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作品:《骨仙娘娘》 赵二哥最终还是顺利爬了上来。
他让我拽住竹竿另一头,把他从水里拖上岸……
我听话照做了,可他上来后却还是冲我发脾气——
说我蠢。
我气鼓鼓地一个人回了何家。
起初他还跟上来向我道了几句歉。
“鸾妹,二哥刚才只是一时心急,才口无遮拦那样说你……你不蠢,二哥发誓,你是二哥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孩子!”
“鸾妹你等等二哥啊,鸾妹,二哥知错了,你原谅二哥好不好?”
“鸾妹,你要是再这么任性,二哥、二哥……就不理你了,二哥去找你姐姐玩!”
威胁我?
我冷哼一声,当做没听见,继续快步往回何家的方向迈去。
赵二哥后来,也没再追我了。
说我脑子有问题,骂我蠢……哪里有问题了?!
我记忆力好着呢,我都能记住回何大叔家的路!
青漓说得对,赵二哥是坏人。
我以后都不要和赵二哥一起玩了!
我要回去找青漓告状……为了拽赵二哥上来,我手掌都被竹竿上的倒刺划破了……
如果是青漓陪我一起玩,他肯定会先给我吹吹,也绝不会骂我蠢。
臭二哥,跟姐姐过一辈子去吧!
我越想越生气,抬脚迈进何家院子的门槛。
我要回去找阿漓,手掌好疼……
绕过西配房,我快步往后院的老宅房子走去。
但……刚穿过一片竹林,走进老宅,我就看见——
老宅堂屋门口,姐姐和青漓站在一块。
姐姐余光瞥见我,还特意伸手,抱住了青漓的脖子——
我所在的角度,能看见姐姐媚眼如丝的弯唇往青漓耳边呵气……
也能看见,青漓攥住姐姐的胳膊,姐姐顺势倒进青漓的怀里……
两人很亲密,姐姐很开心。
青漓,应该也很快乐吧……
我心头一酸,眼角顿时一阵滚烫。
骗子,说好的只喜欢我呢。
为什么要抱姐姐……
趁我不在,就和姐姐搂搂抱抱。
难道,他真想当我姐夫?!
我伤心挫败地转身从后院跑开,抹着眼泪冲去前院找银杏。
推开银杏的房门,银杏手里正捧着一只刚烤好的红薯,脚边是还没来得及熄灭的炭火盆。
“镜镜?你怎么来了?!”
我委屈地扑过去抱住银杏,低头闷在她肩上无声流着眼泪……
她愣住,手里捧着滚烫的红薯,担忧问道:“镜镜,是谁欺负你了吗?镜镜,你哭什么啊……”
我试图憋住哭声,但没憋住,埋在她怀里突然就哇一声哭了出来。
她被红薯烫红了掌心,怔愣一阵,连忙放下手里东西,扶住我的肩耐心询问:
“镜镜,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哭啊!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揍死她!”
“银杏……”
我趴在她肩上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抱紧她难受呜咽:
“银杏,你以后,不会不要我吧……
他们都是骗子,明明说过最喜欢我,可还是又喜欢上了别人,银杏,他们都觉得我好骗,觉得我蠢……
银杏,我是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所以他们才会这么欺负我?”
“镜镜……”
银杏心疼地拍拍我后背,字字铿锵地坚定告诉我:
“你脑子很好,是那群王八蛋脏心烂肺!镜镜,你还有我,你可以谁也不要,银杏永远是你的后盾,是你身边,最值得信任的好闺蜜!”
“银杏……”我哭得更伤心大声了。
她拍着我后背温柔细心地哄我:“好了好了,镜镜你听话,别哭了,哭起来多伤眼睛啊……我刚才偷偷烤了个红薯,分给你一半好不好?”
“银杏,会不会有一天……”
“不会!我李银杏,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就算全世界都背叛我家镜镜,我也站在镜镜身边,替镜镜遮风挡雨!”
“你为什么,要待我这么好?”
“傻瓜……我生来,就是为了遇见你的呀。”
“银杏……”
“好啦,别哭啦,我还在呢,给你吃烤红薯,吃完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
“嗯……”
我没骨气地哭哭啼啼吞完了一半红薯。
银杏拿出伤药给我处理伤口,
“镜镜,记得这几天伤口不要沾水,你手上这道口子蛮深的,龙仙大人到底是怎么照顾你的,才一下午没见,你身上又多了处伤……
龙仙他不会冲你吧!要不然,也不至于每次你一和龙仙在一起,就大伤小伤不断啊!”
