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作品:《大珠小珠落玉盘》 第二日,江心月有了昨日的经验,只在夜市出摊。
暮色渐浓,江心月的奶茶摊前却比白日更热闹。红灯笼在摊前轻轻摇晃,照得排队的人脸上都泛着暖光。
“三娘,给我留两壶!”张屠户挤在人群最前头,铜钱拍在案板上哐当作响,“家里那口子就认准您这桂花味了!”
江心月麻利地舀着奶茶,额前的碎发黏在鬓角。
突然街尾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王德海骑着匹枣红马横冲直撞,惊得排队的人群四散躲避。
卖糖人的老孙头差点摔了担子,气得直骂:“要死啊!赶着投胎啊!”
“姐夫!”王德海滚鞍下马,“昨夜马场出事了!有人翻墙进去...”
赵浩广手里的茶勺“当啷”掉进锅里,溅起的热茶烫红了手背。他一把拽住王德海的衣襟:“进包厢说!”
云来茶馆二楼最里的雅间,窗户缝里漏进的风吹得油灯直晃。王德海咕咚灌了半壶凉茶,喉结上下滚动:“守夜的二狗子看见有人影在马厩晃悠......”
“看清脸没有?”赵浩广手指敲着桌面,震得茶盏叮当响。
“天黑没瞧真切。”王德海抹了把嘴角的茶渍,“可那人翻墙的功夫了得,定是练家子...”
赵浩广突然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块碎银子往桌上一拍:“慌什么?那些马不是都病着么?”
排队买奶茶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三娘!三娘!”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踮着脚往摊前挤,手里捧着的粗瓷碗晃得奶茶直打转。排队的大婶赶紧扶住她:“哎哟我的小祖宗,别洒了!”
江心月忙放下铜勺,蹲下身来平视着小丫头:“慢些跑,瞧你这满头汗。”她从袖中掏出块素帕子,轻轻按在小丫头红扑扑的脸蛋上。
“我爷爷说......”小丫头喘着气,眼睛亮得像星星,“说您这奶茶比安神汤还管用!他昨儿喝完一觉睡到大天亮,连起夜都忘了!”
排队的人群哄笑起来。卖豆腐的王婆子打趣道:“老李头怕是梦里都在惦记三娘的奶茶吧?”
江心月接过空碗,指尖在小丫头鼻尖上轻轻一点:“爷爷的桂花蜜我记着呢,明儿给他多加半勺。”说着从案板下摸出个油纸包,“这是新做的桂花糕,带回去给爷爷配茶。”
小丫头接过糕点,突然凑近江心月耳边:“爷爷说赵会长家的茶喝了肚子疼......”话没说完就被王婆子捂住了嘴:“小丫头片子别乱说话!”
呆六娘正往灶膛里添柴,闻言抬头看了眼对面茶馆。二楼窗户“砰”地关上,隐约可见赵浩广的身影在窗后晃动。
“三娘偏心!”排在后面的张屠户故意嚷嚷,“我也要加桂花蜜!”
江心月笑着舀起一勺蜜糖:“张大哥昨儿帮忙搬灶台,自然要多加一勺。”金黄的蜜糖缓缓流入茶汤,在灯笼光下像融化的琥珀。
呆六娘突然“咦”了一声:“三娘您看——”只见那小丫头没急着走,正踮脚把桂花糕掰成两半,大的那块小心地用帕子包好塞进怀里。
“这是给爷爷留的?”江心月柔声问。
小丫头摇摇头,奶声奶气地说:“给巷口的黄婆婆,她家孙子发热,喝不下苦药......”
排队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卖酱菜的陈婶抹了抹眼角,从篮子里掏出个咸菜疙瘩塞给小丫头:“带去给黄婆婆就粥喝。”
呆六娘不知何时走到了摊前,往小丫头另只手里放了枚铜钱:“买块姜糖,发汗用。”说完又蹲回去看火,灶膛里的火光映得他侧脸发亮。
江心月望着小丫头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手里的铜勺无意识地在茶桶里画着圈。对面茶馆二楼传来“啪”的摔杯声,在渐暗的暮色里格外刺耳。
夜市灯火渐稀,摊贩们陆续开始收拾。
呆六娘踮着脚尖,铜钱在她指间叮当作响,笑得见牙不见眼:“三娘,咱们今天赚的比往常三天加起来还多呢!”
