净的泥沙,摸上去粗粝硌手。她正想说什么,甲板上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整艘船都晃了晃。纷乱的脚步声像打雷一样从头顶滚过,有人粗着嗓子喊:“漕帮查船!所有人出来!”
“怎么回事?”她警觉地转向门口。
周老大摆摆手,示意她们别出声:“别紧张,是漕帮的人在查船。”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听,回头压低声音,“你们把路引准备好,最近查走私蔗糖查得紧。”
呆六娘紧张地抓住江心月的衣角,声音都变了调:“三娘,我们的路引呢?”
“在这儿呢。”江心月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两张盖着红印的纸,她仔细检查了一遍印章,确认没有模糊。
呆六娘踮着脚从门缝往外看,眼睛瞪得溜圆:“三娘,他们拿着好长的棍子在捅货箱!有个穿蓝衣服的被按在地上了!”
甲板上的吼声越来越近:“所有人带上行李到岸上接受检查!女人小孩先出来!”
江心月的手心沁出冷汗,把路引捏出了褶皱。她突然抓住周老大的胳膊:“周大哥,我们......”
“嘘——”周老大突然竖起耳朵,脸色变得凝重,“领头的是赵五?那混球最爱刁难女客......”他猛地转身从床底拖出个木箱,掏出两件粗布衣裳,“快换上这个,就说是我侄女跟船去探亲。记住,我是临江府人士,你们爹是我堂兄。”
江心月还没反应过来,呆六娘已经利索地套上了满是鱼腥味的褂子,宽大的衣摆垂到她膝盖,活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甲板上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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踹门声,隔壁舱房有个女人惊叫起来,接着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快!”周老大着急催促,“把你那绸缎腰带藏起来!这料子一看就不是渔家姑娘穿得起的!”
江心月手忙脚乱地解下绣花腰带塞进袖袋,粗布衣裳的领口磨得她脖子发红。呆六娘突然抓起墙角一把鱼鳞往她们衣摆上抹:“这样更像!我见过渔村的姑娘,身上都有鱼腥味!”
舱门被猛地推开时,江心月正弯腰系鞋带。一双沾满泥巴的官靴踏进门框,她抬头看见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腰间别着块刻“漕”字的木牌,牌子上还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
“路引。”汉子摊开长满老茧的手掌,指甲缝里黑乎乎的。
江心月递上路引时,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抖。赵五眯着眼反复查看,突然用路引拍打手心:“江氏?哪儿的人?”
“回、回官爷,”江心月嗓子发紧,“临江府人士,跟周叔去岭南探亲。”
赵五突然弯腰凑近她:“探亲?”他嘴里喷出的蒜味熏得江心月后退半步,“细皮嫩肉的,倒像是......”
“赵五!”周老大突然插进来,往汉子手里塞了什么东西,铜钱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亲侄女,头回出门不懂规矩。您多包涵。”
赵五掂了掂手里的铜钱,突然一把抓过呆六娘的手:“这小丫头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像是干活的?”
呆六娘“哇”地哭出声,眼泪说来就来:“我、我天天帮三娘穿珍珠链子...”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圆润的木薯珍珠,那是她们准备到岭南做样品的。“您看!这都是我穿的!我还会编渔网呢!”
江心月的心跳差点停止,这些珍珠要是被认出来......
赵五捏起一颗珍珠对着光看了看,突然咧嘴笑了,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有点意思。”他把珍珠抛回给呆六娘,“行了,带着你姐上岸登记去。记住,半个时辰后开船,过时不候!”
走到跳板上时,江心月的腿还是软的,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呆六娘紧紧攥着她的手,小声道:“三娘,我刚才厉害不?我学陈婶骂街时的样子装的!”
“厉害。”江心月捏了捏她汗湿的手心,“晚上给你买糖糕吃。”
岸边临时支起的棚子里,几个书吏正在登记名册。江心月看到前面有个穿绸缎的商人正偷偷往书吏袖子里塞银子,那书吏眼皮都不抬就收下了。
“姓名?”轮到她们时,书吏头也不抬地蘸了蘸墨。
“江......”江心月忽然停顿,想起周老大交代的身份。
书吏狐疑地抬头,眉毛挑得老高:“江什么?”
“江小鱼!”呆六娘突然脆生生地接话,脏兮兮的小脸笑得灿烂,“我姐叫江小鱼,我叫江小虾!我们是临江府渔村的!”
书吏笔尖一顿,突然哈哈大笑,笑得胡子直颤:“倒是应景!”他蘸墨写下名字,墨迹在粗糙的纸面上晕开些许。
江心月长舒一口气,抬头看见周老大在码头对面冲她们使眼色。他身边站着个卖糖糕的小贩,正掀开蒸笼,白茫茫的蒸汽模糊了他的面容。江心月突然觉得,这趟去岭南的路,恐怕比她想象的要艰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