她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地念叨着,我趴在桌上,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不晓得银杏是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
后来,半梦半醒时——
我无意识地睁开朦胧双眼,隐约见到,一个身穿五彩霞衣,墨发及腰,臂上挽着淡金披帛的熟悉女孩身影立在我身边。
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小心翼翼地抚摸我眉心,低浅嗓音心疼到打抖:“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娘娘。”
门外忽有响动,那浑身泛金光的女孩立即化作星光散了去。
李大叔沉闷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鸾镜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六点半那会子突然闯进来找我,哭了好久。也不晓得是受了谁的气……怎么问都不说。”
“哎——龙仙来接她回去了,把她交给龙仙吧。”
“你怎么照顾镜镜的?她下午又跑出去了你知道吗!”
“阿鸾说,想吃之前本尊给她采的野果子,本尊打算摘点别的果子给她尝尝,就趁她下午睡觉出了趟门。本尊、在门口设了结界,不知为何,没关住她。”
“要男人有什么用,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你要是照顾不好镜镜,就把镜镜还给我!”
“……本尊的夫人,凭什么给你!”
“嗨,爸!你看他还瞪我!”
“你消停点吧,咱爷俩,打不过他。”
“……呸!”
有人把睡迷糊的我打横抱了起来,带回了住处,放在床上——
我抓住被子,蒙头蜷进了被窝里。
夜里,我隐隐听见屋里有女孩的笑声。
那声音……像极了姐姐。
不,应该说,就是姐姐!
青漓你个大骗子,我再也不信你了。
可后来,姐姐的笑声——竟慢慢过渡成小红的哭声。
“还我的儿子!”
“把我儿子还给我,我把我的命给你!”
“我儿子他不是恶鬼投胎,妈、舅妈,求求你把我儿子还给我吧……”
还有村里妇人们的声声谴责:“她生下吃人肉的恶鬼,坏了村子的风水,就该把她浸猪笼!”
“对,村志上有记载,三十年前也有个女人生下鬼胎,后来我们榴花村就迎来了三年大旱,女人的公婆与丈夫,也都莫名其妙全死了。”
“生恶鬼,就是坏风水,坏了风水就该浸猪笼投河,不然我们整个村子都得遭殃,老何家也会彻底绝后!”
清晨,我揉着水肿的双眼,站在前院风口里看村里女人们用红布裹住何大叔的儿媳妇,又往她身上套了个竹笼,嚷嚷着要把小红投河。
小红神志不清地躺在竹笼里,双眼溢着血泪,撕心裂肺地喊哑了嗓子:“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求求你们了……”
李大叔挡在女人们的队伍前,面色凝重道:“榴花村三十年前那件事,我也略知一二。你们何必再自欺欺人,就这样容不下一个年轻小姑娘吗,她今年才二十二岁!”
何大叔的老婆面目狰狞地举起自己那只缺了根小拇指,被白布捆成粽子的手,咬牙恶狠狠道:
“老李大哥,我看在你从前帮过我们家老何的份上,给你几分薄面,但你别给脸不要脸!看见我这只手了吗?我都被那个鬼胎给咬残了,你还要替这个丧门星说话,你是想置我们何家于死地吗!”
李大叔沉声安抚她的激动情绪:“鬼胎是鬼胎,小红是小红,你的小拇指又不是小红咬的!为难一个孩子干什么?我不是说过吗,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给你和老何一个满意的交代!”
“不行!”何大叔老婆一口拒绝,强势地铁了心决定道:“她坏了我们榴花村的风水,我不能让村里所有乡亲都和我一起提心吊胆。今天我必须要把这个丧门星沉塘!”
“老何媳妇,得饶人处且饶人。”
“呸!老李你别在这和稀泥,这丧门星的爹妈都不管她了,你在这充什么好人呢?”
何大叔老婆一句话说完,院子里的大妈老太们也都跟着附和,咄咄逼人:“是啊,你是她爹还是她妈啊,她的家人都嫌她丢人,害怕她回去带晦气,你这么护着她干什么!”
“老李,我们知道你本事厉害,但你不也说了,孕中煞会先缠着孩子他妈,直到把孩子他妈活活缠死才罢休,所以这问题,就出在小红一个人身上,把小红沉塘了,这事不就算了了?”
李大叔霸气地挺直腰杆舌战群儒:
“你们这些女人,就是容易冲动,感情用事!一点道理都不讲!你们以为孕中煞只会缠着何家?
孕中煞缠死产妇以后,还会继续留在村子里作恶,以后村里但凡有女人怀孕,孕中煞都会害她产下鬼胎!