江心月正弯腰擦拭木桶内壁,闻言直起腰来:“是啊,多亏了你帮忙。”她说着往对面茶楼二楼瞥了一眼,那扇雕花木窗紧闭着,她手里的抹布不自觉地绞紧了几分。
呆六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撇了撇嘴:“赵会长今天可气得不轻。”她学着赵浩广的样子,做出一个摔东西的动作,“你是没看见,他刚才关窗那劲儿,窗框上的灰都震下来一层。”
江心月没忍住笑出了声,“叮当”手里的木勺掉进了空桶里。她弯腰去捡,发梢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做生意各凭本事,何必这样......”
话还没说完,对面茶楼的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老周鬼鬼祟祟地探出半个脑袋,正好和她们打了个照面。他像被烫着似的,立刻缩了回去,门“砰”地一声关得震天响。
呆六娘“噗嗤”笑出声,差点把铜钱撒了一地:“瞧他那贼样!”她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三娘,我今早听卖豆腐的老张说,赵会长昨儿连夜派人去乡下收桂花,结果跑错了山头,收回来一车野菊花,气得把账本都撕了。”
江心月刚要说话,街角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浔阳秋牵着一匹枣红马转过街角,马背上驮着两个鼓鼓的麻袋。他远远地朝这边挥了挥手,笑容格外明朗。
呆六娘用手肘捅了捅江心月,故意拖长了声调:“哟——你的‘帮——手——’回来了。”她特意把“帮手”两个字咬得又重又长,还促狭地眨了眨眼。
江心月的耳根悄悄红了,低头用力擦着已经锃亮的木桶:“胡说什么呢,快去把晾着的纱布收起来。”
呆六娘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去收纱布,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江心月这才抬起头,目光穿过朦胧的夜色,落在越走越近的浔阳秋身上。
对面茶楼的窗户突然又开了一条缝,隐约能看到赵浩广阴沉的半张脸,和他死死攥着窗框的手。
但此刻,江心月的眼里只剩下那个牵着马、朝她走来的身影。她不自觉地弯起嘴角,把擦好的木桶轻轻放在了一边,又下意识理了理鬓角的碎发。
枣红马打了个响鼻,晃了晃脑袋,脖子上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替主人打招呼。
“回来了?”江心月不自觉地往前迎了两步,又突然停住,手指绞着围裙的一角。
浔阳秋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嗯,事情办完了。”他拍了拍马背上的麻袋,“顺便带了点好东西。”
呆六娘抱着收好的纱布凑过来,好奇地戳了戳麻袋:“这是什么呀?”
“给你们的礼物。”浔阳秋解开其中一个麻袋,浓郁的桂花香立刻飘散开来,“路过城南,正好碰上桂树二次花开。”
江心月伸手接住几朵飘落的桂花,小小的花瓣在她掌心颤动。她抬头看向浔阳秋,发现他的鬓角还沾着些尘土,想必是一路疾驰赶回来的。
“累了吧?”她轻声问,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缰绳,“先喝口茶歇歇。”
对面茶楼的窗户突然“砰”地一声关紧了。
浔阳秋往那边瞥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看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
呆六娘抱着桂花袋子,促狭地挤了挤眼睛:“可不是嘛,有人啊——”
“六娘!”江心月急忙打断她,“去把桂花收好,别让夜露打湿了。”
枣红马不耐烦地跺了跺蹄子,脖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浔阳秋笑着摸了摸马脖子,从另一个麻袋里掏出个油纸包,热气从纸缝里钻出来:“路上买的芝麻糖,还热着呢。”
“你怎么这么喜欢吃芝麻糖,”江心月伸手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掌,像被烫着似的缩了缩,“每次都买。”
“给我尝尝新品吧!”浔阳秋指着摊位旁立着的木牌,红漆写的“桂花蜜酿奶茶”几个字在月光下泛着暗光。
江心月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摇摇头:“东西都收起来了。”她指了指擦得锃亮的木桶,桶壁上还挂着几颗水珠,“明天给你来一杯特调的。”
“明天......”浔阳秋眼里的笑意淡了几分,“我要走了。”
小院里,月光透过柳枝的缝隙,在石桌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江心月特制的桂花蜜酿奶茶盛在琉璃杯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泽。浔阳秋双手捧着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桂花的甜香氤氲在两人之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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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走是什么意思。”江心月捏着围裙一角,指尖微微发白,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浔阳秋放下琉璃杯,杯底在石桌上轻轻一磕:“明天我要先行去岭南。”他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摄政王过阵子要南下,我先去打点一下。”
“去多久?”江心月的声音很轻。
“不知道。”浔阳秋摇了摇头,一缕发丝垂落额前,被夜风吹得晃动。他伸手想拨开,却在半途停住,转而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恰在此时,一阵夜风拂过,院角的柳树沙沙作响,几片嫩绿的柳叶打着旋儿落下。其中一片不偏不倚,正落在浔阳秋的杯中,在茶汤上轻轻浮动。
“三娘,”浔阳秋忽然转头,目光落在江心月微微低垂的睫毛上,声音比平时轻了几分,“我可以这样唤你吗?”
