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于此望宸銮

作品:《老婆总想抢我江山怎么办

    新君的登极大典如期在信庆殿举行。


    天子居中,御座东向稍后设皇太后宝座。藩王、宗室、宰辅、禁从入席,同各国使节一道坐于殿上,百官以下坐两廊。


    礼官鸣赞,神官唱作,但见紫袍金带,映著白玉瑶阶;玉佩朱缨,照着金砖甬道。


    果真是:世上最尊天子位,人间极贵帝王家。


    定天帝驾崩,新君以“藩屏任重,谨守封国”为由,禁止藩王奔丧,只令遣官来祭。


    目下升殿受贺,新君倒是慷慨,邀请诸王同时来朝,以叙亲亲。


    不巧海寇来犯,汉王统兵去了;沈王称病,无法成行;寿王才挨了杖子,还需调养些时日,今日到场的便是阳、荣、庆、羽、显、灞原六位藩王。


    高弘许久未见到自己的兄弟们,尤其羽王高梧,虽生得相貌清癯,却自幼纨绔,练得鲸吸牛饮的海量。


    有酒友作伴,高弘难得开怀痛饮,一扫先前的颓废和郁气:“本王性与命,全靠水边酉。宁可不吃饭,岂可不饮酒?十一郎,干杯!”


    酒过三巡,他假装酒醉,身子东倒西歪,视线掠过李奕,掠过华阳,掠过李昊。


    他一一掠过这些邪恶的嘴脸,锁定他一生最终极的仇敌——高泽。


    峨冠博带的帝王高高在上,被蟠龙龙椅托举到权势的最高点,背后是持长柄缕金翠羽障扇的宫女,两头是一员员持刀仗剑的扈卫,群臣依序拜表称贺,喜极有至泣下者。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这一刻,为什么似曾相识?


    仿佛在前生,在梦境,他也如此这般,可望不可即地望过他。


    ……


    *


    高弘初次听说十三皇子,还是定天帝册封客妃之时,听母亲惠夫人提及。


    惠夫人蔡氏私下里感叹:“万幸太子仍健在,如若不然,就凭葛氏宠冠六宫的程度,圣上恐怕是动了易储的心思。”


    她庆幸之余不免意难平,自己身为官宦之后,诞育皇子有功,依然是个夫人。


    而葛氏后来居上,成为了正位的妃子。


    她是来路不正的孤女,身后没有母族,可绝外戚之患,符合皇帝挑选继承人的条件。


    结果太子夭折,吴瑞妃患上疯病,反是葛客妃盛宠不衰,母子显贵。


    皇子们在庆祝十三皇子满月的宫宴上,首次见到传说中的葛氏之子。


    那么一丁点小的人儿,裹在大红裹肚里也瞧得出圆滚的身子,藕节般的胖胳膊上套着黄金铃铛,随同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被乳娘抱在怀中,肉呼呼的脸蛋上,隐约是缩小版的定天帝的五官,以及对葛氏形同复制的绛紫色眼睛。


    一些内命妇看见孩子就欢喜,想上前抱抱。


    定天帝一概拒绝,声明除了他本人、襄皇后及葛客妃,不许任何人接触他的宝贝儿子。


    刚满一个月的小娃娃离不开看护,身边围着一整圈的嘴跟手,又是唱着歌儿哄,又是拿玩具逗弄,还是不奏效。


    他每隔一小会儿就要爆发一阵哭闹,哭声大到盖过定天帝的演说。


    定天帝非但不恼,还高兴地夸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彼时殿中乐器齐鸣,舞女摇摆如波,细腰争舞君沉醉。


    尽管当晚是十三皇子的主场,他的阿娘葛客妃却也算得上主角。


    她依在定天帝臂弯里,娇滴滴地唤他小名,陪他酌酒吟诗,曲尽人间之乐。


    情到浓时,她更分开两瓣红唇,叼起一枚盘中酸梅,亲喂到他口中。


    皇子们年少,心怀初善,人事懵懂,尚不足够对一个婴儿生出妒忌的情绪。


    但是他们的母亲,或多或少都曾为了定天帝注视爱妃的多情眼神而失魂吧?