老刘媳妇,我记得你家儿媳妇,现在已经怀孕八个月了吧!老张太太,你孙媳妇肚子里还揣着一对双胞胎呢!
老李媳妇,你好不容易才怀上二胎,你们如果盲目迷信阻止我查下去,可以,何家的今天,就是你们家的明天!”
李大叔此话一出,人群里不少女人皆是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老李你这话什么意思?那孕中煞还送不走了?”
李大叔冷冷道:“我现在需要用小红把孕中煞钓出来,如果你们今天把小红沉塘,孕中煞的确会暂时离开何家,但明天孕中煞会去谁家,我可就说不准了!”
刚才还义愤填膺狂喷口水的老张太太听完,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哎呀,那可不行,还是得让老李把那玩意彻底请走,咱们才安心啊!”
其余女人们也都开始犹豫:
“不是说,孕中煞在小红身上,把小红给解决了,孕中煞就没了吗?”
“这东西如果不是只针对老何家与小红,的确很难搞啊。”
“它还会乱跑?那不成,我儿媳妇刚怀上,要是真撞上那东西了,我家独苗苗就没了!”
“老李啊,难道,没有小红,你就清除不了那东西了吗?”一老太太厚着脸皮问。
银杏冷笑一声:“所以你们要拉小红去投河,根本不是因为小红被孕中煞缠上了,而是因为你们打定了主意要小红的命!”
老太太闻言一怔,赶紧矢口否认:“哎呦喂,你这孩子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啊!这不是小红生了鬼胎,坏了村里风水吗……我们也都是为了村子的安危着想。”
银杏反呛道:“三十年前的那件事,究竟是坏了村子里的风水,还是碍了你们某些人的事,你们何必自欺欺人,是时间久了,把自己也骗着了吗?”
“你!”老太太脸一白,被银杏气得差些一口气没上来。
李大叔拦住银杏,郑重其事地和众人说:
“总之,小红你们不能动,我只能帮你们到这一步,如果你们执意要把小红沉塘,那以后榴花村的事我也不会管了。言尽于此,你们自己考虑!”
见李大叔想撂挑子不干,村里的女人们立马就急了。
“那可不行啊!既然问题不是出在小红身上……那我们就不为难小红了。孕中煞的事,老李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啊,不能让我们榴花村所有人家都绝了后啊!”
“就是啊老李,这前前后后八个临山的村子,只有你道行最深,能解决事,你要是不管咱们榴花村了,咱们可怎么办,还能找谁啊!”
众人都纷纷临阵倒戈了,何大叔老婆这会子却急了,聒噪地大声喊道:“你们、怎么能变卦呢!咱们昨天不是都商量好了吗?”
老张太太也不和老何媳妇客套了,拄着拐棍直白道:
“秀枝啊,你们一家绝后事小,咱们全村绝后事大!再说这小红就算……哎!你大不了把她送回娘家,让她自生自灭!的确没必要赶尽杀绝。”
何大叔老婆火冒三丈:“三婶儿,什么叫我家绝后事小……我家三代单传啊,我儿子总不能、砸在这个丧门星手里!”
老刘媳妇无奈道:“他三舅妈啊,现在都提倡婚姻自由,过不下去可以离婚嘛,的确没必要再像三十年前那样……哎!”
何大叔老婆还要发作,却被何大叔从后一把搂住,黑着脸制止道:“好了!我早就说过,小红也是受害者!老李兄弟都已经知道了,你还在这丢人现眼干什么!亮子,把你妈带走,快!剩余的人,帮忙把小红放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考虑片刻,听话的又把小红从竹笼里放了下来……
何大叔的儿子拉走何大叔老婆,一脸为难:“妈!你都不嫌丢人吗?哎呀好了,咱们先回舅舅家住,家里的事,让爸处理吧!”
我站在何大叔身后伸手指捋了捋思绪:“亮子,是何大叔的儿子,小红,是何大叔的儿媳妇,所以,小红是亮子的媳妇……”
宋花枝双臂环胸悄然来到我身边,瞥了眼我掰手指的动作,讥笑一声:“蠢货,这还用算?”
我没管宋花枝,拉了拉银杏袖子:“杏子,小红是亮子老婆,为什么亮子不保护小红呀?老公不就是要保护老婆么?”
银杏握住我的手,冷冷讽刺道:
“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当他自己的利益受到损伤,他就会为了保护自己,把别人抛出去当肉盾。
刀子扎在别人身上,他又感受不到!况且,如果小红死了,他就是获利者。
他当然不会保护小红了,他只会乐享其成。”
我还是不明白:“可亮子,是小红的老公啊,老公怎么会舍得让自己的老婆去死?”