“当然。”江心月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手指无意识地绕着杯沿打转。
浔阳秋往前倾了倾身子,衣袖带起一阵微风:“我不在这段日子,你一定要小心。”他的目光变得严肃,“赵浩广那边......我会留两个小厮在暗处帮你。”
江心月点点头,突然发现浔阳秋的衣领上沾了点尘土,想必是连日奔波留下的。她下意识想伸手拂去,又攥紧了手指。
浔阳秋起身告辞,江心月送他到院门口,两人在门槛处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吱呀——”木门缓缓合上,江心月的指尖还停留在门闩上。
一门之隔,两人谁都没有立即离开。浔阳秋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门板上。江心月的额头抵着门扉,能听见外面枣红马不耐烦的踏蹄声。
月光忽然大盛,穿透云层倾泻而下,把江心月的影子投在门板上。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忽然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浔阳秋总是站在她身旁,两人的影子在阳光下挨得那么近。
门外,浔阳秋终于收回手。院墙的阴影下,他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就如二人的命运一般,一个在阳光下卖力生活,一个在背地里暗自前行。
夜市渐渐散去,灯笼的光晕在石板路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江心月正弯腰擦拭木桶内壁,手指用力得有些发白。呆六娘把竹杯一个个摞好,突然凑近了些。
“三娘,”她压低声音,眼睛往对面茶楼瞟了瞟,“昨儿个豆腐摊的老张说,赵浩广连夜赶去城南买了批桂花蜜......”
江心月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擦拭起来:“是吗?”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城南王记的桂花蜜确实香。”
“三娘!”呆六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对劲。”她皱着眉头,“早上和面时盐放了两遍,刚才找钱时差点多给了五个铜板。”
江心月抽回手,把抹布拧成一股:“胡说什么呢,我好的很。”
呆六娘把收好的铜钱串哗啦一声放进匣子里:“那秋哥儿今天怎么没来帮忙?”她故意把“秋哥儿”三个字拖得老长,“往常这个时辰,他早该......”
“来不了了。”江心月打断她,声音突然有些发紧。她转身去收拾灶台,背对着呆六娘。
“什么叫来不了了?”呆六娘绕到她面前,歪着头看她,“生病了?”
江心月把铁锅扣过来,锅底撞在灶台上发出“咣”的一声响。“他今日下岭南去了。”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锅沿上的一道划痕。
呆六娘张了张嘴,突然明白了什么。她默默地把晾干的纱布叠好,过了会儿才说:“那......他还回来吗?”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江心月抬头看了看天色:“谁知道呢。”她弯腰提起木桶,袖子滑下来遮住了手腕,“走吧,该收摊了。”
对面的茶楼还亮着灯,隐约能听见赵浩广训斥伙计的声音。江心月把最后一块布幌子折好,上面绣着的桂花图案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呆六娘突然发现,往常总是哼着小曲收拾摊位的三娘,今晚安静得出奇。
夜风吹过,带来一阵桂花香。不知是谁家院里种的,香气比往年的都要浓郁。
江心月想,这三月桂也没有很稀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