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作品:《大珠小珠落玉盘

    浔阳秋提着油纸包着的宵夜和桂花糕,远远跟在江心月和呆六娘身后。


    桂花糕的甜香从纸包里渗出来,混着刚买的芝麻烧饼的香气。他正琢磨着待会儿要怎么突然跳出来吓她们一跳,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浔阳公子,”一个穿灰布短打的年轻人凑近低语,“王爷在君潋台候着呢。”


    浔阳秋皱了皱眉,看了眼不远处江心月的背影,又掂了掂手中的油纸包:“现在?”


    “王爷说了,立刻。”年轻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君潋台坐落在城西最繁华的街口,朱漆大门上嵌着鎏金铜钉,在夕阳下泛着暗沉的光。


    浔阳秋踏上三级汉白玉台阶,早有侍从推开那扇雕着百鸟朝凤的楠木门。


    “王爷在二楼等您。”小厮压低声音,眼睛却盯着浔阳秋手里的油纸包。


    浔阳秋把油纸包往怀里收了收:“新来的?”


    小厮一愣,赶紧低头退到一边。


    浔阳秋迈进门槛,脚下踩着寸厚的波斯地毯,金线绣成的牡丹在脚下绵延。左侧整面墙都是多宝阁,摆着前朝的青瓷、西域的琉璃,最显眼处供着的那尊羊脂玉观音的衣褶似乎比上次更润了些。


    浔阳秋沿着螺旋楼梯往上走,扶手是整块紫檀木雕成的缠枝莲,摸上去冰凉光滑。


    二楼书房门口挂着半截竹帘,浔阳秋刚撩开,铃铛清脆地响了一声。


    屋里点着檀香,墙上挂满字画。


    摄政王谢罕正倚在窗边的黄花梨躺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青瓷茶杯。见浔阳秋进来,他用脚勾过一张绣墩:“坐。窗边有风,凉快。”


    窗外突然飞过一群归巢的麻雀,檐角金铃叮咚作响。


    “先皇最爱听这铃铛声。”谢罕忽然开口。


    “先皇赐这宅子时说过,”谢罕望着远处宫墙的轮廓,“檐角的金铃要永远留着。”他指了指西边那扇窗,“从那儿看出去,能望见当年他站过的角楼。”


    浔阳秋顺着望去,果然看见远处宫墙一角。暮色中,几个侍卫的身影如同剪影。


    侍从悄无声息地端上点心,描金漆盘里的芝麻酥摆成了朵花。


    谢罕捏起一块芝麻酥,碎屑落在织金缎的衣摆上,他随手掸了掸:“听说你最近跟个卖奶茶的丫头走得很近?”


    楼下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混着街边小贩收摊的吆喝。君潋台里却安静得能听见铜壶滴漏的水声,一滴,又一滴。


    浔阳秋把油纸包放在一旁的茶几上:“王爷消息灵通。”


    谢罕起身,手指轻轻敲打着桌边:“一个烧火丫鬟,值得你天天去帮忙?”


    “江心月不简单。”浔阳秋走到窗前,正好能望见远处江心月居住的小院,“她跟赵浩广有过节,知道不少事。”


    谢罕挑了挑眉:“比如?”


    “赵浩广私贩官茶,在城北有个仓库。“浔阳秋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这是地址。”


    谢罕接过纸条,对着光看了看:“字写得不错,你的手笔?”


    “她口述,我记录。”浔阳秋端起茶杯,笑了笑,“江心月说,赵浩广最近卖的奶茶,用的都是发霉的陈茶。”


    谢罕终于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有意思。不过...”他忽然逼近一步,“你该不会真对那丫头有意思吧?”


    浔阳秋面不改色:“王爷说笑了。我只是觉得,从一个被赵浩广欺负的小贩嘴里套话,比直接查他容易得多。”


    楼下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谢罕走到茶几前,掀开油纸包看了眼:“桂花糕?你什么时候爱吃甜食了?”


    “给线人买的。”浔阳秋面不改色,“要取得信任,总得下点本钱。”


    谢罕晃了晃手中的纸条,“这事要是真的,记你一功。”


    “我也送你一张纸条。”谢罕从袖中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轻轻放在黄花梨小几上。纸条边角有些卷曲,像是被人反复展开又折起过。


    “北境送来的军马,”谢罕用指尖点了点纸条,“上月该到三千匹,实际只到了一千八。”


    浔阳秋正要伸手去拿,谢罕突然按住纸条一角:“赵浩广的小舅子王德海,在兵部管着马政司。”


    窗外传来打更声,铜锣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浔阳秋收回手,转而提起茶壶给谢罕续了杯茶。茶水注入杯中,升起一缕白雾,茉莉花的香气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四百匹说是路上病死的,”谢罕冷笑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还有八百匹说是水土不服,需要调养。”


    浔阳秋吹了吹茶水上浮着的茉莉花:“王爷是让我去数马?”


    “去查查那八百匹‘水土不服’的马。”谢罕松开按着纸条的手,“听说都拉到赵家新置办的黑水马场去了。”


    浔阳秋展开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黑水马场”四个字,旁边还画了个简易的路线图。


    “明天就去?“浔阳秋把纸条折好塞进袖袋。


    谢罕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不急。先把你那卖奶茶的丫头哄好了。”他回头指了指浔阳秋放在茶几上的油纸包,“桂花糕都快凉了。”


    浔阳秋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谢罕忽然又说:“对了,马场管事陈三有个嗜好——”他顿了顿,“最爱喝珍珠奶茶。”


    浔阳秋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


    谢谢罕突然笑出声:“去吧,别让你的‘线人’等急了。”


    走到楼梯口时,谢罕又叫住他:“对了,那丫头要是问起今晚...“


    “她不知道我来过。”浔阳秋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去,夜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带着桂花的甜香。


    铃铛清脆地响了一声。谢罕站在窗前,看着浔阳秋的身影匆匆穿过街道,朝着江心月住处的方向赶去。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街角的灯笼下。


    “王爷,”管家刘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手里捧着件外袍,“您就这么由着浔阳公子和个卖奶茶的丫头来往?”