    定天帝一生情史似春风缭乱,独独对着葛氏,短暂地用上了男人对待心爱女人的方式。


    宫里谁人不是一双势利眼,更不用说,儿子就是母亲最大的念想?


    嫔妃们时时留意定天帝会否废长立幼,警惕葛氏威胁完她们的爱情,又妨碍她们的后代。


    在她们看来,葛氏之死,死得恰到好处,定天帝来不及许诺比金铃与盛宴贵重千万倍的东西,十三郎的好运就到了头。


    ……当真到头了吗?


    高弘正想着心事,庆王高弨过来敬兄长。


    灞原王冷眼一扫,羽王等人到别处应酬去了,意外创造了两人独处的空间。


    “弟妹和侄子到了京中?”高弘同十弟碰了碰杯。


    高弨摆摆头,他的王妃才出月子,新君特许他先行一步入京朝贺,待王妃携子抵达,再领来御前觐见。


    “你可去看望过三哥?”


    高弨嗫嚅着:“九哥,这个……我……我不敢……”


    高弘当即变脸,重重搁下酒杯,任酒水泼溅出来一半:“你怕得罪了我们这位新皇帝?”


    他不无讽刺地说,“也是,圣上中怀虎狼之心,断无仁者之风,既为政于天下,天下皆为鱼肉!”


    高弨给吓到了:“九哥慎言!”他慌慌张张地环顾,见周围无人注意高弘的悖逆之语,这才放下心来,小声劝解,“你别生我气,我讲桩喜事给你听!”


    架不住他百般央求,高弘勉强弯下腰,附耳过去。


    “我的暮光道将军,打遍封国无敌手啦!”


    “暮光道将军?”


    “它是我费尽千辛万苦,重金求得的上品墨蛉!可以斗败大公鸡哦!”高弨胜过秋水的大眼睛里一派纯真。


    “……”高弘恨铁不成钢。


    十郎啊十郎,你枉活二十有八!别人忙着争权夺利,你在家门口斗蛐蛐?!


    然而弘为“弓声”,弨为“弓弦松弛”,好似定天帝起名之初,便设定了二王的立场及性格。


    自古,政斗就是一场豪赌。


    赌徒们押上全副身家,互相争胜、倾轧、讨好、高升、搭台或拆台……


    赢家为所欲为,输家饮恨吞声。


    庆王的难得糊涂,何尝不是一种自保呢?


    “罢了,我为难你做什么……三哥落到这步田地,不正是圣上在杀鸡儆猴么?你已经是当爹的人,明哲保身,也算尽责。”


    高弘饮下残酒,口气软化下来,“等弟妹带小侄儿进了京,记得知会我一声,我备一份厚礼送上。”


    “多谢九哥!”高弨拍手道。


    适逢伶人登场,排剑舞以助兴,舞到精彩处,观众纷纷叫好。


    新君未免志得意满,一手将酒杯举起,一手指向琉国驻京国信使所坐席位:“幸得杨使从旁指点,方有今儿的一出好戏。”


    大家一齐举杯欢呼女使者的大名,新君当众赐下金帛,襄太后亦赐了她珍珠。


    华阳出席领赏。


    她的头发梳成喷泉式高辫,耳戴赤金嵌宝石耳钉,身上一袭木槿紫色的滚边对襟长衫洋溢着异国情调,金线在其上细密地织出柏树松果,环绕郁金香、雪莲花,皆是琉国时兴的吉祥图案。


    她落落大方地表示:“圣上嗣登宝位,洞照寰海,万国同欢,日月继明。臣有幸称贺阙廷,惟愿圣祚延长,从今无极,不敢独揽功劳。”