银杏一本正经地教我:
“镜镜,不是结婚了,就有喜欢,就有爱。不是有了夫妻这层身份,丈夫就会心疼妻子……
有很多人结婚,只是为了完成一项任务,就像你肚子饿了,就要吃饭,渴了就要喝水,你吃饭喝水的时候,会在意大米和水进了你的肚子会不会疼吗?”
我点头,低低重复:“哦,不是结婚了,就有喜欢……”
所以,就算我和青漓结了婚,做了青漓的老婆,也不代表,青漓爱我……
我情绪低落地垂头丧气。
不过,更让我生气的是,姐姐刚来,青漓就也出现了。
他早上都不愿意和我一起来前院看热闹!
我心里不舒服地冲姐姐哼了声,姐姐皱眉,不明所以地骂了句:“神经病!”
“你才神经病!”我不甘心地怼回去。
姐姐诧异瞪大眼:“宋鸾镜你有病吧!你今天吃熊心豹子胆了?”
我捏紧双手,想起她昨天和青漓抱得那么紧,我就火气大。
“我还吃猪心了呢!你走!”我用力推她。
她踉跄后退两步。
青漓见我和宋花枝动了手,忙大步迈过来拦我:“阿鸾,你当心……”
他,不让我推宋花枝?!
我气红了眼,反手去推他,恼火吼他:“你也走!”
他被我推得脸色渐白,紧张伸手要抓我:“阿鸾,你怎么了?”
我难受不安地朝他喊:“你也觉得我脑子有问题对吧?你这个大骗子!我不想理你,不想看见你,你离我远点!”
“阿鸾……”
李大叔不放心地抓住情绪愈发失控的我,低声道:“鸾镜,你冷静!别激动,对心脏不好。”
我不管不顾地发火赌气,甩开李大叔,瞥见宋花枝在树下勾唇冷笑,更加愤怒的又跑过去狠狠推她:“你还笑!你这个只会抢人东西的坏女人!”
“阿鸾,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青漓从身后抱住我,我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又急又委屈的转身就朝他肩膀用力咬了口。
他吃痛僵住,呼吸一窒。
但搂在我腰上的手,依旧未松。
我伏在他肩上,齿尖继续用力,眼前不断浮现出昨天傍晚,宋花枝倒进他怀里的画面……
心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又酸又疼,呼吸困难。
没多久,我就先撑不住的瘫倒进他怀里……
胸口热流涌上喉头,抵上口鼻……
我趴在他怀里骤然口鼻喷出血,他慌乱托住我腰身,手足无措的给我擦拭下颌大片鲜血……
“阿鸾,你别这样……阿鸾,我哪里做得不对,惹你不开心了,你告诉我,我改,你别总闷在心里……阿鸾!”他失魂落魄的颤声祈求,给我擦唇角鲜血的指尖抖个不停。
我对上他破碎氤氲的深青眼眸,痛苦嗤笑:“你骗我,说好的,只喜欢我一个人……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他怔住,眼角一滴清凉的泪坠落在我眉心。眼神里,悲伤成海:“阿鸾……”
我吐血吐到虚脱,后来,他从腰间摸出一粒丹药塞进我嘴里。
我赌气不吃,他就用指尖小心翼翼撬开我的唇齿。
我狠心咬住他的手指。
哪怕血水氤氲在我的舌尖,他也没舍得放开我。
丹药最终,还是混着他的腥咸指尖血,滚进了我的喉中。
可能是药效起作用了,我靠在他怀里冷静下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的大手温柔罩在我脸颊,抱着我闷声自责:“是我错了……阿鸾,你若是真生气,便杀了我吧。”
李大叔双手背后,重重一叹:“她的心脏被七日陨啃噬了一半,本就不宜情绪大喜大悲。你用真气给她炼灵药有什么用?就算护住她的心脉,你惹她生气,她发火,你的药还是完全白搭!”
银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昨天,把她气哭的人是你啊?!你都干什么好事了?!”
“本尊昨天、没有惹她生气……本尊离开前,她还很乖,没有任何不开心。她昨天,是什么时候去找你的?”
“晚上六点半左右。”
他抱着我的手臂倏然收紧,嗓音沉哑:
“昨天傍晚,宋花枝去找本尊,帮她母亲给本尊传话。
过程中,对本尊动手动脚,本尊想甩开她,她却崴脚摔进了本尊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