    谢罕接过外袍披在肩上:“浔阳是个明白人。”他走回躺椅边坐下,顺手从果盘里拈起一颗葡萄,“那丫头能让浔阳这般上心,必有过人之处。”


    刘量欲言又止,谢罕摆摆手:“两情相悦的男女,我们何必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他将葡萄抛起又接住,“只要浔阳活着,就会永远忠诚于我。这就够了。”


    楼下传来侍从收拾茶具的轻微响动。谢罕忽然想起什么,对刘量吩咐道:“明日派人去黑水马场附近盯着,但别惊动任何人。”


    “王爷是担心......”


    “不是担心,”谢罕将葡萄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只是好奇那八百匹‘水土不服’的马,到底病得有多重。”


    ————


    月光如水般倾泻在江心月家的小院里。


    浔阳秋推开吱呀作响的竹篱笆门,手里提着的油纸包散发出芝麻和桂花的香气。


    “哟,秋哥儿来了!”呆六娘正坐在石磨旁择菜,抬头笑道,“手里提着什么好东西?”


    浔阳秋晃了晃油纸包:“刚出炉的芝麻烧饼,还有福满楼的桂花糕。”


    江心月从厨房探出头来,发梢还沾着些面粉:“来得正好,我刚煮好一锅红豆汤。”


    三人围坐在院中的老槐树下。浔阳秋解开油纸包,金黄的烧饼还冒着热气。


    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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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娘迫不及待地掰了一块,烫得直吹手指:“嘶——好烫!不过真香!”


    “慢点吃,”江心月递过一碗红豆汤,“别噎着了。”


    月光下,三人边吃边聊。浔阳秋说起街上新开的绸缎庄,江心月讲着今天遇到的古怪客人,呆六娘则抱怨面粉又涨价了。


    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曳,偶尔落下几片叶子,飘进红豆汤里。


    吃完宵夜,江心月搬出木薯粉和黑糖。三人就着月光开始揉制明天的珍珠。


    浔阳秋挽起袖子,手法熟练地将面团搓成小圆球。


    “哎哟,”呆六娘突然笑道,“秋哥儿现在揉珍珠比我们俩还利索呢!”


    江心月抬头看了一眼,忍不住也笑了:“确实,比第一次强多了。那时候搓的珍珠,大的像枣,小的像芝麻。”


    浔阳秋故作严肃地举起一颗珍珠对着月光端详:“这可是要卖钱的,不能马虎。”


    三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笑出声来。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哪个杀千刀的大半夜不睡觉!”隔壁陈婶的怒骂声穿透墙壁,“再吵老娘拿洗脚水泼你们!”


    三人立刻噤声,江心月捂住嘴,肩膀还在抖动。呆六娘憋得脸都红了,浔阳秋则假装专心揉珍珠,只是嘴角不停抽搐。


    等隔壁没了动静,浔阳秋压低声音:“我明天要出门一趟,可能几天都不能来帮忙了。”


    江心月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有事?”


    “嗯,去城外办点事。”浔阳秋将搓好的珍珠排进竹筛,“你这几天小心些,赵浩广那边......”


    “放心吧,”江心月将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我有分寸。”


    呆六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夸张地打了个哈欠:“哎呀,这月亮都爬到西边屋檐上去了,我得回去睡了。”


    江心月闻言抬起头,眉毛一挑:“这么瞌睡呀?倒是我天天麻烦你了。”她手上不停,一颗颗圆润的珍珠从指间滚落到竹筛里。


    呆六娘立刻挺直了腰板,讨好地笑道:“没有、没有的事!”她抓起一把木薯粉,故意揉得哗哗响,“我精神着呢,你看我还能再干三筐!”


    “啪”的一声,浔阳秋把一颗搓好的珍珠弹到呆六娘面前:“让你贫嘴。”他嘴角噙着笑,“上回是谁揉着揉着就趴在桌上打呼噜的?”


    呆六娘脸一红,抓起那颗珍珠就要扔回去,又舍不得地放回竹筛:“我是为了谁呀......”她小声嘀咕着,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瞟,“有些人啊,一个装模作样地教搓珍珠,一个假正经地学,倒累得我......”


    江心月手中的木薯团子突然掉在案板上,发出“啪嗒”一声响。浔阳秋假装没听见,低头猛搓珍珠,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夜风拂过,吹得晾在竹竿上的纱布轻轻晃动。隔壁传来陈婶翻身时床板的吱呀声,吓得三人同时缩了缩脖子。


    “行了行了,”江心月拍拍手上的粉末,“今天确实不早了。”她起身收拾案板,故意把动作弄得很大声,“六娘明天还要早起磨豆浆呢。”


    呆六娘如蒙大赦,立刻站起来活动发麻的腿脚:“就是就是,我家的驴子明天还得......”她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捂住嘴巴。


    “哦——”浔阳秋拖长声调,“原来不是你自己困,是怕你家的驴明天起不来啊?”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了声。江心月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隔壁。月光下,三个脑袋凑在一起,肩膀抖个不停,却硬是没敢再发出声音。


    浔阳秋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月光下,江心月正低头整理竹筛,发间的木簪在月色中泛着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