    一转手,她将这些赏赐分给伶人,人人有份,个个欢心。


    高弘啧啧称奇:“御史们口诛笔伐,骂的那样厉害,这女人浑不当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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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想到上回她叫自己吃了瘪,他心头无名火起。


    他不过想拐个弯避开新君耳目,打听寿王出兵的动向,预估自己何时获救。若行不通,遣人带信来救,总归不可坐以待毙。


    结果这一对琉人主仆倒好,心比高泽的人还忠诚,口风比句注塞的门还紧,害他在白云司蹲了一个多月大牢,生生错过父皇的丧礼不说,到如今,退路全无……


    高弘心情崩坏,越看华阳越觉得碍眼,偏偏旁边的傻弟弟不知好歹:“圣上现在龙心大悦,你我何不前去敬上一杯?”


    “我敬他?”高弘嗤笑道,“你岂不闻‘薰莸不同器,正邪不两立’?”


    “九哥,我知你不甘心,又有谁的日子好过?只可惜……可惜大局已定……”高弨慢慢涨红脸,后槽牙咬紧了松,松了咬紧。


    半晌,他异常直接地问出口,“弟弟求你一句真话,阿爹走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是你该问的问题?”高弘勃然大怒,“连你也在怀疑我,是不是!”


    他酒劲上头兼急火攻心,一刹那头晕目眩。


    茫惚间,他的记忆从身体里浮了起来,飘飘然回到陆压山上,中军帐内。


    定天帝昏卧龙床之上,周身被五色炫光笼罩,斑驳陆离,俨如置身阎罗殿。


    ——朕的儿,快,到朕身边来……


    ——臣高弘,久离膝下,不胜眷恋,今得见天颜,私心庆幸!


    ——不……你不是……


    ——圣上,我是九郎啊,我来看您了!您认不出我了么?


    ——你是九郎,你不是……他……


    ——他?他是谁?


    ——你没有……不是……眼睛……阿紫的眼睛……


    ——圣上?阿爹!阿爹!


    ……


    “九哥!九哥!”


    高弘直直栽倒在庆王身上,高弨陡然被重量一压,脚跟没稳住,身体后仰就将摔在地。


    左右赶忙伸出七八只手相扶,及时将二位藩亲架到座位上坐好,并端来醒酒的鱼汤。


    高弘在内侍的服侍下,进了两口酸汤,缓和了精神,只太阳穴犹有些刺痛。


    忽然眼前黄光一晃,原是高泽匆匆驾到,还作出一副虚伪到令人作呕的关切姿态:“庆王,灞原王,身子要不要紧?”


    君臣之间仅在咫尺,近到高弘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双眼眸中自己的倒影。


    那是高泽承自母亲的显著印记,也是他外形上最不像先帝的部分。


    用手指按了按额头,高弘没好气地答道:“臣无碍。”


    高泽督着他俩喝完醒酒汤,亲热地说:“稍后散了筵席,请太医仔细瞧瞧。”


    “臣谢过圣上。”高弨捧着空碗,乖巧回话。


    “灞原王千万保重。”高泽笑得狡黠,“先帝留意武事,春振旅以蒐,朕不能断了畋猎传统。


    “朕想着,不吝用断佞作为彩头,这样一来,灞原王一定愿意拿出最好表现,是也不是?”


    高弘平生最珍爱两样:照夜玉狮子白帝、斩/马刀断佞。


    可怜白帝已然惨死,他的断佞,他非夺回来不可!


    “臣却之不恭,只有献丑了。”


    高弘一口应下来,暂息图王夺霸的念头,安心待时。


    高泽都能够大起大落,大落大起,焉知他高弘就不会东山再起?


    况且,他还是唯一掌握定天帝临终秘密之人。


    这个秘密,未来必将倾覆王朝,置人于死地……!


    华阳耳尖,听得围猎趣事,凑过来举手报名。


    新君无情地拒绝她:“你把奉还质子的诚意备足了再说话。”